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第五十章 卷五十 漢紀四十二· 司馬光主編
起柔兆執徐(丙辰,盡閼逢困敦(甲子),凡九年。
孝安皇帝元初三年(丙辰、一一六年)
春,正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反;二月,遣侍御史任逴督州郡兵討之。
郡國十地震。
三月,辛亥,日有食之。
夏,四月,京師旱。
五月,武陵蠻反,州郡討破之。
癸酉,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單于擊零昌於靈州,斬首八百餘級。
越巂徼外夷舉種內屬。
六月,中郎將任尚遣兵擊破先零羌於丁奚城。
秋,七月,武陵蠻復反,州郡討平之。
九月,築馮翊北界候塢五百所以備羌。
冬,十一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降。
舊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司徒劉愷以為「非所以師表百姓,宣美風俗。」丙戌,初聽大臣行三年喪。
癸卯,郡國九地震。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擊零昌於北地,殺其妻子,燒其廬舍,斬首七百餘級。
孝安帝元初四年(丁巳、一一七年)
春,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乙卯,赦天下。
壬戌,武庫災。
任尚遣當闐種羌榆鬼等刺殺杜季貢,封榆鬼為破羌侯。
司空袁敞,廉勁不阿權貴,失鄧氏旨。尚書郎張俊有私書與敞子俊,怨家封上之。夏,四月,戊申,敞坐策免,自殺;俊等下獄當死。俊上書自訟;臨刑,太后詔以減死論。
己巳,遼西鮮卑連休等入寇,郡兵與烏桓大人於秩居等共擊,大破之,斬首千三百級。
六月,戊辰,三郡雨雹。
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徵抵罪;以益州刺史張喬領其軍屯,招誘叛羌,稍稍降散。
秋,七月,京師及郡國十雨水。
九月,護羌校尉任尚復募効功種羌號封刺殺零昌;封號封為羌王。
冬,十一月,己卯,彭城靖王恭薨。
越巂夷以郡縣賦斂煩數,十二月,大牛種封離等反,殺遂久令。
甲子,任尚與騎都尉馬賢共擊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餘日,戰於富平河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狼莫逃去。於是西河虔人種羌萬人詣鄧遵降,隴右平。
是歲,郡國十三地震。
孝安皇帝元初五年(戊午一一八年)
春,三月,京師及郡國五旱。
夏,六月,高句驪與濊貊寇玄菟。
永昌、益州、蜀郡夷皆叛應封離,衆至十餘萬,破壞二十餘縣,殺長吏,焚掠百姓,骸骨委積,千里無人。
秋,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代郡鮮卑入寇,殺長吏;發緣邊甲卒、黎陽營兵屯上谷以備之。冬,十月,鮮卑寇上谷,攻居庸關,復發緣邊諸郡黎陽營兵、積射士步騎二萬人屯列衝要。
鄧遵募上郡全無種羌雕何刺殺狼莫;封雕何為羌侯。自羌叛十餘年間,軍旅之費,凡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邊民及內郡死者不可勝數,幷、涼二州遂至虛耗。及零昌、狼莫死,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復寇警。詔封鄧遵為武陽侯,邑三千戶。遵以太后從弟,故爵封優大。任尚與遵爭功,又坐詐增首級、受賕枉法贓千萬已上,十二月,檻車徵尚,棄市,沒入財物。鄧騭子侍中鳳嘗受尚馬,騭髡妻及鳳以謝罪。
是歲,郡國十四地震。
太后弟悝、閶皆卒,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孝安帝元初六年(己未、一一九年)
春,二月,乙巳,京師及郡國四十二地震。
夏,四月,沛國、勃海大風,雨雹。
五月,京師旱。
六月,丙戌,平原哀王得薨,無子。
秋,七月,鮮卑寇馬城塞,殺長吏,度遼將軍鄧遵及中郎將馬續率南單于追擊,大破之。
九月,癸巳,陳懷王竦薨,無子,國除。
冬,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旣。
郡國八地震。
是歲,太后徵和帝弟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子男女年五歲以上四十餘人,及鄧氏近親子孫三十餘人,並為開邸第,敎學經書,躬自監試。詔從兄河南尹豹、越騎校尉康等曰:「末世貴戚食祿之家,溫衣美飯,乘堅驅良,而面牆術學,不識臧否,斯故禍敗所從來也。」
豫章有芝草生,太守劉祗欲上之,以問郡人唐檀,檀曰:「方今外戚豪盛,君道微弱,斯豈嘉瑞乎!」祗乃止。
益州刺史張喬遣從事楊竦將兵至楪榆,擊封離等,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獲生口千五百人。封離等惶怖,斬其同謀渠帥,詣竦乞降。竦厚加慰納,其餘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姦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論。
初,西域諸國旣絕於漢,北匈奴復以兵威役屬之,與共為邊寇。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復來降。
初,疏勒王安國死,無子,國人立其舅子遺腹為王;遺腹叔父臣磐在月氏,月氏納而立之。後莎車畔于窴,屬疏勒,疏勒遂強,與龜茲、于窴為敵國焉。
孝安帝永寧元年(庚申、一二O年)
春,三月,丁酉,濟北惠王壽薨。
