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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第十八章 卷十八 梁書十八· 薛居正等

列傳第八

  張文蔚,字右華,河間人也。父裼,案:裼,原本作「錫」。考舊唐書張裼傳云,字公表,當以從「衣」為是,今改正。唐僖宗朝,累為顯官。文蔚幼礪文行,求知取友,藹然有佳士之稱。唐乾符初,登進士第,時丞相裴坦兼判鹽鐵,解褐署巡官。未幾,以畿尉直館。丁父艱,以孝聞。中和歲,僖宗在蜀,大寇未滅,急于軍費,移鹽鐵于揚州,命李都就判之,奏為轉運巡官。駕還長安,除監察御史,遷左補闕侍御史、起居舍人、司勳吏部員外郎,拜司勳郎中、知制誥,歲滿授中書舍人。丁母憂,退居東畿,哀毀過禮。服闋,復拜中書舍人,俄召入翰林,為承旨學士。屬昭宗初還京闕,皇綱寖微,文蔚所發詔令,靡失厥中,論者多之。轉戶部侍郎,仍依前充職,尋出為禮部侍郎。天祐元年夏,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兼判戶部。

  時柳璨在相位,擅權縱暴,傾陷賢儁,宰相裴樞等五家及三省而下三十餘人,咸抱冤就死,縉紳以目,不敢竊語其是非,餘怒所注,亦不啻十許輩。文蔚殫其力解之,乃止,士人賴焉。璨敗死,文蔚兼度支鹽鐵使。天祐四年,天子以土運將革,天命有歸,四月,命文蔚與楊涉等總率百寮,奉禪位詔至大梁。太祖受命,文蔚等不易其位。開平二年春,暴卒于位,詔贈右僕射。

  文蔚沉邃重厚,有大臣之風,居家孝且悌,雖位至清顯,與仲季相雜,在太夫人膝下,一不異布素。弟濟美,早得心恙,案舊唐書云:文蔚弟濟美、貽憲,相繼以進士登第。北夢瑣言云:張裼尚書有五子:文蔚、彝憲、濟美、仁龜,皆有名第,至宰輔丞郎。內一子,忘其名,少年聞壁魚食神仙字,身有五色,吞之可得仙,因欲試之,遂致心疾。是得疾者別自一人,非濟美也。文蔚撫視殆三十年,士君子稱之。

  子鑄,周顯德中,位至祕書監。永樂大典卷六千三百五十一。

  薛貽矩,字熙用,河東聞喜人。祖存,父廷望,咸有令名。貽矩風儀秀聳,其與游者皆一時英妙,藉甚于文場間。唐乾符中,登進士第,厯度支巡官、集賢校理、拾遺、殿中、起居舍人,召拜翰林學士,加禮部員外郎、知制誥,轉司勳郎中,其職如故。乾寕中,天子幸石門,貽矩以私屬相失,不及于行在,罷之。旋除中書舍人,再踐內署,厯戶部兵部侍郎、學士承旨。及昭宗自鳳翔還京,大翦閹寺,貽矩尚為韓全誨等作畫贊,悉紀于內侍省屋壁間,坐是謫官。天祐初,除吏部侍郎,不至。太祖素重之,嘗言之于朝,即日拜吏部尚書,俄遷御史大夫。四年春,唐帝命貽矩持詔赴大梁,議禪代之事。貽矩至,盛稱太祖功德,請就北面之禮,太祖雖謙抑不納,待之甚厚。受禪之歲夏五月,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兼判戶部。明年夏,進拜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判度支,又遷弘文館大學士,充鹽鐵轉運使,累官自僕射至守司空。在任綿五載,案歐陽史梁本紀:貽矩以開平元年同平章事,至乾化二年薨,統計貽矩居相位共六年。歐陽史唐六臣傳:貽矩為梁相五年,卒。尚仍薛史之誤。然亦無顯赫事跡可紀。扈從貝州還,染時癘,旬日卒于東京。詔贈侍中。永樂大典卷二萬一千三百六十七。

