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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書》第四十一章 北齊書卷四十一 列傳第三十三· 李百藥

暴顯 皮景和 鮮于世榮 綦連猛 元景安  獨孤永業 傅伏 高保寧

  暴顯,字思祖,魏郡斥邱人也。祖喟,魏琅邪太守、朔州刺史,因家邊朔。父誕,魏恒州刺史、左衛將軍,樂安公。顯幼時,見一沙門指之曰:「此郎子有好相表,大必為良將,貴極人臣。」語終失僧,莫知所去。

  顯少經軍旅,善於騎射,曾從魏孝莊帝出獵,一日之中手獲禽獸七十三。孝昌二年,除羽林監。〔一〕中興元年,除襄威將軍、晉州車騎府長史。後從高祖於信都舉義,授中堅將軍、散騎侍郎、帳內大都督,加安東將軍、銀青光祿大夫,屯留縣開國侯。天平二年,除渤海郡守。元象元年,除雲州大中正,兼武衛將軍,加鎮東將軍。二年,除北徐州刺史,當州大都督。從高祖與西師戰於邙山,高祖令顯守河橋鎮,據中潬城。武定二年,除征南將軍、廣州刺史。侯景反於河南,為景所攻,顯率左右二十餘騎突出賊營,拔難歸國。時高岳、慕容紹宗等討景,即配顯士馬,隨岳等破景於渦陽。武定六年,拜太府卿。從世宗平王思政於潁川,授潁州刺史。七年,轉鄭州刺史。八年,加驃騎將軍,進侯為公,通前食邑一千三百戶。天保元年,加衛大將軍,刺史如故。三年,〔二〕與清河王高岳襲歷陽,取之。為贓貨,解鄭州,大理禁止。處斷未訖,為合肥被圍,遣與步汗薩、慕容儼等同攻梁北徐州。擒刺史王強。與梁秦州刺史嚴超達戰於涇城,〔三〕破之。五年,授儀同三司。其年,又與高岳南臨漢水,攻下梁西楚州,獲刺史許法光。于時梁將蕭循與侯瑱等圍慕容儼於郢州,復以顯為水軍大都督,從攝口入江救之。〔四〕師還,加開府儀同三司,賞帛五百疋。十年,食幽州范陽郡幹。乾明元年,除車騎大將軍。皇建元年,轉封樂安郡開國公。二年,除趙州刺史。河清元年,遷洛州刺史。二年,復除朔州刺史,秩滿歸。天統元年,加特進、驃騎大將軍,封定陽王。四年卒,年六十六。

  皮景和,琅邪下邳人也。父慶賓,魏淮南王開府中兵參軍事。正光中,因使懷朔,遇世亂,因家廣寧之石門縣。

  景和少通敏,善騎射。初以親信事高祖,後補親信副都督。武定二年,征步落稽。世宗疑賊有伏兵,令景和將五六騎深入一谷中,值賊百餘人,便共格戰,景和射數十人,莫不應弦而倒。高祖嘗令景和射一野豕,一箭而獲之,深見嗟賞,除庫直正都督。天保初,授假節、通州刺史,封永寧縣開國子。後從襲庫莫奚,加左右大都督。又從度黃龍,征契丹,定稽胡。尋從討茹茹主菴羅辰於陘北,又從平茹茹餘燼。景和趫捷,有武用,每有戰功。十年,食安樂郡幹。乾明元年,除武衛將軍,兼給事黃門侍郎。肅宗作相,以本官攝大丞相府從事中郎。大寧元年,除儀同三司、散騎常侍、武衛大將軍,尋加開府。二年,出為梁州刺史。三年,突厥圍逼晉陽,令景和馳驛赴京,督領後軍赴并州,未到間,賊已退。仍除領左右大將軍,食齊郡幹,又除并省五兵尚書。天統元年,遷殿中尚書。二年,除侍中。

  景和於武職之中,兼長吏事,又性識均平,故頻有美授。周通好之後,冠蓋往來,常令景和對接,每與使人同射,百發百中,甚見推重。武平中,詔獄多令中黃門等監治,恒令景和按覆,據理執正,由是過無枉濫。