北匈奴率車師後王軍就共殺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恥,因復取西域;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絕西域。太后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勇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強盛,於是開通西域,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強,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遠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內屬。會間者羌亂,西域復絕,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高其價直,嚴以期會,鄯善、車師皆懷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於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況今府藏未充,師無後繼,是示弱於遠夷,暴短於海內,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復之,復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於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茲徑路,南強鄯善、于窴心膽,北扞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
尚書復問勇:「利害云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將居敦煌,後置副校尉於車師,旣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漢人外孫,若匈奴得志,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
長樂衞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隸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於中國而費難供也。今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邊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姦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邊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勢必弱,虜勢弱則為患微矣;孰與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扞撫西域,設長史以招懷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絕,望絕之後,屈就北虜,緣邊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須復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邊久長之策哉!」
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駱驛遣使,求索無厭,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迫,當復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今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漢,不為鈔盜,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衆,以擾動緣邊,是為富仇讎之財,增暴夷之勢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繫諸國內向之心而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他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稟食而已;今若拒絕,勢歸北屬夷虜,幷力以寇幷、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
於是從勇議,復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復羈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後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寇鈔,河西大被其害。
沈氐羌寇張掖。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為太子,改元,赦天下。
己巳,紹封陳敬王子崇為陳王,濟北惠王子萇為樂成王,河間孝王子翼為平原王。
六月,護羌校尉馬賢將萬人討沈氐羌於張掖,破之,斬首千八百級,獲生口千餘人,餘虜悉降。時當煎種大豪飢五等,以賢兵在張掖,乃乘虛寇金城,賢還軍出塞,斬首數千級而還。燒當、燒何種聞賢軍還,復寇張掖,殺長吏。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己巳,司空李郃免。癸酉,以衞尉廬江陳褒為司空。
京師及郡國三十三大水。
十二月,永昌徼外撣國王雍曲調遣使者獻樂及幻人。
戊辰,司徒劉愷請致仕;許之,以千石祿歸養。
遼西鮮卑大人烏倫、其至鞬各以其衆詣度遼將軍鄧遵降。
癸酉,以太常楊震為司徒。
是歲,郡國二十三地震。
太后從弟越騎校尉康,以太后久臨朝政,宗門盛滿,數上書太后,以為宜崇公室,自損私權,言甚切至,太后不從。康謝病不朝,太后使內侍者問之;所使者乃康家先婢,自通「中大人」,康聞而詬之。婢怨恚,還,白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后大怒,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
初,當煎種饑五同種大豪盧怱、忍良等千餘戶別留允街,而首施兩端。
孝安帝建光元年(辛酉、一二一年)
春,護羌校尉馬賢召盧怱,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獲首虜二千餘,忍良等皆亡出塞。
