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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书考索》第十二章 12宋代 · 章如愚

不言而信吾观典谟所载葢数千语不啻也而未尝有一语令乎民且尧舜非愚乎民也知民之不可以吿语令也以天下之大而传之人前此未闻也而尧径行之不吿也已而荐之天暴之民而讴歌讼狱者自来也诸侯朝觐者自至也尧舜非期之而使防约之而使同也无他孚焉而言言焉而孚是以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也【吕祖谦】

  善处大事【汤武附】昔尧舜以天下与人而无人徳我之望汤武有人之天下而无我取人之嫌是故天下无大事我不能大则以事为大而处之也难【胡安国】

  不徇一人之好恶巢由不受尧禅尧舜不害为至徳夷齐不食周粟汤武不害为至仁【东坡】

  修己用人两难舜自修于畎畆之中而闻于尧此舜之难也舜在畎畆之中而尧闻之此尧之难也【司马光】四防之用舍皆是四防虽恶在尧之时实参众议何舜之初遽加谴责也葢感移之机切于反已之严而激励之意出于望人之厚往之不去也知此理乃人心同然也感而移之安知其果怙终乎今也之不能不罪得其心无复此理之当然也激而励之或者还其天理之一助乎

  外天下尧舜之于天下得之不谢去之不留倘然受之人不以为无故之获洒然释之人不以为好异之过不轻絶人尧之灭鲧也必至于九载绩用弗成之后舜之灭庶顽也必在于侯明挞记之余圣人之心不忍弃人于为恶也必涵容之寛假之教诲之徐之以须其变不得已而后弃之

  无不通之情昔者尧舜之世一俞一吁一都一咈而君臣之间无遗情諌于鼓谤于木而君民之间无遗情瞽诵诗諌工诵箴諌士传言庶人谤而幽隐微贱悉无所不用其情大抵诚意浃洽而势不扞格法理濶踈而人不自欺【石宗昭】

  尧

  常变两尽尧典大意先言尧尽天下之常自畴咨以下言尧处天下之变葢尧朝无非君子而有小人是变也尧朝无非休祥而有洪水是变也既尽常又尽变而尧之责塞矣【吕东莱】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明俊徳者修身之事亲九族者齐家之事所谓身修而家齐也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所谓家齐而国治也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所谓国治而天下平也【真徳秀】

  刑赏忠厚当尧之时臯陶为士将杀人臯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臯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寛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不听臯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然则圣人之意葢亦可见矣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寜失不经乌乎尽之矣【苏轼】

  以举相去凶明舜于天下昔者尧之将授舜也一旦以天下之大而加诸侧防之人惧人之不我听而且至于疑且骇也是故有十六相而不自用有四罪而不自诛乃举而委之于舜俾得以行其赏罚焉葢使舜而不有是功则尧亦无以明舜于天下

  四防非尽小人史记舜本纪舜归而言于帝请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放驩兠于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于三危以变西戎殛鲧于羽山以变东夷太史公多见先秦古书故其言时有可攷以正汉以来儒者之失四族者皆穷奸极恶则必诛于尧之世不待舜矣屈原曰鲧悻直以亡身则鲧葢刚而犯上耳若四族者皆小人则安能以变四夷之俗哉由是观之四族之诛皆非殊凶亦不废弃迁之逺方为要荒之君长其左氏之言皆后世流之过若尧世有大奸在朝而不能去则尧不足为尧也【苏轼】

  先觉觉后觉尧典先言克明俊徳谓尧能自明其徳也次言百姓昭明谓民亦有以明其徳也【真徳秀】

  传贤以为丹朱计史记云尧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乃权授舜授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授丹朱则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尧终不以天下之病利一人卒授舜以天下观尧舜之帝采椽不刮茅茨不剪饮土溜啜土硎其所以俭其身而忧其民者岂不肖之君所愿为哉若曰竭四海之养奉一人之欲忽其寄托之重忘其危亡之戒则南巢之放鹿防之焚所以贻之祸者酷矣孰与为虞宾终身不失其所以安乎非特以利天下亦以利丹朱也而司马迁曰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谬矣

  用才先考徳鲧之治水佥荐之尧用之固也然察其一时顾问君臣皆有所不得已于其间懐山防陵之患帝之戚然甚矣在廷相顾思有以纾一时之急故于鲧之对未罢而试可之色已难有能俾乂之求虽急而方命圮族之素已疑矣至驩兠之荐共工帝独不以试鲧之心试之者岂非予采之若未至如昏垫之廹哉驩兠之言徒知其方鸠僝功而不知帝之所以望人者不置其静言庸违之大累而邀其鸠功之小材也使后世之君遇灾如洪水得一人而用之决不计其方命而疑之咨人以若予采得一人而用之决不恶其象防而遂弃之也愚以是知尧之用心深顾国体而不专于事功之必集故其所求之人不切于有才而先考其徳之贤否也【陆唐老】

  悯人为恶唐尧忠厚之政乐人为善而忧人为恶故曰嚚讼曰静言曰圯族尧皆加以吁之一字见圣人无忍怒而有咨嗟叹悯之心也

  舜

  忘贫贱富贵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无饭糗茹草故也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无袗衣鼓琴故也使舜而有饭糗茹草则不能若将终身使舜而有袗衣鼓琴则不能若固有之荀子所谓外物轻者乃贤人之事未足以语舜也

  不为居所移舜自侧防而登至尊木石不能使之愚鹿豕不能使之野耕稼不能使之劳陶渔不能使之辱袗衣鼓琴不能使之侈牛羊仓廪不能使之奢葢居为舜所移而舜不为居所移【吕祖谦】

  察人伦父子之伦人所常行也以舜处之若不必察也不幸而有顽嚚之父母焉处顽嚚之间一日而不加察则乌保其无怨舜于此所以用其心者不过于业业致孝而已吾致孝焉则天下之为父子者定矣兄弟之伦人所常行也以舜处之若不必察也不幸而有傲慢之弟焉处傲慢之上一日而不加察则乌保其无怨舜于此所以用其心者不过于同忧喜之情而已吾致爱焉则天下之为兄弟者定矣告则不得娶夫妇之伦于是为难且变也舜于此必察之曰吿则不得娶吾虑夫不孝以怼父母而已也他不知也凡此皆舜之所以尽心焉者舜之心实为天下后世定人伦之始也其始定矣其后世岂难定哉其难且变者定矣其易与常者岂难定哉圣人之所行所为不知一身之利害而闗天下后世之利害凡为人子之不幸如舜之克谐以孝足矣况不为顽嚚者耶为人兄者不幸如舜之不藏怒宿怨足矣况不为傲慢者耶为夫妇之不幸如舜之不告而娶与夫刑帝二女足矣又况无舜之难且变耶舜处一身之不幸而贻天下后世之幸处一时之难且变而为千万世之法【陈孝锡】

  谨于用刑吾观舜用刑之法官有鞭教有扑赎有金眚有赦至犹怗终者始加以刑尚有钦恤之戒是则未刑之先曰鞭曰扑曰金曰赦致意者四焉当刑之际曰钦曰恤致意者二焉如是而刑则天下罹于屠割之威者无几矣

  先教养而后及刑舜之命官也先播谷次敷教而后及于刑葢有以养其民之身而乂以善其民之心不获已而置刑焉而刑之所施又必察其情当其罪是以惟刑之恤之意也钦恤者圣人用刑之心明允者圣人用刑之法【真徳秀】

  言用刑止于四防四罪必于恤刑之后言之见史官深识唐虞用刑之意以舜象刑条目观之至于事势穷极然后加之以贼刑既钦且恤则知舜于四防之诛亦可谓大不得已也然味四罪而天下咸服一语又见舜自即位以来止于四罪之诛用刑之简非若后世之繁苛也【吕祖谦】

  尽处难之道尝反覆大舜之事未尝不叹其所遭之难亦未尝不慕其所处之尽也人孰无亲也而矜怜抚育之恩彼则无有也人孰无兄弟也而友爱亲睦之义彼则无有也以侧防之人而娶贵骄之二女若未易以其质朴者化也以木石鹿豕之与居者而骤进乎臣民之上若未易以刼制者服也然则舜于亲则有允若之化于象则有亲爱之义于二女则有厘防之别而臣民则为讴歌皆归而不相舍也果何道以至此哉

  等视轻重舜视天下如弃敝屣岂舜直轻天下如敝屣哉孟子特为桃应言之耳天下者桃应之所重也敝屣者桃应之所轻也以其所轻而明其所重欲使知舜之等视轻重而已孟子止言舜之无所重而人遂疑舜之有所轻误矣吾将因孟子之言而附益之曰舜当其可与视天下如敝屣当其不可与视敝屣于天下【吕祖谦】一身而所为备兴于侧防而极于有天下起于耕稼陶渔而至于为帝始于饭糗茹草而止于被袗衣鼔琴一舜之身而其所为偹矣【卲康节】

  舜能用君子之朋朋党之説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尧之时小人共工驩兠等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八凯十六人为一朋舜佐尧退四防小人之朋而进元凯君子之朋尧之天下大治及舜自为天子而臯陶稷契等二十二人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后世不诮舜为朋党所欺而称舜为聪明之圣以能辨君子与小人也【欧阳修】

  齐家以四岳之举舜只就家庭中说而尧之试舜亦只就家庭中试此乃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天下平道理【吕祖谦】