  張策,字少逸,燉煌人。父同,仕唐,官至容管經略使。父同,唐摭言作父同文,歐陽史與是書合,今仍之。策少聰警好學,尤樂章句。居洛陽敦化里,嘗浚甘泉井,得古鼎,耳有篆字曰「魏黃初元年春二月,匠吉千」,且又製作奇巧,同甚寶之。策時在父傍,徐言曰:「建安二十五年,曹公薨,改年為延康,其年十月,文帝受漢禪,始號黃初,則是黃初元年無二月明矣。鼎文何謬歟!」同大驚,亟遣啟書室,取魏志展讀,一不失所啟,宗族奇之,時年十三。然而妙通因果,酷奉空教,未弱冠,落髮為僧,居雍之慈恩精廬,頗有高致。唐廣明末,大盜犯闕,策遂返初服,奉父母逃難,君子多之。及丁家艱,以孝聞。服滿,自屏郊藪,一無干進意,案唐摭言云:趙少師崇凝主文,策求就貢籍。崇凝庭譴之。北夢瑣言載崇凝之辭曰:「張策衣冠子弟,無故出家,不能參禪訪道,抗跡塵外,乃于御簾前進詩,希望恩澤。」是書謂張策無仕進意,與摭言諸書異。若是者十餘載,方出為廣文博士,改祕書郎。

  王行瑜帥邠州,辟為觀察支使,帶水曹員外郎,賜緋。及行瑜反,太原節度使李克用奉詔討伐,行瑜敗死,邠州平。策與婢肩輿其親,南出邠境,屬邊寨積雪,為行者所哀。太祖聞而嘉之,奏為鄭滑支使,尋以內憂去職。制闋,除國子博士,遷膳部員外郎。不一歲,華帥韓建辟為判官,及建領許州,又為掌記。

  天復中,策奉其主書幣來聘,太祖見而喜曰:「張夫子且至矣。」即奏為掌記,兼賜金紫。案北夢瑣言云:朱令公軍次于華,用張濬計,先取韓建。其幕客張策攜印率副使李巨川同詣轅門請降。張策本與張濬有分,攜印而降,協濬之謀。是梁祖之喜張策,由張濬有先入之言也。天祐初,表其才,拜職方郎中,兼史館脩撰,俄召入為翰林學士,轉兵部郎中、知制誥,依前脩史。未幾,遷中書舍人,職如故。太祖受禪,改工部侍郎,加承旨。其年冬,轉禮部侍郎。明年,從征至澤州,拜刑部侍郎、平章事,仍判戶部,尋遷中書侍郎,以風恙拜章乞骸,改刑部尚書致仕。即日肩輿歸洛,居于福善里,修篁嘉木,圖書琴酒,以自適焉。乾化二年秋,卒。所著典議三卷、制詞歌詩二十卷、牋表三十卷,存于其家。永樂大典卷六千三百五十一。

  杜曉,字明遠,京兆杜陵人。祖審權,仕唐,位至宰相。審權,原本作「省權」,今據新、舊唐書改正。父讓能,官至守太尉、平章事。乾寕中,邠、鳳二鎮舉兵犯王畿,讓能被其誣陷,天子不得已,賜死于臨臯驛。曉居喪柴立,幾至滅性。憂滿,服幅巾七升,沈跡自廢者將十餘載。案吳縝歐陽史纂誤云,據新唐書宰相表,杜讓能賜死,至崔胤領鹽鐵前後,止七年。歐陽史作十餘年,誤,蓋歐陽史沿是書之誤。

  光化中,宰相崔胤判鹽鐵,奏為巡官兼校書郎,尋除畿尉,直弘文館,皆不起。及昭宗東遷,宰相崔遠判戶部,又奏為巡官兼殿中丞。或語之曰:「嵇中散死,子紹埋沒不自顯,山濤以物理勉之,乃仕。吾子忍令杜氏歲時以鋪席祭其先人,鋪席,原本作「補席」,據歐陽史改正。同匹庶乎!」曉乃就官。未幾,拜左拾遺,尋召為翰林學士,轉膳部員外郎,依前充職。及崔遠得罪,出守本官,居數月,以本官知制誥,俄又召為學士,遷郎中充職。太祖受禪,拜中書舍人,職如故。開平三年,轉工部侍郎,充承旨。明年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仍判戶部。庶人友珪篡位,遷禮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依前判戶部。及袁象先之討友珪,禁兵大縱,曉中重創而卒。末帝即位,詔贈右僕射。