幽州刺史巴郡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擊高句驪,高句麗王宮遣子遂成詐降而襲玄菟、遼東,殺傷二千餘人。
二月,皇太后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后鄧氏崩。未及大斂,帝復申前命,封鄧騭為上蔡侯,位特進。
丙午,葬和熹皇后。
太后自臨朝以來,水旱十載,四夷外侵,盜賊內起,每聞民饑,或達旦不寐,躬自減徹以救災戹,故天下復平,歲還豐穰。
上始親政事,尚書陳忠薦隱逸及直道之士潁川杜根、平原成翊世之徒,上皆納用之。忠,寵之子也。初,鄧太后臨朝,根為郎中,與同時郎上書言:「帝年長,宜親政事。」太后大怒,皆令盛以縑囊,於殿上撲殺之,旣而載出城外,根得蘇;太后使人檢視,根遂詐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竄,為宜城山中酒家保,積十五年。成翊世以郡吏亦坐諫太后不歸政抵罪。帝皆徵詣公車,拜根侍御史,翊世尚書郎。或問根曰:「往者遇禍,天下同義,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間,非絕跡之處,邂逅發露,禍及親知,故不為也。」
戊申,追尊清河孝王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后,祖妣宋貴人曰敬隱后。初,長樂太僕蔡倫受竇后諷旨誣陷宋貴人,帝敕使自致延尉,倫飲藥死。
夏,四月,高句麗復與鮮卑入寇遼東,蔡諷追擊於新昌,戰歿。功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酺以身扞諷,俱沒於陳。
丁巳,尊帝嫡母耿姬為甘陵大貴人。
甲子,樂成王萇坐驕淫不法,貶為蕪湖侯。
己巳,令公卿下至郡國守相各舉有道之士一人。尚書陳忠以詔書旣開諫爭,慮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廣帝意曰:「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忠臣盡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紂之譬,孝文喜袁盎人豕之譏,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廣德自刎之切。今明詔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誠,引咎克躬,諮訪羣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錄,顯列二臺,必承風響應,爭為切直。若嘉謀異策,宜輒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雖苦口逆耳,不得事實,且優游寬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高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書御,有詔,拜有道高第士沛國施延為侍中。
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後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敺扑,不得已,廬於舍外,旦入洒掃。父怒,又逐之,乃廬於里門,晨昏不廢。積歲餘,父母慙而還之。及父母亡,弟子求分財異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財,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廬取其荒頓者,曰:「吾少時所治,意所戀也。」器物取朽敗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數破其產,輒復賑給。帝聞其名,令公車特徵,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詔賜告歸,加禮如毛義。
帝少號聰明,故鄧太后立之。及長,多不德,稍不可太后意;帝乳母王聖知之。太后徵濟北、河間王子詣京師;河間王子翼,美容儀,太后奇之,以為平原懷王後,留京師。王聖見太后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李閏、江京候伺左右,共毀短太后於帝,帝每懷忿懼。及太后崩,宮人先有受罰者懷怨恚,因誣告太后兄弟悝、弘、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帝聞,追怒,今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鄧騭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免官歸故郡,沒入騭等貲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屬於遠郡,郡縣迫逼,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騭為羅侯;五月,庚辰,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與閻后同產,得留京師。復以耿夔為度遼將軍,徵樂安侯鄧康為太僕。丙申,貶平原王翼為都鄉侯,遣歸河間。翼謝絕賓客,閉門自守,由是得免。
初,鄧后之立也,太尉張禹、司徒徐防欲與司空陳寵共奏追封后父訓,寵以先世無奏請故事,爭之,連日不能奪;及訓追加封諡,禹、防復約寵俱遣子奏禮於虎賁中郎將騭,寵不從;故寵子忠不得志于鄧氏。騭等敗,忠為尚書,數上疏陷成其惡。