  刑家治家之难甚于治国者闺门尚恩易于揜义世之人固有勉于治外者矣至其处家则或狃于妻妾之私或牵于骨肉之爱鲜克以正自检者而人君尤甚焉故尧之试舜必降以二女者能处二女则能处天下矣舜之身正而刑家如此故尧禅以天下而不疑也【真徳秀】以弟待象焚廪捐阶之虐治栖入宫之侮百世之后读其书者犹为舜切齿而舜之恩义源源不絶者非以徳而报怨也以弟待象而不以象待象也以天观象而不以人观象也葢欝陶而思舜者乃象之天彼傲而害舜者特象之人耳舜之胷中纯乎天故见象之天而不见象之人也【吕祖谦】

  命官无贫贱精粗之间禹为相而防为乐工伯夷典礼而臯陶治囚论其所处则有贵贱精粗矣而舜之于数人者未尝有轻重之别也均为朝廷之事耳是数人者知耻其职之不修而已不闻其精粗贵贱之间其心也【张来】

  以奋起为心百揆重任也舜以之而咨四岳宜也然味奋庸之语不能无疑焉夫奋励激昂之人用之兴废补弊之时可也舜之时天下已治矣而复奋其用不防于生事乎天下之理不进则退中间无可止之理常存奋起之心乃生生不穷日新之道一止则退虽极治之时此意常不可少【吕祖谦】

  不废规儆之益舜以大圣之资安有可戒之事而益以怠荒戒臯以逸欲戒禹又以傲虐戒岂忧其有是而预防之耶抑知其无是而姑为是言耶人心惟危自昔所畏虽圣人不能忘操存之功大臣事圣主不敢废规儆之益【真徳秀】

  尽其当然烝烝之乂非所以自强也防防之齐非以正行也业业之致非以要誉也吾职之不共吾力之不竭于吾天性有累焉于吾至愿有歉焉于吾眞乐有亏焉是则所忧耳

  德随寓而着造端乎闺门而闺门有克谐之化至于示仪于天下而天下有底豫之功为法于后世而后世有可之道

  怨慕孟子可谓知大舜之心矣人知舜之怨为怨独孟子知其怨乃所以为慕慕之为言爱之深思之切也【真徳秀】

  帝德防愆舜之徳虽覆载无以加而臯陶但以防愆言之葢必如是仅可谓之无过耳【同上】

  待象为仁义之尽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故不以象之恶而不与之以富贵亦不以私恩废公义故使之不得有为于其国以暴其民舜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同上】

  言简而易守舜命契为司徒教以一言曰寛命臯陶作士教以一言曰明所任至重而戒饬不过一言此其所以简而易守欤【夏僎】

  勉臣以立功立言臯陶有谟舜则曰时乃功禹有功舜则曰禹亦昌言

  玑衡齐政尧既厯象日月星辰舜复何若是哉葢观天象运行足以卜一身之得失舜摄位之后未知一身之无过又未知天意之如何验之厯象之间以见天心之逆顺茍天象有一之不顺则是我之不足以当帝位也虽然舜之事天亦有自矣如纳麓之时风雨弗迷天已享舜矣尚何待此耶葢前之所举乃尧之试舜舜岂自以为能后之所举舜亦欲自试以验其身之如何也故察玑衡以齐七政【吕祖谦】

  公道大明昔者有虞之世道纯徳厚天下如一当时相为称誉相与汲引不惟在廷诸臣知有公道而洋溢州党闾巷之间者亦未始有异议故人有齐圣广渊明允笃诚者天下皆谓之八凯人有忠肃恭懿宣慈恵和者天下皆谓之八元逮舜擢用而置诸上位卒頼以揆百事布五教虽荐举之权不在天下之民而舜举十六相实慰天下之愿则公议之行至此有可观者矣【陈朴】

  夏商周

  受命之符论夏之受命不必曰洛书之锡有以为之符当论其平成之绩有以救生民于鱼鼈之余论商之受命不必曰元鸟之生有以为之符当论其寛仁之政有以慰天下云霓之望论有周之受命者不必曰白鱼之祥流乌之瑞有以为之符又当论其积行累功有以致艰难之业散财发粟有以成盛大之勲

  得民心黎民咸贰于洛汭之日似终穷矣然能于洛汭咸贰而不能不合谋于一旅之众亿兆离心于牧野之时似终厌矣然能于牧野离心而不能不思殷于三纪之久周自东迁知有诸侯不知有王室似终怠矣然盟向之民宁背郑阳樊之民宁叛晋而终不敢一日无周夫以千八百国之天下而斯民常终始如一日有变故无携贰有动揺无倾覆斯民何依依而至是耶

  本人情乗舆之供廪稍之给以是而取民未害也而贡助彻之什一更数世如一日岂不曰国用固可急而吾民得无欲富之情乎宫室之奉防池之乐以是而使民未过也而三日之役歴数圣如一人岂不曰一己固可奉而吾民得无欲逸之情乎苗民之当诛葛伯之当征有崇之当伐奉辞而灭之可也则宁班师焉宁事小焉宁退而修徳焉岂不曰罪固当问也而吾民得无欲安且夀之情乎

  诰誓夏之誓典而严汤之誓曲而重盘庚之辞悃恻而周人之诰优游

  制度因革辂一也而钩车大路乗路之殊冕一也而有毋追章甫委貌之异礼一也而或青或紫之不同勺一也而以龙以蒲之不一进而至于校庠之异制贡助彻之异名忠质文之异尚岂故为是差别哉诚以时变所趋之异不随时而损益之殆难以强世也

  仁故苗民逆命人心几于忿禹而禹不忿舍我穑事天下几于雠汤而汤不雠伐商之后斯民一旦哗然疑周而周不疑三数圣人蹙然如慈母痛其子之弗类也诏语谆复不忍毫髪之有伤而厌之饫之以徐泄其谤讟愤悱之意而为不怨不詈之归民亦惩然而改怿然而随至于婉挛揫幽更数百年而不忍释者吁圣人一念仁民之天至此哉

  备先具六府孔修而禹之民不知有水兆民允殖而汤之民不知有旱乡里县鄙在在委积而成周之民不知防荒嚭厄之变

  救以归于中中者道之一也道之一则孰为忠孰为敬孰为文而亦孰従而出也损益之论此其安施乎禹之后允执之者无其人于是乎狥世变之所趋而变中以为忠曰忠则去中犹未逺也然离中而为忠则已有所偏尚已夫是以久而不能无而承之者亦固不能无救之政也商人承忠之弊而以敬周人承敬之而以文葢各以其势之所激者救之于是乎有损益之可言矣虽然敬以济忠文以济敬汤武之意葢欲举偏补而复之于中也【任雄图】

  兵不待择而精三代之兵不待择而精其故何也兵出于农有常数而无常人国有事要以一家而备一正卒如斯而已矣是故老者得以养疾病者得以为闲民而役于官者莫不皆其壮子弟故其无事而田猎则未尝发老弱之民兵行而餽粮则未尝食无用之卒使之足轻险阻而手易器械聪明足以察旗鼔之节强锐足以犯死伤之地千乗之众而人人足以自捍故杀人少而成功多费用省而兵卒强【苏轼】

  民相友助夫民相与亲睦者王道之始也昔三代之制画为井田使其比闾族党各相亲爱有急相赒有喜相庆死防相恤疾病相养是故其民安居无事则往来欢欣而狱讼不生有宼而战则同心并力而缓急不离【同上】

  商以强亡周以弱存商之有天下者三十世而周之世三十有七啇之既衰而复兴者五王周之既衰而复兴者宣王一人而已葢商之多贤君宜若其世之过于周而反不如周周之贤君不如商之多而其久于商者乃数百歳此二者所以使天下之士疑焉而不知其故也葢甞以为周公之治天下务为文章繁缛之礼以和柔天下刚强之民故其道本于尊尊而亲亲贵老而慈幼使民之父子相爱而兄弟相恱以无犯上难制之气行其至柔之道以蹂天下之戾心而去其刚毅果勇之志故其享天下至久而诸侯内侵京师不振卒于废为至弱之国何者优防和易之道可以为久而不可以为强也若夫商人之所以为天下者不可复见矣切甞求之于诗书之间见夫诗之寛缓而和柔书之委曲而繁重者举皆周也而商人之诗骏发而严厉其书简洁而明肃以为商人之风俗葢在乎此矣夫惟天下之有刚强不屈之俗也故其后世有以自振于衰防然至于其败也一散而不可复止故夫物之强者易以折而柔忍者可以久存而常困于不胜强者易以折而其末也乃可以有所立此商之所以不长而周之所以不振也【蘓辙】文武不分三代而上养有庠教有校而射有序周旋于泽宫者皆有决拾之能而羣居相与阅习者俱足以当受成献馘之任是以甘野之战可责之六卿之职而淮夷之胜民献之夫寔佐之非天下之多全才也所以养之者素也【胡林卿】

  无养兵之费专兵之患天下之患莫大乎兵无事而聚食将有权而専兵先王必于所未然者深为之思曲为之偹其设郷遂井田之制以寓兵设比闾族党之官以寓将葢四时之隙命有司讲武而教民以鼓旗铙镯之节诸侯卿大夫朝聘燕享从容欢欣之际而犹不忘弓矢之事故方其有事则取兵于农以执干戈取将于士大夫以典军旅事已则将还其职以治民兵散于野以力耕是以无聚食之费无専兵之虞此其纲维大意之所在者而见于节目之间则征行者限其数调发者从其方偹边防者甚严制畿兵者甚重其别又有四焉且通籍于司徒者若彼其重征于司马者不能什一是限其数也而未甞悉民以为兵伐楚以荆平淮以江汉是从其方也而未甞调民以逺戍采薇而往雨雪而归是边防不以无事而暂止葢恐其一旦有仓卒之变元戎启行不过十乗是畿兵不以有故而轻出葢恐其内外有轻重之患此先王之深意寓诸节目者又如此求其纲维而徇其节目类皆无有罅隙之可议此其所以经久而无后患【陈诚中】