  曉博贍有詞藻,時論稱之。兄光乂,案新唐書表:光乂,字啟之。有心疹,厥疾每作,或溢喙縱詬,或揮梃追撲,曉事之愈恭,未嘗一日少怠。居兩制之重,祖述前載,甚得王言之體。案北夢瑣言云:曉貌如削玉,有制誥之才。及典秩尚書,志氣甚遠,一旦非分而沒,咸冤惜焉。豈三世為相,道忌太盛歟!永樂大典卷一萬四千七百三十。

  敬翔,字子振,同州馮翊人。唐神龍中平陽王暉之後也。曾祖琬,綏州刺史。祖忻,同州掾。父衮,集州刺史。翔好讀書,尤長刀筆,應用敏捷。乾符中,舉進士不第。及黃巢陷長安,乃東出關。時太祖初鎮大梁,有觀察支使王發者,翔里人也,翔往依焉,發以故人遇之,然無由薦達。翔久之計窘,乃與人為牋刺,往往有警句,傳于軍中。太祖比不知書,章檄喜淺近語,聞翔所作,愛之,謂發曰:「知公鄉人有才,可與俱來。」及見,應對稱旨,即補右職,每令從軍。翔不喜武職,求補文吏,即署館驛巡官,俾專掌檄奏。太祖與蔡賊相拒累歲,城門之外戰聲相聞,機略之間,翔頗預之,太祖大悅,恨得翔之晚,故軍謀政術,一以諮之。蔡賊平,奏授太子中允,賜緋。從平兖、鄆,改檢校水部郎中。太祖兼鎮淮南,授揚府左司馬,賜金紫。乾寕中,改光祿少卿充職。天復中,授檢校禮部尚書,遙領蘇州刺史。昭宗自岐下還長安,御延喜樓,召翔與李振登樓勞問,翔授檢校右僕射、太府卿,賜號迎鑾叶贊功臣。

  太祖受禪,自宣武軍掌書記、前太府卿,授檢校司空,依前太府卿勾當宣徽院事。尋改樞密院為崇政院,以翔知院事。開平三年夏四月,太祖以邠、岐侵擾,遣劉知俊西討鄜、延,深憂不濟,因宴顧翔,以問西事。翔剖析山川郡邑虛實,軍糧多少,悉以條奏,如素講習,左右莫不驚異,太祖歎賞久之。乾化元年,進位光祿大夫,行兵部尚書、金鑾殿大學士,知崇政院事、平陽郡侯。前朝因金巒坡以為門名,金巒坡,歐陽史作「金鑾」。五代會要從是書,今仍之。與翰林院相接,故得為學士者稱「金巒」以美之,今殿名「金鑾」,從嘉名也。案:原本脫「名」字,今從職官志增入。置大學士,始以翔為之。案五代會要云:以「金鑾」為名,非典也。大學士與三館大學士同。

  翔自釋褐東下,遭遇霸王,懷抱深沉,有經濟之略,起中和歲,至鼎革大運,其間三十餘年,扈從征伐,出入帷幄,庶務叢委,恒達旦不寢,唯在馬上稍得晏息。每有所裨贊,亦未嘗顯諫,上俛仰顧步間微示持疑爾,而太祖意已察,必改行之,故裨佐之迹,人莫得知。及太祖大漸,召至御牀前受顧託之命,且深以并寇為恨,翔嗚咽不忍,受命而退。案通鑑:乾化二年六月丁丑朔,帝命敬翔出友珪為萊州刺史,即令之官。已宣旨,未行敕。蓋即敬翔所受之命。戊寅,太祖被弒,命未及行,故薛史亦不為詳載。庶人友珪之篡位也,以天下之望,命翔為宰相。友珪以翔先朝舊臣,有所畏忌,翔亦多稱病,不綜政事。

  末帝即位,趙、張之族皆處權要,翔愈不得志。及劉鄩失河朔,安彥之喪楊劉,翔奏曰:「國家連年遣將出征,封疆日削,不獨兵驕將怯,亦制置未得其術。陛下處深宮之中,與之計事者皆左右近習,豈能量敵之勝負哉!先皇時,河朔半在,親御虎臣驍將,猶不得志于敵人。今寇馬已至鄆州,陛下不留聖念,臣所未諭一也。臣聞李亞子自墨縗統衆,于今十年,每攻城臨陣,無不親當矢石,昨聞攻楊劉,率先負薪渡水,一鼓登城。陛下儒雅守文,未嘗如此,俾賀瓌輩與之較力,而望遠逐寇戎,臣所未諭二也。陛下所宜詢于黎老,別運沉謀,不然,則憂未艾也。臣雖駑怯,受國恩深,陛下必若乏材,乞于邊陲効試。」