大司農京兆朱寵痛騭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上疏曰:「伏惟和熹皇后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社稷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歷世貴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祐。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鞫,遂令騭等罹此酷陷,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冤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冢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寵知其言切,自致廷尉;陳忠復劾奏寵,詔免官歸田里。衆庶多為騭稱枉者,帝意頗悟,乃譴讓州郡,還葬騭等於北芒,諸從兄弟皆得歸京師。
帝以耿貴人兄牟平侯寶監羽林左軍車騎;封宋楊四子皆為列侯,宋氏為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吏十餘人;閻皇后兄弟顯、景、耀,並為卿、校,典禁兵。於是內寵始盛。
帝以江京嘗迎帝於邸,以為京功,封都鄉侯,封李閏為雍鄉侯,閏、京並遷中常侍。京兼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豐、黃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及王聖、聖女伯榮扇動內外,競為侈虐;伯榮出入宮掖,傳通姦賂。司徒楊震上疏曰:「臣聞政以得賢為本,治以去穢為務;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未事,嬖倖充庭。阿母王聖,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聖躬,雖有推燥居溼之勤,前後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託,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點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遠之怨,實為難養。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斷絕伯榮,莫使往來;令恩德兩隆,上下俱美。」奏御,帝以示阿母等,內倖皆懷忿恚。
而伯榮驕淫尤甚,通於故朝陽侯劉護從兄瓌,瓌遂以為妻,官至侍中,得襲護爵。震上疏曰:「經制,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護再從兄瓌襲護爵為侯;護同產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瓌無他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旣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制,不合經義,行人喧譁,百姓不安。陛下宜鑒鏡旣往,順帝之則。」尚書廣陵翟酺上疏曰:「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勢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昔文帝愛百金於露臺,飾帷帳於皁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彫傷,卒有不虞,復當重賦,百姓怨叛旣生,危亂可待也。願陛下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割情欲之歡,罷宴私之好,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皆不省。
秋,七月,己卯,改元,赦天下。
壬寅,太尉馬英薨。
燒當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燒當世嫡,而校尉馬賢撫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結,共脅將諸種寇湟中,攻金城諸縣。八月,賢將先零種擊之,戰於牧苑,不利。麻奴等又敗武威、張掖郡兵於令居,因脅將先零、沈氐諸種四千餘戶緣山西走,寇武威。賢追到鸞鳥,招引之,諸種降者數千,麻奴南還湟中。
甲子,以前司徒劉愷為太尉。初,清河相叔孫光坐臧抵罪,遂增禁錮二世。至是,居延都尉范邠復犯臧罪,朝廷欲依光比;劉愷獨以:「春秋之義,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所以進人於善也。如今使臧吏禁錮子孫,以輕從重,懼及善人,非先王詳刑之意也。」陳忠亦以為然。有詔:「太尉議是。」
鮮卑其至鞬寇居庸關。九月,雲中太守成嚴擊之,兵敗,功曹楊穆以身扞嚴,與之俱歿;鮮卑於是圍烏桓校尉徐常於馬城。度遼將軍耿夔與幽州刺史龐參發廣陽、漁陽、涿郡甲卒救之,鮮卑解去。
戊子,帝幸衞尉馮石府,留飲十餘日,賞賜甚厚,拜其子世為黃門侍郎,世弟二人皆為郎中。石,陽邑侯魴之孫也,父柱尚顯宗女獲嘉公主,石襲公主爵,為獲嘉侯,能取悅當世,故為帝所寵。
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冬,十一月,己丑,郡國三十五地震。
鮮卑寇玄菟。
尚書令祋諷等奏,以為「孝文定約禮之制,光武皇帝絕告寧之典,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復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陳忠上疏曰:「高祖受命,蕭何創制,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旣不得告寧而羣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復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彫損。陛下聽大臣終喪,聖功美業,靡以尚茲。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內咸得其所。」時宦官不便之,竟寢忠奏。庚子,復斷二千石以上行三年喪。
袁宏論曰:古之帝王所以篤化美俗,率民為善,因其自然而不奪其情,民猶有不及者,而況毀禮止哀,滅其天性乎!