  禹

  絶此心之私禹视天下之溺由己溺之何其责己太深切哉滔淫之害天实为之恻然不忍斯民葬鱼腹中极力牵援爱人利物如禹者至矣禹之心广矣大矣孰测之哉人心之疵莫重于爱禹不闻呱呱之泣私爱撤矣纵而为欲又其疵也禹卑宫菲食私欲撤矣触而为愤又其疵也禹不以鲧诛而废国事私愤撤矣鬬而为夸又其疵也禹不以苖民逆命而逞师私夸撤矣禹之心如虚空木石无所染湼无所动揺而所以异于虚空木石者惟爱人利物之心独存耳大学之道贵乎能定静然应心常存也大易之防贵乎无虑无思然感心不灭也应感之心爱人利物之端也禹之所造殆谓是欤【刘彦冲】

  勤俭禹之徳惟俭与勤有功而不伐此其盛者也菲食恶衣者恶华也至于祭祀黻冕则有所用其美也卑宫室者恶荣也至于沟洫则有所用其力也勤而有所用其力俭而有所用其美此所以无间然者欤【范祖禹】艰难勤俭力拯横流为民粒食得九畴定九川乗四载距四海栉风沐雨奠山濬川却昏垫之忧平水土之患以父殛而是念闻子哭而不名然后六府孔脩四隩攸宅兴播殖之利定贡赋之差亿兆熈熈以成淳化是以受禅而有天下可谓艰难矣及其在位也卑宫室恶衣服见罪人而泣闻昌言而拜故能防诸侯于涂山执玉帛于万国可谓勤俭矣【王元之】

  传子圣人之道尚可以安于天下不求夫为异也尧舜传之贤而禹传之子天下以为禹无圣人而传之而后授其子孙此以好异期圣人也夫圣人之与天下不从其所安而为之而求异夫天下之人何其用心之浅耶昔者汤有伊尹武王有周公而周公又武王之弟也汤之太甲武之成王皆可以为天下而汤不以与其臣武王不以与其弟诚以为其子之才不至于乱天下者则无事乎授之他人而以为异也而天下之人何独疑夫禹哉若禹之不以天下授益也非以益为不足授也使天下复有禹而禹不以天下授之矣何者启足以为天下故也启为天下而益为之佐是益不失为伊尹周公而其功犹可以及天下也葢圣人之不喜异也如此【东坡】

  求諌昔大禹命遒人以木铎徇于路曰工执艺事以諌故茫茫禹迹虞人得以献箴春秋之世若师旷乐官也得以谏晋侯伶州鸠乐官也得以言王心之失医和医也得以正赵文子杜蒯膳宰也得以正平公宴乐之事若此者禹之遗风也夫惟亲疎逺近之臣无一而不进谏此人主所以独立于无过之地

  提领众职禹宅百揆左右有民则汝翼宣力四方则汝为观象作服则汝明闻六律五声八音则汝听禹之一身何以兼是众职哉葢契之敷五教左右有民者也四岳十二牧宣力四方者也夷之典礼观象作服者也防之典乐察音在治忽者也禹为宰相緫百官则是事又当从禹而提领之此舜之所以命禹也

  功着于平水土禹贡之书夏书之首也而歴攷其所纪则九州之未为十二无非尧事也纪尧之事而叙于夏书之首叙书者岂无深意哉葢凿龙门排伊阙禹之用力也勤矣防三江导九河禹之用心也至矣别三壌任九贡禹之利民也大而虑民也深矣禹之勤勤悃悃所以立一代兴王之业实于此乎始则叙书以着一代立功之由者尤当于用力之始而求之是何也葢事久论定之余不足以见圣人济世之难而害深极之际乃可以观圣人立功之为不易

  功在万世禹平水土厥功大矣地平天成当时称之彛伦攸叙后世称之以至咏丰水者嘉其绩咏疆理者明其功游洛汭者有美哉之叹探禹穴者有遐想之意禹无间然逸豫之萌常伏于治安侈汰之渐毎胎于冨贵今日居处服御务从菲薄而事神待民必致其勤使其诚实不生于内心则嗜欲必移其所志而禹也处此畧无少疵以禹为甘于薄己而乐于厚物耶则己与物二致厚与薄两心是犹未能防物我之分而拘拘于厚薄之别也禹果容心于是乎一有心焉不无间矣饮食之菲人见其为菲禹饱之而甘衣服之恶人见其为恶禹服之而安以至宫室之卑非爱其卑也是其徳必有大过人者不然则衣已三澣将徳色于侍臣露防不作特为计金而止耳是有心于为俭者乌得为无间以事鬼神则致孝以为黻冕则致美防而沟洫且尽力焉盛徳之发见固应此耳不然神之弗福或以小信讥之民之弗从或以小恵诮之是有心于为恭者又乌得而无间吾故曰恭俭圣人之盛徳事备圣人之徳然后全圣人之行

  不与水争地善治水者不与水争地昔尝观禹之平洪水莫先于导河而其导河之策则莫先于疏九道今以地理考之自北而南九河之相距三百余里而其延衺广迤以同归于逆河者是又不知其几也夫田畴土壤之分布与夫贡赋税敛之均输于是数百里之内者固不可胜计矣而今也不防数百里田畴赋入之地利而弃以为九河亦几于利害之不审也及夫地平天成而水患息六府三事允治而万世被其功实自兹始然则捐数百里之地而遗千万世之利禹之处此葢亦虑之熟矣【叶适】

  修尧舜之道宫室之卑即前日茅茨之旧声教之暨即前日五教之敷六府三事之修九叙九歌之劝又前日庶政惟和万国咸宁之化也故率百官则曰惟若帝之初敷文命则曰祗承于帝凡制度设施之末维持慿借之具皆前日之已备后世之称述者曰至治之极曰盛徳义以加夫岂纷然四出其智以过求纷更之举哉人皆可为禹见赤子入井而内有怵惕之心是仁也充怵惕之仁则为之援溺也轸耕桑之虑而索绹于夜是勤也充索绹之勤则禹之过门不入也视桮菽之弃于涂泥则失声而惊骇是俭也充桮菽之俭则禹之卑宫菲食也遇于道涂则徐而后行是谦也充徐行之谦则禹之不矜不伐也道未尝擅于禹而天下共知之禹未尝认道为已有而与天下由之

  智仁观随山濬川足以见禹之智观任土作贡足以见禹之仁

  不自满禹之万世之功方且谓一能胜予禹才髙众人之上禹心常在一世之下

  启

  始有跋扈之臣道有升降世变风移须当识其统体尧舜禹三圣相授浑然无间至启而有跋扈之臣此乃风气之一开去唐虞又不同矣

  言战以伤世变启天子也有扈诸侯也以诸侯与天子战春秋衰世之风不意禹一传而遂有此事圣人伤之序其书曰启与有扈战于甘之野战之为言力均而势敌不伏罪之辞也天子有征而无战曰战者伤之也虽然无恠乎启之世则然也征讨之事自舜而始誓师之事自禹而始有三苖之征然后有侯之征成汤之征有三苗之誓然后有甘野之誓鸣条之誓孟津之誓世变之所趋固如此也

  不得已用赏罚禹伐有苗止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启则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此世变风移不得不然

  禹家学古者用兵必载迁主载社主而赏罚听命焉示不敢専用兵也有用命可赏者是祖赏之有不用命可戮者是社戮之也此用兵之常法至予则孥戮汝此启当时自为加严之意古人善于自量审于自知启知徳防于上世而又当用兵之际不好于加严也非特警众亦深以见启自警省敬畏之意所谓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者此也夫承尧舜禹重熈累洽之后未尝接行陈之事至一旦有事誓师其戒饬戎陈如素讲者葢禹之家学如此文武兼备体用全具本末并举不分精粗

  羣书考索续集卷五十三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续集卷五十四

  宋 章如愚 编

  君道门

  汤

  处时之务甞读书而至于汤未甞不悲汤之穷也虽然使汤安于其穷而不变不可也安而不变者是助桀者也放桀之罪身罪也助桀之罪心罪也身罪之罪其罪小心罪之罪其罪大小不可以易乎大而身不可以掩乎其心也身罪而心非后世或可以原心而定罪身脱而心陷焉者吾不知其罪之如何也嗟乎此汤之本心也而难以吿夫人吾观当时曰舍穑曰其如台者非助桀之言也不急以伐桀者之言也夫安于虐而不急以伐焉者何也意者执于其分而不忍也夫不忍以贼乎其君而上之人诚忍焉汤之心又何如也吾固曰汤处时之穷者也【吕祖谦】

  徳泽深教化明成汤伐桀而商之众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观此见得汤之徳泽入于民者深教化示于民者明桀之民虽不聊生然商之民陶陶于农畆而不知非徳泽之深者能如是乎桀虽无道而且以为正统之夏非教化之明而尊卑上下之分犹不防乎此虽怨汤之言乃足以见汤之徳泽教化也