  後除特進、中領軍,封廣漢郡開國公。又隨斛律光率眾西討,剋姚襄、白亭二城,〔五〕別封永寧郡開國公。又除領軍將軍。又從軍拔宜陽城,封開封郡開國公。琅邪王之殺和士開也,兵指西闕,內外惶惑,莫知所為。景和請後主出千秋門自號令。事平,除尚書右僕射、趙州刺史。〔六〕尋遷河南行臺尚書右僕射、洛州刺史。

  陳將吳明徹寇淮南,令景和率眾拒之,除領軍大將軍,封文城郡王,轉食高陽郡幹。軍至柤口,〔七〕值土人陳暄等作亂,景和平之。又有陽平人鄭子饒,詐依佛道,設齋會,用米麵不多,供贍甚廣,密從地藏漸出餅飯,愚人以為神力,見信於魏、衛之間。將為逆亂,謀泄,掩討漏逸。乃潛渡河,聚眾數千,自號長樂王,已破乘氏縣,又欲襲西兗州城。景和自南兗州遣騎數百擊破之,斬首二千餘級,生擒子饒,送京師烹之。及吳明徹圍壽陽,敕令景和與賀拔伏恩等赴救。景和以尉破胡軍始喪敗,怯懦不敢進,頓兵淮口,頻有敕使催促,然始渡淮。屬壽陽已陷,狼狽北還,器械軍資,大致遺失。陳將蕭摩訶率步騎於淮北倉陵城截之,〔八〕景和得整旅逆戰,摩訶退歸。是時拒吳明徹者多致傾覆,唯景和全軍而還,由是獲賞,除尚書令,別封西河郡開國公,賜錢二十萬,酒米十車。時陳人聲將渡淮,令景和停軍西兗州,為拒守節度。武平六年病卒,年五十五。贈侍中、使持節、都督定恒朔幽定平六州諸軍事、〔九〕太尉公、錄尚書事、定州刺史。

  長子信,機悟有風神,微涉書傳。武平末,開府儀同三司、武衛將軍,於勳貴子弟之中,稱其識鑒。於并州降周軍,授上開府、軍正大夫。隋開皇中,卒於洮州刺史。

  少子宿達,武平末太子齋帥,有才藻檢行。開皇中,通事舍人。丁母憂,起復,將赴京,辭靈慟哭而絕,久而獲蘇,不能下食,三日致死。

  鮮于世榮,漁陽人也。父寶業,懷朔鎮將,武平初,贈儀同三司、祠部尚書、朔州刺史。世榮少而沉敏,有器幹。興和二年,為高祖親信副都督,稍遷平西將軍、賜爵石門縣子。後頻從顯祖討茹茹,破稽胡。又從高岳平郢州,除持節、河州刺史,食朝歌縣幹。尋為肅宗丞相府諮議參軍。皇建中,除儀同三司、武衛將軍。天統二年,加開府,又除鄭州刺史。武平中,以平信州賊,除領軍將軍,轉食上黨郡幹。從平高思好,封義陽王。七年,後主幸晉陽,令世榮以本官判尚書右僕射事,貳北平王北宮留後。尋有敕令與吏部尚書袁聿修在尚書省檢試舉人。為乘馬至雲龍門外入省北門,為憲司舉奏免官。後主圍平陽,除世榮領軍將軍。周師將入鄴,除領軍大將軍、太子太傅,於城西拒戰,敗被擒,為周武所殺。世榮雖武人無文藝,以朝危政亂,每竊歎之。見徵稅無厭,賜與過度,發言歎惜。子子貞,武平末假儀同三司。