十二月,高句驪王宮率馬韓、濊貊數千騎圍玄菟,夫餘王遣子尉仇台將二萬餘人與州郡幷力討破之。是歲,宮死,子遂成立。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議者皆以為可許。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使弔問,因責讓前罪,赦不加誅,取其後善。」帝從之。
孝安帝延光元年(壬戌、一二二年)
春,三月,丙午,改元,赦天下。
護羌校尉馬賢追擊麻奴,到湟中,破之,種衆散遁。
夏,四月,京師、郡國四十一雨雹,河西雹大者如斗。
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數糾發姦惡,怨者詐作璽書,譴責煥、光,賜以歐刀,又下遼東都尉龐奮,使速行刑。奮卽斬光,收煥。煥欲自殺,其子緄疑詔文有異,止煥曰:「大人在州,志欲去惡,實無他故。必是凶人妄詐,規肆姦毒。願以事自上,甘罪無晚。」煥從其言,上書自訟,果詐者所為,徵奮,抵罪。
癸巳,司空陳褒免。五月,庚戌,宗正彭城劉授為司空。
己巳,封河間孝王子德為安平王,嗣樂成靖王後。
六月,郡國蝗。
秋,七月,癸卯,京師及郡國十三地震。
高句驪王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其後濊貊率服,東垂少事。
虔人羌與上郡胡反,度遼將軍耿夔擊破之。
八月,陽陵園寢火。
九月,甲戌,郡國二十七地震。
鮮卑旣累殺郡守,膽氣轉盛,控弦數萬騎,冬,十月,復寇鴈門、定襄;十一月,寇太原。
燒當羌麻奴飢困,將種衆詣漢陽太守耿种降。
是歲,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尚書僕射陳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幷屢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兗、豫蝗蝝滋生,荊、揚稻收儉薄,幷、涼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徵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託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託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不宜復令女使干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泄漏之姦?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每決於己,則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衆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
時三府任輕,機事專委尚書,而災眚變咎,輒切免三公,陳忠上疏曰:「漢興舊事,丞相所請,靡有不聽。今之三公,雖當其名而無其實,選舉誅賞,一由尚書,尚書見任,重於三公,陵遲以來,其漸久矣。臣忠心常獨不安。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褒,今者災異,復欲切讓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誠;故知是非之分,較然有歸矣。又尚書決事,多違故典,罪法無例,詆欺為先,文慘言醜,有乖章憲。宜責求其意,割而勿聽,上順國典,下防威福,置方員於規矩,審輕重於衡石,誠國家之典,萬世之法也!」
汝南太守山陽王龔,政崇寬和,好才愛士。以袁閬為功曹,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憲雖不屈,蕃遂就吏。閬不修異操而致名當時,蕃性氣高明,龔皆禮之,由是羣士莫不歸心。
憲世貧賤,父為牛醫。潁川荀淑至慎陽,遇憲於逆旅,時年十四;淑竦然異之,揖與語,移日不能去,謂憲曰:「子,吾之師表也。」旣而前至袁閬所,未及勞問,逆曰:「子國有顏子,寧識之乎?」閬曰:「見吾叔度邪?」是時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見憲未嘗不正容,及歸,罔然若有失也。其母問曰:「汝復從牛醫兒來邪?」對曰:「良不見叔度,自以為無不及;旣覩其人,則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固難得而測矣。」陳蕃及同郡周舉嘗相謂曰:「時月之間,不見黃生,則鄙吝之萌復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遊汝南,先過袁閬,不宿而退;進,往從憲,累日方還。或以問泰,曰:「奉高之器,譬諸氿濫,雖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頃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濁,不可量也。」憲初舉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勸其仕,憲亦不拒之,暫到京師,卽還,竟無所就,年四十八終。