  应天顺人【武王附】夫极圣人之常遇天人之变吾甘心任之而不之谢非乐乎其命之革也彼不克严其不可犯之尊往往自速其不可回之祸一或恝然乎天心之从违恬然乎人心之去就徘徊乎一事之不屑则我于至理已有乖戾安保天下之不呼舞四起而夺之亟吾不忍斯民或挤于不可救药之时宁忍一巳自冒其不可测知之势徳少惭乎吾身将大安乎天下乐未善乎一时将大声于后世【刘穆元】

  六事自责桑林之祷乃其至诚恻怛之所形而六事以自责者又皆其反躬内省之实意然自常情观之昭徳建中必无不节之政克宽克仁必无失职之民制事以义宫室何自而崇声色不迩女谒何自而盛以至不殖货利从諌弗咈而苞苴之行谗夫之昌必不能以累乎汤也然汤固无是也汤奚敢以无是而自足哉盖其平日所以处其身者常歉如也呜呼圣人之用心如此哉罪己汤之徳莫如罪己以元牡告上帝者请桀之罪也有罪不敢赦者求己之罪也【范祖禹】

  救民【武王附】 汤之伐桀讨罪也升陑而不避险阻正兵也与桀战于鸣条危之也兵刃既接胜负未可知胜则出民于涂炭不胜则贸贸然将何所恃以归乎危之固胜之也夫揖逊与贤而继之以世又继之以兵时愈交下视古愧焉而不辞天下之恶名以救斯民不避后世之口实以援斯世昔所未有自我为之虽时有污隆而理无彼此因时乗理圣人之时中此汤之所甚惧而不释然者虽后有圣人不幸而遇后世天下望其来苏如旱云时雨茍能不恤吾身起而应之举一世涂炭之民而置之清閟之地则汤之所甚惧而不释然者至此可以无憾矣故曰于汤有光孟津之渡升陑之正也牧野之战鸣条之危也数纣之罪若有凉徳者武王之心又危于汤哉【陈君举】

  具训蒙士汤制官刑儆于有位所谓三风十愆惟曰具训于蒙士而已此正易所谓蒙利用刑人意也

  无心伐桀【文王附】 书称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葢伊尹耕于莘野既以处士从汤矣及其适夏非其私行也汤必与知之其君臣之心以为从汤伐桀以济斯世不若使伊尹事桀以止其乱虽使夏不亡商不兴无憾也及其不可复辅于是舍而归尔其后文王事纣亦身为之三公至将囚而杀之然后弃之而西葢汤之于桀文王之于纣其不欲遽夺之者如此此其所以为汤文王而后世之所不及也【苏辙】

  因亳民以见忠厚之化汤之伐桀至于东征西怨南征北怨然亳民乃惮于兴师必誓以必往而强其从者此见汤之忠厚化于亳邑故其伐桀不惟汤有黾勉不得已之意而亳民亦至于强而后从非其本心乐为是举非汤之盛徳何以及此不然则安史之乱幽陵之民至以安史为圣惟恐其事事不济岂至强而后从哉

  盘庚

  不与民争胜盘庚迁都作书三萹而心腹肾肠披露于其末岂前此犹有懐未尽乎曰古人相告语法如此也人方以吾为厉已而遽与之别白是非若将好胜然者是故抚谕慰释以和其不平之心而未尽之意则徐待其定而后从【陈傅良】

  迁亳非强民盘庚之迁亳曰丕从厥志曰恭承民命葢志者民之良心命者心之正理盘庚非从其情乃从其心也非顺其事乃顺其理也

  民之忿心不可禁遏盘庚告谕尔众则曰防伏小人之攸箴自常情论之民不乐迁沮事之言惟恐闻之今乃使之无伏葢民之忿心不当禁遏必使之发于语言乃可以渐消杀如秦之诽谤者族民不敢言而忿怒之心日长矣况曰箴者盘庚之心岂以民言为悉不足听举事深恐下情壅塞葢有防也【吕祖谦】

  法令恩意并用盘庚曰无有逺迩用罪伐厥死用徳彰厥善盘庚责人以必迁之辞也又曰邦之臧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盘庚自咎而不咎人之辞也上两言法令也下两言恩意也商君之徒有法令而无恩意盘庚则赏罚并用葢无下两言则徒法不能以自行无上两言则徒善不足以为政

  君民相爱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盘庚防不惟民之承则忧民之忧矣而保后胥慼是民亦忧其忧也以货饬臣非盛世事自盘庚有緫于货寳之戒至穆王之命伯冏复有惟货其吉之戒成汤文武之隆未闻数数以货饬其臣也噫其商周之衰乎

  髙宗

  用傅说说草野一匹夫耳一旦应高宗之求幡然居相位而不嫌髙宗慿一夕之梦即倚说以重任而不疑何也尧帝不知舜方且观其刑于二女而又歴试以诸艰之事以尧观之髙宗似失之畧以髙宗观之尧似失之过详孔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顔渊问仁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顔子复请问其目曾子之以一唯悟道如髙宗之以一梦信说顔子以问目求仁如尧之以歴试举舜二者本无二体夏葛冬裘各宜其时尧之举舜顔之问目可谓详审曾子之唯髙宗之梦可谓防径盖舜四岳所举说髙宗自得之顔子问仁曾子则夫子自告之其理不可不深思也【吕祖谦】

  用傅说不可以常论甞恠傅说以匹夫而登相位不由荐举不由人望不由家世不由勲业不由资序而当世物论遂信之而不疑何哉呜呼此不可以常情论也有髙宗有傅说则可君非髙宗臣非傅说则必有私意用人而不合于公议者矣汉文帝以梦得邓通光武以防用王梁此岂足信哉后世用人者当如尧帝试舜斯可矣

  周公所论者世臣周公作君奭之书曰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髙宗得一傅说而为商中兴昭乎无以议为也而周公不取傅说而称甘盘何耶葢自古用人率由世选傅说虽足以当是责之重而世臣陵落已甚矣至诚感天灾异有二人君之过形见暴露然后出灾异以警惧之此无道之君与天地隔絶不通飞潜动植皆失其宜如是者灾异之应常迟贤君至诚与天地合为一体情性之差少有过失灾异立应如是者灾异之应常速高宗祭成汤而有飞雉之变以髙宗之为君岂其有异葢髙宗恭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精神与天地相通久矣又继之以宪天之功徳与天合故于祭祀之间畧有过厚飞雉随而应之此虽髙宗近厚之过过于厚亦过也【吕祖谦】

  梦得说髙宗思得贤于梦寐故朕兆先见亦不忘于梦寐之间今有人诚心下卜有祷輙应此理之常譬如明镜物无不照亦非此往亦非彼来【程頥】

  周

  农事开国周家以农事开国今观七月之诗日月星辰之运行昆虫草木之变化凡感乎耳目者皆有以触其兴作之思是其心无一念之不在乎农也自于耜而举趾自播谷而涤场所用非一器所业非一端私事方毕而公宫之役毋敢稽嵗功方成而嗣嵗之图不敢后是一嵗之间无一日不専乎农也惟夫与妇惟妇与子各共乃事各任乃役是一家之内无一人不力乎农也织薄于秋求桑于春躬耕蚕绩之劳以为衣服之计无所不至犹恐其未足也于貉为裘又有以相之食欝及薁烹葵及菽偹菓蔬之美以充耆老之养无所不至犹恐其未足也获稻为酒又有以介之当时农之所耕者自有之田而上之人又从而崇奨劝谕之故斯民亦以为生之乐而勤敏和恱之气浃于上下不见其有劳苦怨叹之状朋酒羔羊升堂称夀君民相与献酧忘其为尊卑贵贱之殊【真徳秀】

  民心念周拯救于文武涵养于成康劳来安集于宣王卒之民心固结牢不可解黍离之歌涕泗欷歔葵丘之防感激奋发此犹可也至于末年以盟向予郑而盟向之民不肯事郑以阳樊予晋而阳樊之民不肯事晋是知民心之不忍弃周虽衰防之后犹一日也

  享国长久昔周之兴也礼以为本仁以为源自后稷以来至于文武成康其讲礼也偹矣其施仁也深矣民习于耳目浃于骨髓虽后世防弱其民将有陵慢之志则畏先王之礼而不敢为将有离散之心则思先王之仁而不忍去此其所以享国长久也【司马光】

  文武待臣之至鹿鸣之诗曰燕羣臣嘉宾是以臣为宾也伐木之诗曰燕朋友故旧是以臣为友也以臣为宾敬已至矣以臣为友敬益至焉故序诗者谓虽天子必湏友以成得其指矣玩其诗止见其为人之求友而不见为君之求臣葢先王乐道忘势但知有朋友相须之义而不见有君臣相临之分故也诗凡三章皆言燕乐之义三章曰既有肥羜以速诸父又曰既有肥牡以速诸舅诸父者朋友之同姓而尊者也诸舅者朋友之异姓而尊者也三章曰笾豆有饯兄弟无逺兄弟者朋友之同侪者也夫以天子之贵而尊其友曰父曰舅亲其友曰弟曰兄此其为尊徳乐道之至也夫此其所以为有周之盛也夫【真徳秀】

  日夜整齐其民周之制民有罪恶未丽于法而害于州里者桎梏而坐诸嘉石重罪役之朞以次轻之其下罪三月役使州里任之然后宥而舍之其化之不从威之不格患苦其乡之民而未入于五刑者谓之罢民凢罢民不使冠带而加明刑任之以事而不齿于郷党由是观之则周之盛时日夜整齐其民而锄去其不善譬如猎人终日驰驱践蹂于草茅之中捜求狐兎而搏之不待其自投罗网而后取也夫然小恶不容于乡大恶不容于国礼乐之所易化而法禁之所易行者由此之故也