  綦連猛,字武兒,代人也。其先姬姓,六國末,避亂出塞,保祁連山,因以山為姓,北人語訛,故曰綦連氏。父元成,燕郡太守。

  猛少有志氣,便習弓馬。永安三年,尒朱榮徵為親信。至洛陽,榮被害,即從爾朱世隆出奔建州,仍從尒朱兆入洛。其年,又從兆討紇豆陵步藩,補都督。普泰元年,加征虜將軍、中散大夫。猛父母兄弟皆在山東,尒朱京纏欲投高祖,謂猛曰:「王以爾父兄皆在山東,每懷不信,爾若不走,今夜必當殺爾,可走去。」猛以素蒙兆恩,拒而不從。京纏曰:「我今亦欲去,爾從我不?」猛又不從。京纏乃舉矟曰:「爾不從,我必刺爾。」猛乃從之。去城五十餘里,即背京纏復歸尒朱。及兆敗,乃歸高祖。高祖問曰:「尒朱京纏將爾投我,爾中路背去何也?」猛乃具陳服事之理,不可貳心。高祖曰:「爾莫懼,服事人法須如此。」遂補都督。

  步落稽等起逆,在覆釜山,使猛討之,大捷,特被賞賚。元象元年,從高祖向河陽,與周文帝戰於邙山。〔一0〕二年,除平東將軍、中散大夫。其年,又轉中外府帳內都督,賞邙山之功,封廣興縣開國君。〔一一〕

  五年,梁使來聘,云有武藝,求訪北人,欲與相角。世宗遣猛就館接之,雙帶兩鞬,左右馳射。兼共試力,挽強,梁人引弓兩張,力皆三石,猛遂併取四張,疊而挽之,過度。梁人嗟服之。

  其年,除撫軍將軍,別封石城縣開國子,食肆州平寇縣幹。天保元年,除都督、東秦州刺史,別封雍州京兆郡覆城縣開國男。〔一二〕從顯祖討契丹,大獲戶口。又隨斛律敦北征茹茹,敦令猛輕將百騎深入覘候。還至白道,與軍相會,因此追躡,遂大破之。賚帛三百段。七年,除武衛將軍、儀同三司。九年,轉武衛大將軍。乾明初,加車騎大將軍。皇建元年,封石城郡開國伯,尋進爵為君。二年,除領左右大將軍,從肅宗討奚賊,大捷,獲馬二千疋,牛羊三萬頭。河清二年,加開府。突厥侵逼晉陽,敕猛將三百騎覘賊遠近。行至城北十五里,遇賊前鋒,以敵眾多,遂漸退避。賊中有一驍將,超出來鬥。猛遙見之,即亦挺身獨出,與其相對,俯仰之間,刺賊落馬,因即斬之。三年,別封武安縣開國君,加驃騎大將軍。天統元年,遷右衛大將軍,乃奉世祖敕,恒令在嗣主左右,兼知內外機要之事。三年,除中領軍。四年,轉領軍將軍,別封義寧縣開國君。五年,除并省尚書左僕射,餘如故。除并省尚書令、領軍大將軍,封山陽王。

  猛自和士開死後,漸預朝政,疑議與奪,咸亦咨稟。趙彥深以猛武將之中頗疾姦佞,言議時有可采,故引知機事。祖珽既出彥深,以猛為趙之黨與,乃除光州刺史。已發至牛蘭,忽有人告和士開被害日猛亦知情,遂被追止。還,入內禁留,簿錄家口。尋見釋,削王爵,止以開府赴州。在任寬惠清慎,吏民稱之。淮陰王阿那肱與猛有舊,每欲攜引之,曾有敕徵詣闕,似欲委寄。韓長鸞等沮難,復除膠州刺史。尋徵還,令在南兗防捍。後主平陽敗還,又徵赴鄴,除大將軍。齊亡入周,尋卒。

  元景安,魏昭成五世孫也。高祖虔,魏陳留王。父永,少為奉朝請。自積射將軍為元天穆薦之於尒朱榮,參立孝莊之謀,賜爵代郡公。加將軍、〔一三〕太中大夫、二夏、幽三州行臺左丞,〔一四〕持節招納降戶四千餘家。榮又啟封永朝那縣子,邑三百戶,持節南幽州刺史,〔一五〕假撫軍將軍。天平初,高祖以為行臺左丞,尋除潁州刺史,又為北揚州刺史。天保中,徵拜大司農卿,遷銀青光祿大夫,依例降爵為乾鄉男。大寧二年,遷金紫光祿大夫。