范曄論曰:黃憲言論風旨,無所傳聞;然士君子見之者靡不服深遠,去玭吝,將以道周性全,無德而稱乎!余曾祖穆侯以為:「憲,隤然其處順,淵乎其似道,淺深莫臻其分,清濁未議其方,若及門於孔氏,其殆庶乎!」
孝安帝延光二年(癸亥、一二三年)
春,正月,旄牛夷反,益州刺史張喬擊破之。
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聖為野王君。
北匈奴連與車師入寇河西,議者欲復閉玉門、陽關以絕其患。敦煌太守張璫上書曰:「臣在京師,亦以為西域宜棄,今親踐其土地,乃知棄西域則河西不能自存。謹陳西域三策: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間,專制西域,共為寇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昆侖塞,先擊呼衍王,絕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犂牛、穀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陳忠上疏曰:「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勢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勢益殖,威臨南羌,與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旣危,不可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絕遠,卹之煩費,不見孝武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復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非良計也。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按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帝納之,於是復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秋,七月,丹陽山崩。
九月,郡國五雨水。
冬,十月,辛未,太尉劉愷罷;甲戌,以司徒楊震為太尉,光祿勳東萊劉熹為司徒。大鴻臚耿寶自候震,薦中常侍李閏兄於震曰:「李常侍國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寶唯傳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書敕。」寶大恨而去。執金吾閻顯亦薦所親於震,震又不從。司空劉授聞之,卽辟此二人;由是震益見怨。時詔遣使者大為王聖脩第;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更相扇動,傾搖朝廷。震上疏曰:「臣伏念方今災害滋甚,百姓空虛,三邊震擾,帑藏匱乏,殆非社稷安寧之時。詔書為阿母興起第舍,合兩為一,連里竟街,雕脩繕飾,窮極巧伎,攻山採石,轉相迫促,為費巨億。周廣、謝惲兄弟,與國無肺府枝葉之屬,依倚近倖姦佞之人,與之分威共權,屬託州郡,傾動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來海內貪汙之人,受其貨賂,至有臧錮棄世之徒,復得顯用;白黑渾淆,清濁同源,天下讙譁,為朝結譏。臣聞師言,上之所取,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怨叛之人,不可復使,惟陛下度之!」上不聽。
鮮卑其至鞬自將萬餘騎攻南匈奴於曼柏,薁鞬日逐王戰死,殺千餘人。
十二月,戊辰,京師及郡國三地震。
陳忠薦汝南周燮、南陽馮良學行深純,隱居不仕,名重於世;帝以玄纁羔幣聘之;燮宗族更勸之曰:「夫脩德立行,所以為國,君獨何為守東岡之陂乎?」燮曰:「夫脩道者度其時而動,動而不時,焉得亨乎!」與良皆自載至近縣,稱病而還。
孝安帝延光三年(甲子、一二四年)
春,正月,班勇至樓蘭,以鄯善歸附,特加三綬,而龜茲王白英猶自疑未下;勇開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溫宿,自縛詣勇,因發其兵步騎萬餘人到車師前王庭,擊走匈奴伊蠡王於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餘人,於是前部始復開通;還,屯田柳中。
二月,丙子,車駕東巡。辛卯,幸泰山。三月,戊戌,幸魯;還,幸東平,至東郡,歷魏郡、河內而還。