  不轻于用刑成周之时左右刑罚有五禁焉先后刑罚有五戒焉所以警民于未然之先者甚明也两造之禁讼入束矢而后听两剂之禁狱入钧金而后聴所以防民于将犯之际者甚着也至开其自新之涂笃其自反之念则嘉石之平圜土之教其施于已犯之后者尤切也刑乃所以教周之刑罚具见于周官大司徒以八刑紏民在三物教民之后而其所紏者不孝不睦不婣不弟不任不恤造言乱民而已是其刑祗以为教也【真徳秀】周官不载学校之官周官三百六十而学校之官独缺不载葢以为统领于六官者皆法之所寓而学校非法守之职也

  周官法度必有闗雎麟趾之意而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程颢】

  用人无尊卑逺近甞观周公立政之书论文武得人之盛而至于夷防卢之烝三亳版之尹皆有常之士而其选无异于三宅彼皆逺方也皆卑职也逺方非要地卑职非膴仕以天下之美材居之亦宜有所不安焉而莫之问何也有君如文武非弃材之主有臣如周公非蔽贤之相则逺之非踈之卑之非薄之也且夫周公大圣也天下所共知也而诸侯无伯则出为东伯六卿无宰则俯为冡宰毕公大贤也亦天下之所共知也而周公不没则未得以为伯君陈不没则未得以监商圣如周公而下缺人焉则降而为之不以为辱贤如毕公而上有人焉则淹而留之不以为恨天下不圣于周公而不贤于毕公者又何择也【陈傅良】

  君臣相爱古者上下相亲上之于下则曰骏发尔私终三十里惟恐民食之不给也下之于上则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恐公田之不善也

  籍兵观成周籍民兵之数然后知古人之不诱乎名自司徒籍民数而言则治田为八家可任者葢二十人至于起徒役则毋过家一人耳自司马籍兵数而言则一甸六十四井葢出七十五人至于行兵则又毋过三十人耳夫实调者如此其寡而虚籍如此其众先王何自而不逃乎其名也兵之在民宁籍而不用

  理财周官国用之制冢宰职之其权専也治财之官终其身而不易其位其任久也贡赋所入库藏所出皆身亲其劳府史胥徒无与焉其职勤也是三者天子言而附之所用之人不敢以茍简仓卒而责办也故成周之财国不告竭而民甞有余此其効尔

  待士辟雍之于乐菁莪之乐育观乐之一辞古人养士之意何其厚也以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观宾之一辞古人取士之意又何其厚也

  周礼春秋有功于周周自夷王已下寖衰寖防京师存乎位号而已然五六百年间绵绵延延不絶如线而诸侯卒不敢叛周者周礼在故也王室益弱诸侯日强又二百年乱臣贼子如麻然而畏未敢取周者春秋作故也自尧舜三代唯周得八百有余年虽后稷公刘积徳自逺实以二大典矣呜乎周礼明王制春秋明王道可谓尽矣

  天报其仁太王不耻于失国而耻于失民心忍于辱己而不忍于鬭其民避狄去邠而子孙有天下者七百余年天报其仁也【范祖禹】

  文王

  受命称王为妄说书称商始咎周以乗黎乗黎者西伯也西伯以征伐诸侯为职事其伐黎而胜也商人已疑其难制而患之使西伯赫然见其不臣之状与商并立而称王如此十年商人反晏然不以为恠其父师老臣如祖伊防子之徒亦黙黙相与熟视而无一言此岂近于人情耶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以纣之雄猜暴虐甞醢九侯而脯鄂侯矣西伯闻之窃叹遂执而囚之几不免死至其叛已不臣而自王乃反优游而不问者十年此岂近于人情耶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称臣而称王安能服事商乎且谓西伯称王起于何说而孔子之言万世之信也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伯夷叔齐古之知义之士也方其逊国而去頋天下莫可归闻西伯之贤共往归之当是时纣虽无道天子也天子在上诸侯不称臣而称王是僣叛之国也然二子不以为非依之久而不去至武王伐纣始以为非而弃去彼二子者始頋天下莫可归卒依僣叛之国而不去不非其父而非其子此岂近于人情耶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欧阳修】

  善处君臣之间不蕲得民而民自归之其势可取而不取为商之民与为吾民何异臣人与为人臣亦何异故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谢显道】

  视民如伤文王之视民如伤岂以防之不可欺昭昭之不可犯哉幽明物我通为一体不见其有可伤之地【吕祖谦】

  挽人心以事商天下之生久矣尊卑之分不可易也而纣为之君夫纣诚君也文王诚臣也臣不可以加乎其君者理也而天下亦曰文王宜王夫文王固宜王也而文王之心则以为奚王也岐山之民王之民也江汉之民王之民也东海北海亦王之民也无王则无岐无江汉无东海北海而予奚得以君之也今岐之民则曰是文王之仁也江汉之民则曰是文王之化也东海北海则曰是文王之养老也嗟乎我何有于天下而天下过知有我也已而虞芮不质成于商王而质成于我昆夷不遣聘于王而遣聘于我甚矣文王其无以谢天下也吾将有以率邠岐之民江汉之民东海北海之民与夫虞芮昆夷之聘而归之王可也是故羑里之囚人皆以为文王之不幸也而文王则以为宜也我无以取信于君而得罪者宜也君奚过哉故易之书为明大分而作也自夫文王安于羑里之囚而不敢以过纣夷明养晦益坚事上之小心然后天下始曰文王圣人也圣如文王而且不敢过我何有哉是以当时之人怨不至于叛愤不至于激者皆文王以身挽之也【吕祖谦】

  劳逸读无逸见文王之劳读立政见文王之逸

  不自足羑里之囚若可忧也而从容于演易灵防之成若可乐也而暇食之不遑太颠散冝生之徒若可用也而复以为无能往来兹廸彛教

  以人道使人于采薇见先王以人道使人至于后世则牛羊而已【范祖禹】

  涵养文王羑里之囚死生忧患之至矣而从容演易安时处顺无异凝旒端冕南面而居葢其平昔涵养之功正在事物变迁之际与之循习无所骇异也【刘彦冲】为商室系民心汝坟之卒章曰鲂鱼赪尾王室如燬虽则如燬父母孔迩葢劳苦之极从而寛之曰王室虽如燬而文王在迩有以恤我也玩此诗则民心虽怨乎纣而尚以周之故未至于泮散也是文王以盛徳为商之方伯与商室系民心而维宗社者也其徳可不谓至乎【张栻】

  教化王化之所振荡徳教之所鼓舞四方万里如在掌握闾巷匹夫如游庠序当时兎罝有好徳之心武夫有干城之畧江汉游女无犯礼之思汝坟妇人有勉正之义共歌于诗班班可攷也

  武玉

  非圣人之言失之过东坡谓武王非圣人斯言过矣故其所言窃武尽美矣未尽善也之论而不察孔子之意葢孔子止谓武王征伐不及舜之禅逊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诗曰武王有圣徳故后世信孔子而不信东坡也既以武王非圣人而荀文若却言圣人之徒何哉

  武未尽善是声音之失说者以征伐不及揖逊曰迹固不及然其声音莭奏亦有未尽善者乐记曰有司失其也若非有司失其则武王之志荒矣孔子自衞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是知未正之前不能无错者【程颢】

  征伐非圣人所欲以言其徳则韶武二乐皆尽美也葢乐者徳之华也以言其应世之事则武为未尽善葢征伐非圣人之所欲也【周孚先】

  舜与武王同道揖逊之事天与之人与之征伐之义顺乎天而应乎人也圣人岂有二心哉如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事固如此征伐之义固不如仪凤之容然圣人岂以我所遇之时不如舜而私自己哉尽善尽美圣人之意岂不曰舜与武王同道【谢道】

  化天下昔武王既克商散财发粟使天下知其不贪礼下贤俊使天下知其不骄封先圣之后使天下知其仁诛飞防恶来使天下知其勇如此则敎化天下之实固已立矣天下耸然皆有忠信防耻之心然后文之以礼乐敎之以学校观之以郷射而谨之以冠昏防祭民是以目击而心谕安行而自得也

  知天下之势武王不泄迩不忘逺仁矣乎曰非仁也势也天下之势犹一身一身之中手足病于外则腹心为之深思静虑于内而求其病以疗之二物腹心手足之相救非有待而后然故曰武王之不泄迩不忘逺非仁也势也势如此其急而古之君独武王为然者何也人皆知一身之势而武王知天下之势也

  倾纣之否武王誓师之书必曰泰誓者乃否泰之泰纣时上下不交天下无邦武王大防诸侯以往伐倾纣之否故名篇以泰誓【王安石】

  忧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也一日无君者周武王之忧亦伯夷之忧也武王忧今日之无君而伯夷忧后世之无君忧不同而君一也吾甞读泰誓之书未甞不悲武王有无君之心也然武王之无君天下之有君也武王得无君之非而天下获有君之幸以己之非而易天下之幸奚不可也而伯夷则不之恕也吾观汤之慙未释于伐夏之日而仲虺则释之武自谓于汤有光而伯夷则非之何者汤无伯夷则慙而武王之臣皆虺故非也慙不见于汤则非必见于夷光未见于武则释先见于虺汤之慙夷之非武之光虺之释皆同此忧也无武之光无虺之释则天下无善治无夷之非无汤之慙则天下无宁君【吕祖谦】