  末帝雖知其懇惻,竟以趙、張輩言翔怨望,不之聽。及王彥章敗于中都,晉人長驅而南,末帝急召翔至,謂之曰:「朕居常忽卿所奏,果至今日。事急矣,勿以為懟,且使朕安歸?」翔泣奏曰:「臣受國恩,僅將三紀,從微至著,皆先朝所遇,雖名宰相,實朱氏老奴耳。事陛下如郎君,以臣愚誠,敢有所隱!陛下初任段凝為將,臣已極言,小人朋附,致有今日。晉軍即至,段凝限水,欲請陛下出居避狄,陛下必不聽從;欲請陛下出奇應敵,陛下必不果決。縱良、平復生,難以轉禍為福,請先死,不忍見宗廟隕墜。」言訖,君臣相向慟哭。

  及晉主陷都城,有詔赦梁氏臣寮,李振謂翔曰:「有制洗滌,將朝新君。」翔曰:「新君若問,其將何辭以對!」是夜,翔在高頭里第,宿于車坊。車坊原本作「中」,今據歐陽史及通鑑改正。欲曙,左右報曰:「崇政李太保已入朝。」翔返室嘆曰:「李振謬為丈夫耳!朱氏與晉仇讎,我等始同謀畫,致君無狀,今少主伏劍于國門,縱新朝赦罪,何面目入建國門也。」乃自經而卒。數日,并其族被誅。

  初,貞明中,史臣李琪、張衮、郄殷象、馮錫嘉奉詔修撰太祖實錄三十卷,敘述非工,事多漏略。復詔翔補緝其闕,翔乃別纂成三十卷,目之曰大梁編遺錄,與實錄偕行。

  翔妻劉氏,父為藍田令。廣明之亂,劉為巢將尚讓所得,巢敗,讓攜劉降于時溥,及讓誅,時溥納劉于妓室。太祖平徐,得劉氏嬖之,屬翔喪妻,因以劉氏賜之。及翔漸貴,劉猶出入太祖卧內,翔情禮稍薄,劉于曲室讓翔曰:「卿鄙余曾失身于賊耶,以成敗言之,尚讓巢之宰輔,時溥國之忠臣,論卿門第,辱我何甚,請從此辭!」翔謝而止之。劉恃太祖之勢,案:原本下有缺文。太祖四鎮時,劉已得「國夫人」之號。車服驕侈,婢媵皆珥珠翠,其下別置爪牙典謁,書幣聘使,交結藩鎮,近代婦人之盛,無出其右,權貴皆相附麗,寵信言事,不下于翔。當時貴達之家,從而效之,敗俗之甚也。永樂大典卷一萬八千四百二十四。五代史補:敬翔應三傳,數舉不第,發憤投太祖,願備行陣。太祖問曰:「足下通春秋久矣,今吾主盟,其為戰欲效春秋時可乎?」翔曰:「不可。夫禮樂猶不相沿襲,況兵者詭道,宜其變化無窮。若復如春秋時,則所謂務虛名而喪其實效,大王之事去矣。」太祖大悅,以為知兵,遽延之幕府,委以軍事,竟至作相。

  李振,字興緒,唐潞州節度使抱真之曾孫也。祖、父皆至郡守。振仕唐,自金吾將軍改台州刺史,會盜據浙東,不克之任,因西歸過汴,以策略干太祖,太祖奇之,辟為從事。太祖兼領鄆州,署天平軍節度副使。湖南馬殷為朗州雷滿所逼,振奉命馳往和解,殷、滿皆禀命。

  光啟三年十一月,太祖遣振入奏于長安,舍于州邸,邸吏程巖白振曰:「劉中尉命其姪希貞來計大事,希貞原本作「希直」,今據通鑑改正。欲上謁,願許之。」既至,巖乃先啟曰:「主上嚴急,內官憂恐,左中尉欲行廢黜之事,巖等協力以定中外,敢以事告。」振顧希貞曰:「百歲奴事三歲主,亂國不義,廢君不祥,非敢聞也。况梁王以百萬之師,匡輔天子,禮樂尊戴,猶恐不及,幸熟計之。」希貞大沮而去。案:通鑑考異疑李振之拒希貞為誤,謂李振若已立異,豈敢復入長安與崔胤謀反正乎!今考梁祖紀亦云「李振自長安使迴」,當時季述懼汴梁兵力,固不能阻李振之往來。薛史所書,宜可徵信。及振復命,劉季述等果作亂,程巖率諸道邸吏牽帝下殿,以立幼主,奉昭宗為太上皇。振至陝,陝已賀矣。護軍韓彝範言其事,振曰:「懿皇初昇遐,韓中尉殺長立幼,以利其權,遂亂天下,今將軍復欲爾耶!」彝範即文約孫也,由是不敢言。