  景安沉敏有幹局,少工騎射,善於事人。釋褐尒朱榮大將軍府長流參軍,加寧遠將軍,又轉榮大丞相府長流參軍。高祖平洛陽,領軍婁昭薦補京畿都都督,父永啟迴代郡公授之,加前將軍,太中大夫。隨武帝西入。天平末,大軍西討,景安臨陣自歸,高祖嘉之,即補都督。興和中,轉領親信都督。邙山之役,力戰有功,賜爵西華縣都鄉男,代郡公如故。世宗入朝,景安隨從在鄴。于時江南款附,朝貢相尋,景安妙閑馳騁,雅有容則,每梁使至,恒令與斛律光、皮景和等對客騎射,見者稱善。世宗嗣事,啟減國封分錫將士,封石保縣開國子,邑三百戶,加安西將軍。又授通州刺史,加鎮西將軍,轉子為伯,增邑通前六百戶,餘如故。天保初,加征西將軍,別封興勢縣開國伯,帶定襄縣令,賜姓高氏。三年,從破庫莫奚於代川,轉領左右大都督,餘官並如故。四年,從討契丹於黃龍,領北平太守。後頻從駕再破茹茹,遷武衛大將軍,又轉領左右大將軍,兼七兵尚書。

  時初築長城,鎮戍未立,突厥強盛,慮或侵邊,仍詔景安與諸軍緣塞以備守。督領既多,且所部軍人富於財物,遂賄貨公行。顯祖聞之,遣使推檢,同行諸人贓汙狼藉,唯景安纖毫無犯。帝深嘉歎,乃詔有司以所聚斂贓絹伍百疋賜之,以彰清節。

  又轉都官尚書,加儀同三司,食高平郡幹,又拜儀同三司。〔一六〕乾明元年,轉七兵尚書,加車騎大將軍。皇建元年,又兼侍中,馳驛詣鄴,慰勞百司,巡省風俗。

  肅宗曾與群臣於西園醼射,文武預者二百餘人。設侯去堂百四十餘步,中的者賜與良馬及金玉錦綵等。有一人射中獸頭,去鼻寸餘。唯景安最後有一矢未發,帝令景安解之,景安徐整容儀,操弓引滿,正中獸鼻。帝嗟賞稱善,特賚馬兩疋,玉帛雜物又加常等。

  大寧元年,加開府。二年,轉右衛將軍,尋轉右衛大將軍。天統初,判并省尚書右僕射,尋出為徐州刺史。四年,除豫州道行臺僕射、豫州刺史,加開府儀同三司。〔一七〕武平三年,進授行臺尚書令,刺史如故,封歷陽郡王。景安之在邊州,鄰接他境,綏和邊鄙,不相侵暴,人物安之。又管內蠻多華少,景安被以威恩,咸得寧輯,比至武平末,招慰生蠻輸租賦者數萬戶。六年,徵拜領軍大將軍。入周,以大將軍、大義郡開國公率眾討稽胡,戰沒。

  子仁,武平末儀同三司、武衛,隋驃騎將軍,卒於丹陽太守。

  初永兄祚襲爵陳留王,祚卒,子景皓嗣。天保時,諸元帝室親近者多被誅戮。疏宗如景安之徒議欲請姓高氏,景皓云:「豈得棄本宗,逐他姓,大丈夫寧可玉碎,不能瓦全。」景安遂以此言白顯祖,乃收景皓誅之,家屬徙彭城。由是景安獨賜姓高氏,自外聽從本姓。

  永弟种,子豫字景豫,美姿儀,有器幹。永安中,羽林監。元顥入洛,以守河內功,賜爵永安君。後為濮陽郡守。魏彭城王韶引為開府諮議參軍,韶出鎮定州,啟為定州司馬。及景安告景皓慢言,引豫言相應和。豫占云:「爾時以衣袖掩景皓口,云『兄莫妄言』」。及問景皓,與豫所列符同,獲免。自外同聞語者數人,皆流配遠方。豫卒於徐州刺史。