  急于闻道武王之始克商也访洪范于箕子其始践祚又访丹书于太公可谓急于闻道者【真徳秀】

  教化武王反商政之初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则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散鹿防之财发钜桥之粟则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

  有心于教武王左仗黄钺右秉白旄以麾释者曰左手仗钺示无事于诛右手秉旄示有心于教牧野之战武王何心哉

  通道于九夷八蛮武王通道于九夷八蛮盖蛮夷来王而其道自通非武王有意于开四夷而斥大境土也

  成王

  不以法待士大夫成王周官之告戒独望之讲学而法无与焉先王所以厉士大夫法设不用也不以学取人而徒法之恃贾谊所谓官徒遇之彼将官徒自为【陈傅良】为治有序内修外攘治之序也而成王黜商命灭淮夷乃始归丰作周官何也境外之防乡隣之鬭者也先修而后攘可也境内之防同室之鬭者也苟不先治其鬭室可得而治乎武庚三监之伐近在肘腋实系王室安危而淮夷亦在封域之中声势相倚者也二患既除然后创制立法之事可兴矣是固治之序也【吕伯蒙】得周公以辅养自古人君守成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成王之所以成徳由周公之辅养昔者周公傅成王幼而习之所见必正事所闻必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程頥】

  闗市之征文王之时闗市讥而不征周公成王之时则闗市有征矣至防年然后弛之【秦观】

  兵权不偏属于一人昔成王将终命大臣相康王方是时掌兵权者太公望之子伋也宰臣召奭命作威南宫毛取二干戈虎贲百人子伋以逆嗣子伋虽掌兵非有宰臣之命不敢发也召公虽制命非诸侯将命以往伋亦不承也兵权散主不偏属于一人可知矣【胡安国】躬行周公之训周公作立政以戒成王使成王不能躬行周公之训则言为徒言耳今观周官之书如抚万邦廵侯甸四征弗庭即立政诘尔戎兵方行天下之意也如立太师太傅太保而下即常伯常任凖人之意也如戒有官君子其尔典常作之师即其惟克用常人之意也尊所闻行所知成王所以日进于髙明光大之地欤司防不言刑成王司防之命不言刑而言掌禁者葢治于已然不若沮于未然先王之立刑法惟恐天下之人入其中而不能自出故为之明示法禁使知有如是之罪必陷如是之刑人有惧心易避难犯此先王忠厚意也

  宣王

  备御当周人有常言一身之内备风寒者不过几处守要之说也宣王之时北有玁狁南有荆楚东有徐夷故城东方则仲山甫矣式南国则申伯矣奄北国则韩侯矣四夷已备其三异时犬戎之祸乃作于西以乗其不备之处狐防之巧于伺便乗隙从古然矣一隅不谨且遗后患况夷垣启钥以纵盗之入乎

  志足以立功大雅始于云汉着其心也小雅始于六月着其功也编诗者之意以为有是心者然后有是功宣王惟其出此是以能挈天下之大器以就其能成之大功攘夷狄宣王之时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太原周境也宣王之治戎狄不尽吾境不置也【吕祖谦】

  明文武之功业政事之修则欲如庶狱庶谨之勿悮器械之备则欲如尔戈尔矛之必饬谨防接下则必如遣使之礼乐侧身修行则必如内治之忧勤遣将命帅隐然采薇枤杜之歌而还定安集之民犹其在懐保恵鲜之日凡为此者固将以绍文武立治之大经而措斯世于道化盛行之日也

  秦

  以得人兴前世论者咸以山河之险秦得百二遂并天下地势便利使之然也所以奉春进计田肯建言着之史牍千古称善愚谓秦人之兴有由然矣自伯翳至于秦仲率以立功克守其业而僻在岐雍诸侯以夷狄待之穆公之世得人而昌广地开国悉由任贤之功矣百里奚亡虞之臣也而授以国政孟明奔军之将也而委以师律引咎自责卒渡河西之地由余在戎公以为忧当其来聘也降千乗之尊接以殊礼坐则曲席食则传器及其来归以客卿待之故能益国十二辟地千里遂覇西戎而抗衡中国矣自后孝公增脩穆公之徳寤寐贤者列爵而尊之分土而予之衞鞅以孽公子求见遂用其谋开阡陌急耕战法行民便亦以称覇后世克遵先轨范睢蔡泽离蔬释蹻而取卿相任贤之术速于置邮卒能灭二周吞六国而并天下者用此术也且苏秦反覆之臣燕王一听其言合从山东秦人不敢出函谷者十五年以此思一贤之功坚于山河逺矣汤以亳武王以镐而王天下其政何如哉百二之说于是为腐【余元度】

  不师古谓先王井田不足继而开阡陌之议谓先王郷遂不足复而发闾左之兵封禅之典谓先王礼仪不足以饬治也参夷之诛谓先王刑法不足以齐民也先王良法美意不复存自封建之法废而郡县则官无定守自井牧之法废而阡陌则人无定业自什一之法废而为大半之赋则民财竭矣自三日之役废而为闾左之戍则民力尽矣其他良法美意扫地无余

  不去肉刑三代法度秦尽变更独不去肉刑安得不灭【石安世】

  失道非一日李斯佐始皇定天下不可谓不智扶苏是始皇子秦人戴之久矣陈胜假其名犹足以乱天下而斯乃矫诏立胡亥杀扶苏蒙恬夫蒙恬持重兵在外使不即受诛而复请之则斯髙无遗类矣以斯之智而不虑此何哉曰秦之失道有自来矣岂独始皇之罪自商鞅变法以来以殊死为轻典以参夷为常法人臣狼顾胁息以得死为幸何暇复请方其法之行也求无不获禁无不止鞅自谓轶尧舜而驾汤武矣及其出亡无所舍然后知为法之弊矣夫岂独鞅悔之秦亦悔之矣荆轲之变持兵者熟视始皇环柱而走莫之救者以秦法重故也李斯之立胡亥不复忌此二人者知威令之素行而臣子之不敢请也二人之不复请亦知始皇之鸷悍而不可回也岂料其伪也哉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归之孔子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夫忠恕为心而以平易为政则上易知而下易逹虽有卖国之奸无所投其隙仓卒之变无自发焉然令行禁止葢有不及商鞅者矣而圣人终不以彼易此商鞅立信于徙木立威于弃炭祸其亲戚师傅积威权之剧以及始皇秦人视其君如雷电鬼神之不可测也古者公族有罪三宥然后制刑今至使人矫杀太子而不忌太子亦不敢请则威信之过也故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孙者也【东坡】

  始皇

  天厌秦嬴政之有天下也始以利觜长距鸡鬬六国而擅场复以钩爪锯牙虎噬万方而择肉终以多藏厚敛蚕食兆民而富国然后戍五岭筑阿房驱周礼之书尽赴回禄惑神仙之术但崇方士收大半之赋则黔首豆分用三夷之刑则赭衣栉比鲸鲵国政蝼蚁人命原膏野血风腥雨羶民厌秦也诉之于天天厌秦也授之于汉秦独厌天厌民而自王乎

  诗书之道废秦以山西鏖六国欲帝万世刘氏一呼而闗门不守武夫健将卖降恐后何耶诗书之道废人唯见利而不闻义焉耳【李泰伯】

  以失士而亡秦人既一天下以为六国之余士游谈于齐之稷下客食于四公子之门家于薛养于燕者犹在也而不尽去是则无以弭患设重赏酷罚以致名士欲尽杀而后快而不知结轨连横之徒又溢出而聚于丰沛之子弟耳余之厮役报韩之党大乡之盗分裂四骛各茍富贵卒合而亡秦【陈正斋】

  又夫智勇辨力此四者天民之秀杰也类不能恶衣食以养人皆役人以自养也故先王分天下之富贵与此四者共之此四者不失职则民靖矣四者虽异先王因俗设法使出于一三代以上出于学战国至秦出于客汉以后出于郡县吏魏晋以来出于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于科举虽不尽然取其多者论之六国之君虐用其民不减于始皇二世然当时百姓无一人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养之不失职也其力耕以奉上皆椎鲁无能为者虽欲怨叛而莫为之先此其所以少安而不即亡也始皇初欲逐客用李斯之言而止既并天下则以客为无用于是任法而不任人谓民可以恃法而治谓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故堕名城杀豪杰民之秀异者散而归田畆向之食于四公子吕不韦之徒者皆安归哉不知其槁项黄馘以老死于布褐乎抑将辍耕太息以俟时也秦之乱虽成于二世然使始皇知畏此四人者有以处之使不失职秦之亡不若是速也【苏轼】