  振東歸,太祖方在邢、洺,遽還于汴,大計未決,季述遣養子希度以唐之社稷欲輸于太祖,又遣供奉官李奉本、案:原本脫「奉本」二字,據本傳增入。副介支彥勳詐賫上皇誥諭至,皆季述黨也。太祖未及迎命,振又言曰:「夫豎刁、伊戾之亂,所以資霸者之事也。今閹豎幽辱天子,不能討,無以令諸侯。」時監軍使劉重楚,季述兄也,舊相張濬,寓于河南緱氏,亦來謂太祖曰:「同中官則事易濟,且得所欲。」唯振堅執不改,獨曰:「行正道則大勳可立。」太祖英悟,忽厲色曰:「張公勸我同敕使,欲傾附自求宰相耶!」案舊唐書昭宗紀:崔胤與前左僕射張濬告難于全忠。張濬傳亦云:德王廢立之際,濬致書諸藩,請圖匡復。薛史作張濬黨于季述,為梁祖所拒,與舊唐書異。乃定策縶偽使李奉本、支彥勳與希度等,即日請振將命于京師,與宰相謀反正。未幾,劉季述伏誅,昭宗復帝位,太祖聞之喜,召振,執其手謂之曰:「卿所謀是吾本志,穹蒼其知之矣!」自是益重之。

  天祐二年春正月,太祖召振謂曰:「王師範來降,易歲尚處故藩,今將奏請徙授方面,其為我馳騎,以茲意達之。」振至青州,師範即日出公府,以節度、觀察二印及文簿管鑰授于振。師範雖已受代,而疑撓特甚,屢揮泣求貸其族,振因以切理諭之曰:「公不念張繡事耶!漢末繡屢與曹公立敵,豈德之耶,及袁紹遣使招繡,賈詡曰『袁家父子自不相容,何能主天下英士,曹公挾天子令諸侯,其志大,不以私讐為意,不宜疑之。』今梁王亦豈以私怨害忠賢耶!」師範洒然大悟,翌日以其族遷。太祖乃表振為青州留後,未幾,徵還。

  唐自昭宗遷都之後,王室微弱,朝廷班行,備員而已。振皆頤指氣使,旁若無人,朋附者非次獎升,私惡者沉棄。振每自汴入洛,朝中必有貶竄,故唐朝人士目為「鴟梟」。天祐中,唐宰相柳璨希太祖旨,譖殺大臣裴樞、陸扆等七人於滑州白馬驛。時振自以咸通、乾符中嘗應進士舉,累上不第,尤憤憤,乃謂太祖曰:「此輩自謂清流,宜投于黃河,永為濁流。」太祖笑而從之。洎太祖受禪,自宣義軍節度副使、檢校司徒授殿中監,累遷戶部尚書。庶人友珪篡立,代敬翔為崇政院使。末帝即位,趙、張二族用事,遂為所間,謀猷獻替,多不見從,振每稱疾避事。龍德末,閑居私第將朞矣,晉主入汴,振謁見首罪,郭崇韜指振謂人曰:「人言李振乃一代奇才,吾今見之,乃常人耳!」會段凝等疏梁氏權要之臣,振與敬翔等同日族誅。永樂大典卷一萬三百八十六。

  史臣曰:文蔚、貽矩,皆唐朝之舊臣,遇梁室之強禪,奉君命以來使,狎神器以授之,逢時若斯,亦為臣者之不幸也。抑不為其相,不亦善乎!杜曉著文雅之稱,張策有沖淡之量,咸登台席,無忝士林。敬翔、李振,始輔霸圖,終成帝業。及國之亡也,一則殞命以明節,一則視息以偷生,以此較之,翔為優矣。振始有濁流之言,終取赤族之禍,報應之事,固以昭然。永樂大典卷一萬三百八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