  獨孤永業,字世基,本姓劉,中山人。母改適獨孤氏,永業幼孤,隨母為獨孤家所育養,遂從其姓焉。止於軍士之中,有才幹,便弓馬。被簡擢補定州六州都督,宿衛晉陽。或稱其有識用者,世宗與語悅之,超授中外府外兵參軍。天保初,除中書舍人,豫州司馬。永業解書計,善歌舞,甚為顯祖所知。

  乾明初,出為河陽行臺右丞,遷洛州刺史,又轉左丞,刺史如故,加散騎常侍。宜陽深在敵境,周人於黑澗築城戍以斷糧道,永業亦築鎮以抗之。治邊甚有威信,遷行臺尚書。至河清三年,周人寇洛州,永業恐刺史段思文不能自固,馳入金墉助守。周人為土山地道,曉夕攻戰,經三旬,大軍至,寇乃退。永業久在河南,善於招撫,歸降者萬計。選其二百人為爪牙,每先鋒以寡敵眾,周人憚之。加儀同三司,賞賜甚厚。性鯁直,不交權勢。斛律光求二婢弗得,毀之於朝廷。河清末,徵為太僕卿,以乞伏貴和代之,於是西境蹙弱,河洛人情騷動。

  武平三年,遣永業取斛律豐洛,因以為北道行臺僕射、幽州刺史。尋徵為領軍將軍。河洛民庶,多思永業,朝廷又以疆埸不安,除永業河陽道行臺僕射、洛州刺史。周武帝親攻金墉,永業出兵禦之,問曰:「是何達官,作何行動?」周人曰:「至尊自來,主人何不出看客。」永業曰:「客行匆速,是故不出。」乃通夜辦馬槽二千。周人聞之,以為大軍將至,乃解圍去。永業進位開府,封臨川王。有甲士三萬,初聞晉州敗,請出兵北討,奏寢不報,永業慨憤。又聞并州亦陷,為周將常山公所逼,乃使其子須達告降於周。周武授永業上柱國。宣政末,出為襄州總管。大象二年,為行軍總管崔彥睦所殺。

  傅伏,太安人也。父元興,儀同、北蔚州刺史。伏少從戎,以戰功稍至開府、永橋領民大都督。周帝前攻河陰,伏自橋夜渡,入守中潬城。南城陷,被圍二旬不下,救兵至。周師還。伏謂行臺乞伏貴和曰:「賊已疲弊,願得精騎二千追擊之,可捷也。」貴和弗許。

  武平六年,除東雍州刺史,會周兵來逼,伏出戰,卻之。周剋晉州,執獲行臺尉相貴,以之招伏,伏不從。後主親救晉州,以伏為行臺右僕射。周軍來掠,伏擊走之。周克并州,遣韋孝寬與其子世寬來招伏曰:「并州已平,故遣公兒來報,便宜急下。」授上大將軍、武鄉郡開國公,即給告身,以金馬碯二酒鍾為信。伏不受,謂孝寬曰:「事君有死無貳,此兒為臣不能竭忠,為子不能盡孝,人所讎疾,願即斬之,以號令天下。」

  周帝自鄴還至晉州,遣高阿那肱等百餘人臨汾召伏。伏出軍隔水相見,問至尊今在何處。阿那肱曰:「已被捉獲,別路入關。」伏仰天大哭,率眾入城,於廳事前北面哀號良久,然後降。周帝見之曰:「何不早下?」伏流涕而對曰:「臣三世蒙齊家衣食,被任如此,革命不能自死,羞見天地。」周帝親執其手曰:「為臣當若此,朕平齊國,唯見公一人。」乃自食一羊肋,以骨賜伏,曰:「骨親肉疏,所以相付。」遂別引之與同食,令於侍伯邑宿衛,〔一八〕授上儀同,敕之曰:「若即與公高官,恐歸投者心動,努力好行,無慮不富貴。」又問前救河陰得何官職。伏曰:「蒙一轉,授特進,永昌郡開國公。」周帝謂後主曰:「朕前三年教習兵馬,決意往取河陰,正為傅伏能守,城不可動,是以收軍而退。公當時賞授何其薄也。」賜伏金酒卮。後以為岷州刺史,尋卒。