  焚坑之谬李斯献防始皇用之烧经书焚学士谓可以杜异见息讪谤矣然沛公一起言太公兵法运筹决胜者张良也说下秦将使敌和者陆贾也收图籍荐大将抚根本者萧何也陈奢靡取亡之戒者樊哙也将思归之士出南郑定三秦者韩信也脱挽辂言建都陈山河百二之利者娄敬也自余如参陵平勃之徒莫不以材智防烈为汉宗臣计其生时秦子楚尚未得华阳夫人也或伏于胥吏困于卒伍屠狗贩缯寄食乞怜姓名不闻而往往已有蹀血咸阳爼醢祖龙之志矣始皇既不得而坑之方且虞心非巷议之人治偶语非今之罪是犹大川泛溢壊堤横决而区区于増土石窒罅漏不亦愚之甚哉史谓秦愚黔首夫黔首固多愚不待秦而后愚也其不愚者非秦之所能愚也然则灭仁义之涂絶諌说之辨以一身而雠疾四海之人将以遏其口屈其心至于贼疾而不知刄廹而不见是则自愚而已【胡寅】以术留天下智者或可与取天下矣而不可与守天下守天下则必有大度者也何者非有大度之人则常恐天下之去我而以术留天下以术留天下而天下始去之矣自周失其政诸侯用事而秦独得山西之地不过千里韩魏压其冲楚胁其肩燕赵伺其北而齐掉其东秦人被甲持兵七世而不得解寸袭尺取至始皇然后合而为一秦见其取天下如此其难也而以为不急持之则后世且复割裂以为敌国是以堕名城杀豪杰销锋镝以絶天下之望其所以偹虑而固守之者甚宻如此然而海内愁苦无聊莫有不忍去之意是以陈胜项籍因民之不服长呼起兵而山泽皆应由此观之岂非其重失天下而防之太过之弊欤【苏辙】

  吏不肖昔秦人之趣亡非一道也而其若是太甚者吏不肖也吾观始皇之初陋三代之封建其弊至于战国髋髀相依以蹙王室故夷其城而郡县之其虑诚逺也既而天下之吏习于嬴氏之暴斩刈剥啄草菅其民而毙之重之以头防之敛闾左之徭又重之以阿房骊山土木之役当时之吏非残忍侵渔病民以逢其君者则贪衅幸灾不逞之人也于是民之欲亡秦者十户而八九矣闗东之豪投袂而起一呼响应毛奋而鳞集戮力以倾秦人者不可胜计乌合之师所至如破竹者大抵皆郡馘其守县俘其令以应之者也不然则吏为自全之计挈地以赂敌而市一旦之命者也又不然则谈士掉三寸之舌檄而风靡者也而孰为秦守哉其间党秦之恶不肯遽臣妾者如三川之守田四川之守社南阳之守锜亦欲驱欲溃之民疾鞭而战之不败而涂地则亦为降虏而已亦奚救于秦之毙耶秦以虎狼之强尺攻寸取以吞天下一夕有变三十六郡皆无人之墟子婴之席未暖天下为汉何也秦人之忧素不及吏也知儒之不可杀爰自亡秦以诈力自私始以儒者为不切于用虽然彼固恶之也亦有所忌而未敢诵言杀之也种函谷设穽骊山以秦氏之暴虐残鸷欲杀则杀之耳何至委曲纡余如此意者恐天下以杀儒议已而始先为自文之也如是则于儒生虽然能杀而亦深自知其不可杀也已

  羣书考索续集卷五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续集卷五十五

  宋 章如愚 编

  臣道门

  臯陶

  刑不可有舜之九官若典礼乐也同教养也未尝不决于汝谐而任刑一事独以明允期之葢礼乐教养不可一日无而刑不可一日有也

  以徳用刑禹称臯陶迈种徳穆王论臯陶敎祗徳葢其职虽在于明刑而其心未甞不本于徳也

  论典礼与天命天讨之异臯陶曰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五庸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葢典礼必自天子出故言勑我自我若夫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虽天子不得而私故不言哉【杨时】

  以徳用人九徳之名自臯陶始其后周公吿成王亦欲其廸知忱恂于九徳之行葢古人之论人者必广其有徳后世之主或以材能取人而不稽诸徳行故有才无徳之小人得以自售其不败事者几希臯陶之言真万世知人之法也【真徳秀】

  主外治舜之时在庭之臣多矣至禹以天下而禹独推臯陶何也曰舜徒得此两人而天下巳治故也禹緫百揆而臯陶施刑内外之治举矣古者兵刑之官合为一观舜之命臯陶蛮夷猾夏是其责也则臯陶之职所施于外者为详故臯陶虽不可以无禹而禹亦不可以无臯陶是以当舜之欲位禹乃逊于臯陶余人不与焉孟子曰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己忧而子夏亦言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逺矣盖有见乎此【杨时】君臣相逊刑期于无刑民叶于中此舜治也舜不敢自以为功举而归之臯陶曰时乃功臯陶不敢自以为功曰帝徳罔愆而舜犹曰俾予从欲以治惟乃之休此足以见君臣相逊之美而上下常有慊然不自居其功之意也

  稷

  体阻饥之心见乃粒之民以舜之时烝民乃粒何甞阻饥然舜之命弃乃若是云者葢欲弃甞体阻饥之心见乃粒之民若见阻饥之民则百谷不期而自播矣为生民立命万世开太平禹稷思天下溺由已溺思天下饥由已饥便是为生民立命烝民乃粒万邦作乂便是为万世开太平

  夔

  其教即大司乐之乐徳乐语唐虞之时任于朝者非天子之族类则世臣巨室之家其起于耕钓侧防者不过数人岂当时世家子弟皆贤哉亦敎之有道耳然舜之命官以敎胄子也必属之典乐之防何哉葢古之敎者不在于辞令文章惟长善救失以成其徳故优而游之使自求之餍而饫之使自趍之夫乐者所以和平其心志而导逹其善性也此舜之教胄子所以先诸乐欤周官大司乐以乐徳教国子中和秪庸孝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自直而温至简而无傲即敎以乐徳也自诗言志至律和声即教以乐语也

  典乐兼教典乐教胄子见防兼两事既典乐又教胄子乐与教不可以不并乐者广大易直感人也深故掌乐必兼教之任动荡感发使人之良心悠然而生教人之道无大于此周之大司乐掌成均之法汉之太常犹领太学其名久而不废也【吕祖谦】

  伊尹

  卓然独见或问古人卓然独见者谁为最先生曰伊尹或曰何谓先生曰伊尹去尧舜之世已逺絶无师承尧传之舜舜传之禹自此以往寂寥数百载伊尹防然号于人曰予天民之先觉者也及汤学于伊尹故汤得伊尹之传曰文武曰周公曰孔子由此传之也不是独见得到何由敢自任如此【张九成】

  乐尧舜之道伊尹耕于有莘之野以乐尧舜之道夫尧舜之道岂有物可玩而乐之乎即耕于有莘之野而巳此农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伊尹之乐有在乎是若伊尹则所谓知之者也【杨时】

  取予合义一介与万钟若论利害则有多寡若论义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予故虽禄之天下不顾系马千驷弗视后世之则一介不以予诸人为太吝一介不以取诸人为太洁然君子之取予适于义而已予之啬取之防虽若不足道矣然茍害于义又何多寡之间乎孔子于公西赤之富不恤其请于原思之贤不许其辞此知所予者也孟子言非其道则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此知所取者也【同上】

  从容于处利害之际汤方聘伊尹于莘尹幡然而从之岂必于伐桀哉茍可与为尧舜之君者初无择也岂特伊尹为然虽汤亦然故五就桀者亦汤志也至于五反而不能至然后止于亳而伐桀之谋定此汤伊尹之本心也然后放天子太甲不以为嫌及其复之太甲不以为怨从容去就如处汤桀之间葢惟无利桀之心虽伐而不疑于乱惟无夺太甲之志虽放而不疑于簒此圣人之事常人所不能测也

  有天下之大莭办天下之大事者有天下之大节者也立天下之大节者狭天下者也夫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以动其心则天下之大节有不足立而大事有不足办者矣孟子曰伊尹耕于有莘之野非其道也非其义也虽禄之天下不受也夫天下不能动其心是故其才全以其全才而制天下是故临大事而不乱夫太甲之废天下未甞有是而伊尹始行之天下不以为惊以臣放君天下不以为僣既放而复立太甲不以为専何则其素所不屑者足以取信于天下也彼其视天下眇然不足以动其心而岂忍以废放其君求利也哉【苏轼】人知其志于太甲复位之时伊尹之志其自知则在迁太甲于桐之日人知其志则在奉太甲归亳之时善进諌太甲一篇合伊训而观之然后知伊尹纳诲之不可及后世人臣至于再三鲜不以辞气忿怒浸至不平伊尹三节进戒一节反缓于一节伊训之作太甲过末形之时也其言庸伤有哀悼不能自已之意及其过巳形而太甲一篇乃雍容和缓不伤悼痛切伊训言尔惟不徳罔大坠厥宗坠宗则九庙为墟矣使人凛然有危惧之意至太甲但曰忝厥祖忝祖之言视坠宗之言为孰严其曰无越厥命以自覆无之一字辞防从容亦非坠厥宗之断断也况又曰惟懐允图曰万世有辞期望之意愈至详味太甲首篇温乎春风和气中有陶然自得之意及观伊川格言大训明偹森严如武库矛防森列何也臣之事君如子之事父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夫父母有过谏之于几防而不从常情或有忿激之心忿激之心生则諌诤之言过其伤多矣为孝子者加敬而不违虽劳而不怨其色愈恭其气愈和其言愈从容而不敢廹也伊尹圣人太甲庸君伊尹元老太甲幼主而事之如父此其所以圣也【吕祖谦】

  傅説

  髙宗素知傅说昔髙宗之于傅説其知之旧矣岂真足以梦得哉惟夫踈逺之士欲举而置之贵近之右未有以信于天下也故假诸梦以神之故孟子告齐宣王曰必不得已而使卑逾尊踈逾戚不可不重【陈傅良】学无止法傅説告髙宗以典学曰终始不曰始终学无止法也【真徳秀】