初,樊豐、周廣、謝惲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遂詐作詔書,調發司農錢穀、大匠見徒材木,各起冢舍、園池、廬觀,役費無數。震復上疏曰:「臣備台輔,不能調和陰陽,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師地動,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宮,此中臣、近官持權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邊境未寧,躬身菲薄,宮殿垣屋傾倚,枝拄而已。而親近倖臣,未崇斷金,驕溢踰法,多請徒士,盛脩第舍,賣弄威福,道路讙譁,地動之變,殆為此發。又,冬無宿雪,春節未雨,百僚焦心,而繕脩不止,誠致旱之徵也。惟陛下奮乾剛之德,棄驕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後所言轉切,帝旣不平之,而樊豐等皆側目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會河間男子趙騰上書指陳得失,帝發怒,遂收考詔獄,結以罔上不道。震上疏救之曰:「臣聞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人之言。」帝不聽,騰竟伏尸都市。及帝東巡,樊豐等因乘輿在外,競脩第宅,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豐等所詐下詔書,具奏,須行還上之,豐等惶怖。會太史言星變逆行,遂共譖震云:「自趙騰死後,深用怨懟;且鄧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車駕還京師,便時太學,夜,遺使者策收震太尉印綬;震於是柴門絕賓客。豐等復惡之,令大鴻臚耿寶奏:「震大臣,不服罪,懷恚望。」有詔,遣歸本郡。震行至城西夕陽亭,乃慷慨謂其諸子、門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姦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禁,何面目復見日月!身死之日,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冢次,勿設祭祀!」因飲酖而卒。弘農太守移良承樊豐等旨,遣吏於陝縣留停震喪,露棺道側,讁震諸子代郵行書;道路皆為隕涕。
太僕征羌侯來歷曰:「耿寶託元舅之親,榮寵過厚,不念報國恩,而傾側姦臣,傷害忠良,其天禍亦將至矣。」歷,歙之曾孫也。
夏,四月,乙丑,車駕入宮。
戊辰,以光祿勳馮石為太尉。
南單于檀死,弟拔立,為烏稽侯尸逐鞮單于。時鮮卑數寇邊,度遼將軍耿夔與溫禺犢王呼尤徽將新降者連年出塞擊之,還使屯列衝要。耿夔徵發煩劇,新降者皆怨恨,大人阿族等遂反,脅呼尤徽欲與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漢家恩,寧死,不能相隨!」衆所殺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將其衆亡去。中郎將馬翼與胡騎追擊,破之,斬獲殆盡。
日南徼外蠻夷內屬。
六月,鮮卑寇玄菟。
庚午,閬中山崩。
秋,七月,辛巳,以大鴻臚耿寶為大將軍。
王聖、江京、樊豐等譖太子乳母王男、廚監邴吉等,殺之,家屬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數為歎息。京、豐懼有後害,乃與閻后妄造虛無,搆讒太子及東宮官屬。帝怒,召公卿以下,議廢太子。耿寶等承旨,皆以為當廢。太僕來歷與太常桓焉、廷尉犍為張皓議曰:「經說,年未滿十五,過惡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謀,太子容有不知;宜選忠良保傅,輔以禮義。廢置事重,此誠聖恩所宜宿留!」帝不從。焉,郁之子也。張皓退,復上書曰:「昔賊臣江充造構讒逆,傾覆戾園,孝武久乃覺寤,雖追前失,悔之何及。今皇太子方十歲,未習保傅之敎,可遽責乎!」書奏,不省。九月,丁酉,廢皇太子保為濟陰王,居於德陽殿西鍾下。來歷乃要結光祿勳祋諷、宗正劉瑋、將作大匠薛皓、侍中閭丘弘、陳光、趙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朱倀等十餘人,俱詣鴻都門證太子無過。帝與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詔脅羣臣曰:「父子一體,天性自然;以義割恩,為天下也。歷、諷等不識大典,而與羣小共為讙譁,外見忠直而內希後福,飾邪違義,豈事君之禮!朝廷廣開言路,故且一切假貸;若懷迷不反,當顯明刑書。」諫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頓首曰:「固宜如明詔。」歷怫然,廷詰皓曰:「屬通諫何言,而今復背之?大臣乘朝車,處國事,固得輾轉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歷獨守闕,連日不肯去。帝大怒,尚書令陳忠與諸尚書遂共劾奏歷等,帝乃免歷兄弟官,削國租,黜歷母武安公主不得會見。
隴西郡始還狄道。
燒當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
庚申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上行幸長安;十一月,乙丑,還雒陽。
是歲,京師及諸郡國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