  齊軍晉州敗後,兵將罕有全節者。其殺身成仁者,有儀同叱干苟生,鎮南兗州,周帝破鄴,赦書至,苟生自縊死。

  又有開府、中侍中宦者田敬宣,本字鵬,蠻人也。年十四五,便好讀書。既為閽寺,伺隙便周章詢請,每至文林館,氣喘汗流,問書之外,不暇他語。及視古人節義事,未嘗不感激沉吟。顏之推重其勤學,甚加開獎,後遂通顯。後主之奔青州,遣其西出,參伺動靜,為周軍所獲。問齊主何在,紿云已去。毆捶服之,每折一支,辭色愈厲,竟斷四體而卒。

  又有雷顯和,晉州敗後,為建州道行臺左僕射。周帝使其子招焉,顯和禁其子而不受。聞鄴城敗乃降。

  後主失并州,使開府紇奚永安告急於突厥他缽略可汗。及聞齊滅,他缽處永安於吐谷渾使下。永安抗言曰:「本國既敗,永安豈惜賤命,欲閉氣自絕,恐天下不知大齊有死節臣,唯乞一刀,以顯示遠近。」他缽嘉其壯烈,贈馬七十匹而歸。

  高保寧,代人也,不知其所從來。武平末,為營州刺史,鎮黃龍,夷夏重其威信。周師將至鄴,幽州行臺潘子晃徵黃龍兵,保寧率驍銳并契丹、靺羯萬餘騎將赴救。至北平,知子晃已發薊,又聞鄴都不守,便歸營。周帝遣使招慰,不受敕書。范陽王紹義在突厥中,上表勸進,范陽署保寧為丞相。及盧昌期據范陽城起兵,保寧引紹義集夷夏兵數萬騎來救之。至潞河,知周將宇文神舉已屠范陽,還據黃龍,竟不臣周。

  史臣曰:皮景和等爰自霸基,策名戎幕、間關夷險,迄於末運,位高任重,咸遂本誠,亦各遇其時也。傅伏之徒,俱表忠節,不然則丹青簡冊安可貴乎?

  贊曰:唯此諸將,榮名是保,不愆不忘,以斯終老。傅子之輩,逢茲不造,未遇烈風,誰知勁草。

  校勘記

  〔一〕 孝昌二年除羽林監 北史卷五三暴顯傳不載此事。按孝昌是魏孝明帝元詡年號,元詡死後,尒朱榮入洛,擁立孝莊帝元子攸。本傳上文說「曾從魏孝莊帝出獵」,下接孝昌年號,次序顛倒,必有誤。

  〔二〕 三年 諸本「三年」作「二年」,唯百衲本同冊府卷三五四作「三年」。按高岳南伐,事在天保三年(五五二),見本書卷四文宣紀。今從百衲本。

  〔三〕 與梁秦州刺史嚴超達戰於涇城 諸本「秦」作「泰」,三朝本、百衲本及冊府卷三五四作「秦」。按梁書卷五元帝紀承聖三年也作「秦」。「秦州」屢見梁、陳書。「泰」字訛,今從三朝本。

  〔四〕 從攝口入江救之 錢氏孝異卷三一云:「『攝』當作『灄』。」

  〔五〕 剋姚襄白亭二城 諸本無「襄」字。按本書卷一七斛律光傳云:「攻姚襄、白亭城戍皆克之。」周書卷一二齊王憲傳亦見姚襄城。元和郡縣志卷一五慈州吉昌縣稱此城「在縣西五十二里,本姚襄所築」,並記斛律光、段韶「破周兵於此城,遂立碑以表其功,其碑見存」。是「姚」下脫「襄」字無疑,今據補。

  〔六〕 除尚書右僕射趙州刺史 按授右僕射例當見本紀,今卷八後主紀(補)不載,疑此是行臺之僕射,故兼趙州刺史。下文說「遷河南行臺尚書右僕射、洛州刺史」,也是以行臺僕射兼刺史。這裏「除」字下當脫「某某行臺」四字。

  〔七〕 軍至柤口 三朝本、百衲本、北本、汲本、殿本「柤」作「祖」,南本、局本作「渦」,冊府卷四二三作「相」。按柤口,見水經注卷二六沭水注,為柤水入沭水之口,地在今沭陽、宿遷間。陳書卷五宣帝紀太建五年(齊武平四年、五七三)四月,陳將吳明徹進攻淮南,六月記「淮陽、沭陽郡並棄城走」,所以皮景和由此道進軍。「祖」「相」都是「柤」字形訛,南本臆改作「渦」,今改正。

  〔八〕 陳將蕭摩訶率步騎於淮北倉陵城截之 按通鑑卷一七一敘此事,胡注:「地形志(魏書卷一0六中)揚州淮南郡壽春縣:『故楚,有倉陵城。』水經注:淮水東流與潁口會,東南逕蒼陵北,又東北流逕壽春縣故城西。」則蒼陵地在壽春附近,在淮南,不在淮北。這裏「北」當作「南」。

  〔九〕 贈侍中使持節都督定恒朔幽定平六州諸軍事 諸本「恒」作「常」。按當時無「常州」,本是「恒」字,宋人避諱改,今改正。又六州中有兩定州。下有「定州刺史」贈官,上「定」字是,下「定」字則是「安」之訛。魏書卷一0六地形志中安州條注:「元象中寄治幽州北界。」

  〔一0〕元象元年從高祖向河陽與周文帝戰於邙山 按本書卷二神武紀下(補)芒山之戰在武定元年(五四三),在元象元年(五三八)後六年。又元象止二年,而下文說「五年梁使來聘」,疑「元象」為「武定」之誤。或「河陽」下有脫文,脫去武定紀年。

  〔一一〕封廣興縣開國君 北史卷五三綦連猛傳作「封廣興縣侯」,冊府卷三八二作「封廣興開國公」。按北齊封爵無「君」的一等,然此傳下文又云:「封石城縣開國伯,尋進爵為君」,又云:「別封武安縣開國君」「別封義寧縣開國君」;同卷元景安附從弟豫傳也稱「賜爵永安君」,若是字訛,不應五處同訛。據下文由石城縣伯進爵為君,則必高於伯可知。考本書卷二八元孝友傳孝友上奏引晉令云:「諸王置妾八人,郡君、侯妾六人。」魏書卷一八元孝友傳「郡君」作「郡公」,可知「君」是「公」的別稱,故這裏冊府逕作「公」。

  〔一二〕別封雍州京兆郡覆城縣開國男 按魏書卷一0六地形志下京兆郡無「覆城縣」,當是霸城縣之訛。

  〔一三〕加將軍 張森楷云:「『將軍』上當有脫文,否則將軍名號繁多,品亦懸絕,不知為何等將軍也。」

  〔一四〕二夏幽三州行臺左丞 按幽州和二夏州相距遙遠,不當合一行臺,「幽」當是「豳」之訛。

  〔一五〕南幽州刺史 按地志無「南幽州」。魏書卷五八楊椿傳、卷五九蕭寶夤傳並見「南豳州」。周書卷二文帝紀下魏廢帝三年「改南豳為寧州」,可知北魏末直至西魏有「南豳州」。這裏「南幽」當是「南豳」之訛。

  〔一六〕又拜儀同三司 按和上文「加儀同三司」重複,當是衍文。

  〔一七〕加開府儀同三司 按上文已云「大寧元年加開府」,這裏重出,必有一處是衍文。

  〔一八〕令於侍伯邑宿衛 北史卷五三傅伏傳「邑」作「色」。按「侍伯色宿衛」即在侍伯名色下宿衛。疑作「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