  开圣学之源学之一事前此未经见也説命曰惟敎学半曰念终始典于学于是始有学之名遂开万古圣学之源其功亦大矣哉【同上】

  髙宗之得说以心之通髙宗之用人不求之于必可得之人而求之于不可知之梦事近恠矣然髙宗审其所梦之象而旁求之于天下而并以其所梦之意告之于人而举朝之人不恠且疑耶使者四出交错道路而傅岩之野负版之役夫俨然肖焉遂载而去之而説亦不辞举朝之臣与其天下之人与其同役胥靡之人其愈不恠且疑耶既至而相之命之为砺命之为霖雨命之为舟楫命之为瞑之药自比于弗视地之跣其勤若是其诚若是耶以髙宗之不言且梦帝而得之且形貌求而肖之且举版筑而相之且命之则説宜有惊世之智絶人之谋而徒曰从谏好学之类而已耶而髙宗又从而信受之服行之终始尊任之卒以继伊尹之功而兴商何耶甚矣其不恃其力以致物而以其心而致物也如此【叶适】

  周公

  用天子礼乐问赐周公以天子之礼乐当否曰始乱周公之法度者是赐也人臣安得用天子之礼乐哉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不能无过记曰鲁郊非礼曰周公其衰矣圣人甞讥之矣説者乃云周公有人臣不能为之功业因赐以人臣不得用之礼乐则妄也人臣岂有不能为之功业哉借使功业有出于周公亦是人臣所当为尔人臣不当为其谁为也【程颢】

  诚于任管叔管叔不令公宜无不知也与其使之监商而终致辟焉孰若封之有庳富贵之而已耶游氏曰象以杀舜为事其防愚既已暴于世矣观其志亦不过欲富贵而已舜以兄之道处之故封之有庳而使吏治其国所以处象而全之也若管叔之徳未着于迹其才又非象比也其志亦未可量周公讵忍逆探其兄之不仁将自絶于君亲而弃之耶若为有庳之封则彼将以为鄙我而速乱耳周公之亲爱其兄宜无不尽其道矣管叔之事圣人之不幸也舜诚信而喜象周公诚信而任叔天理人伦之至其用心一也【吕大临】

  不相忌召公为保有欲去之志周公反覆留之不遗余力后世权位相轧之际排之使去则多有之挽之使留葢亦鲜矣周公固不可以后世论也然大臣之秉心公则惟恐无助私则惟恐不専公私之间世主所当深察也【吕伯恭】

  待士周公之治天下何如其治计其一时之士虽贤且能孰有出周公之右者也虽有智计谋议孰有出周公之意者也以周公而轻天下之士则天下之士夫谁议而周公则不尔也沐不敢暇栉也食不敢下咽也周公非不敢也周公则以为不沐不食不过足以病吾之一身耳不幸而失一士则足以病天下病风俗吾则不忍以一身之安而易天下之病风俗之病也

  羣书考索续集卷五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续集卷五十六

  宋 章如愚 编

  圣贤门

  孔孟【顔子附】

  孔与天一孟听天所命孔子谓天之将防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则文之兴防在孔子与天为一矣葢圣人之徳盛与天为一出此等语自不觉尔孟子地位未到此故曰夫天之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听天所命未能合一

  辩害教者天下之事有害于教者圣贤辩之有害于己者圣贤不辩少正夘杨墨害教者也故孔孟辩焉向魋臧仓害巳者也而孔孟岂复辩乎庸人反是【石安世】论孟所言异而同论语之言无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无非操存涵养之要七篇之防无所不究而其所以示人者类多体騐充广之端夫圣贤之分其不同固如此然体用一源也显防无间也【朱熹】

  知人时无孔子顔子殁于陋巷而少正夘为闻人时无孟子匡章陷于不孝而陈仲子为防士【刘彦冲】

  孔俯就孟髙致孔子教人常俯就不俯就则门人不亲孟子常髙致不髙致则门人不尊【程颢】

  孟子常自尊其道而人不尊孔子益自卑而人益尊之圣贤固有间矣【同上】

  孔孟言语之异孔子言语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

  孟子未至孔子孔子为陪臣为宰皆能发明大道孟子必得宾师之位然后能明其道譬如有许大形象然后为泰山有许多水然后为海所以未至孔子【程颢】孔孟不弃天天之所以予我者不偶然也夫其所以予我者必有以用我也孔子孟轲之不遇老于道涂不倦不愠不怍不沮者夫固知夫责之所在也衞灵鲁哀齐宣梁恵之徒之不足相与以有为也我知之矣抑将尽吾心焉耳吾心之不尽吾恐天下后世无以责夫衞灵鲁哀齐宣梁恵之徒而彼亦将有以辞其责也然则孔子孟轲之目将不瞑于地下矣夫圣贤之用心也固如此【苏洵】

  气象之异仲尼元气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仲尼无所不包顔子亦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有自然之和气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则露其才葢亦时焉而已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仲尼无迹顔子防有迹孟子其迹着【程颢】

  孔子

  十年一化孔子之圣固天纵也而造次颠沛未尝忘学自志学至从心十年一化大圣自脩犹节节而进【刘彦冲】

  文武相济昔诸侯暴武之时孔子曰爼豆之事则甞闻之此圣人救之以文也及夹谷之防孔子则曰有文事者则有武偹请设左右司马此圣人济之以武也【范仲淹】

  不言之辩不得已之权孔子不见孺悲有不言之辩见阳虎有不得已之权【谢谔】

  神化夫善人为邦百年方能胜残去杀比之王者则多七十年矣王者必世而后仁比之孔子则多二十七年矣夫子摄行相事于鲁七日而诛少正邜凛然有戮飞防驱虎豹膺夷狄之风为政止三月耳羔豚不贰价男女别于途道不拾遗客至如归肃然已有无思犯礼莫不好徳之风行之一年其如何哉其曰三年有成者夫子而居其圣也谓之贤于尧舜生民未有岂过论哉【张九成】

  纲纪治功茍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仲尼言有成者葢欲立致治之功业如尧舜之时夫是之谓有成此圣人之事非他人可及故甞言后世论治者皆不中道理汉公孙丞相谓三年而化臣尚切迟之唐李石谓十年责治太早皆率尔之言圣人之言自有次第所谓朞月而已可也纲纪布也三年有成治功成也【程灏】

  不言之用子羔之为宰有所不取而必说乎未信之漆雕子张之干禄有所必辨而独贤乎屡空之顔子三子之言志有所不进而惟与乎咏归之曽防

  深知门弟夫子之于门人其念虑所起平生所志虽未形于顔色语言夫子固已得之矣如曽子不问夫子见其何处遽提其名指之曰吾道一以贯之子贡不问夫子见其何事遽提其名指之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子夏无一语也夫子忽斥其短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子路无一语也夫子忽斥其短曰由也不得其死然圣人内外明映羣弟至前顔色未萌言语未发其幽隐防宻夫子已坐照于不言中矣

  忧在天下天生孔子不独为鲁虽孔子其忧亦未甞不在天下也周之末列国争为雄长而天下骚然苦兵孔子拳拳于其间欲以一己捍天下之难故不用于鲁则之齐之衞之荆之陈之蔡不用于诸侯则欲为政于费不用于中国则欲为政于蛮夷车马之迹环于四方虽流离困厄而不悔圣人忧天下之不得其所而欲行其道如此其勤也【李邦直】

  作成门弟洙泗之濵席间函文圣化天运逹子贡之学而一贯自通逹顔渊之才而卓尔自见或謦或欬或顾或盼或笑或语一警之下万虑消亡【吕祖谦】

  处身与处国不同昔夫子能忍匡人之围而不能忍莱夷之兵能忍南子之见而不能忍优施之舞圣人之心何其多变也处身之与处国其法固不相参也毁辱在身圣人纳之而不校也此匡人之围南子之见夫子所以未甞动一念也毁辱在国圣人竞之而不置也此莱夷之兵优施之舞夫子所以未甞一毫贷也【同上】语黙皆道以谓无隐乎尔则天何言哉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以谓有隐乎尔则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夫子之文章不可得而闻也岂真不可得而闻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此天下之至显圣人乌得而隐哉所谓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也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此天下之至圣人亦乌得而显哉宜其二三子以为有隐乎我者也【谢显道】

  门人皆有用之才夫子之门人顔闵伯牛可以为辅相仲弓可以为诸侯宰我子贡可以使四方冉有可以治兵赋子路可以为将帅子游子夏可以立制度而不免厄于陈蔡此则天也【范祖禹】

  乡党一篇该尽圣人自孔子于郷党至訚訚如也言孔子言语之变自君在踧踖如也至私觌愉愉如也言孔子动容之变自君子不以绀緅饰至齐必有明衣布言孔子衣服之变自齐必变食至必齐如也言孔子饮食之变自席不正不坐至不亲指言孔子应事接物之变【吕大临】

  乐天仲由乐善故车马衣裘喜与贤者共敝顔子乐道故愿无伐善施劳圣人乐天故合内外而成其仁【张载】言无非道今观夫子之与顔闵言也见圣人之粹乎其温而非和也观夫子之与由求言也见圣人之厉乎其严而非髙也观其与宣哀诸时君言见其慊乎其不倨而非靡也观其与季孟诸大夫言见其端乎其不挠而非矫也至于立教之言则宽乎不廹而不至于肆伤时之言则愀乎不平而不至于感人见其为言也吾见其为道也

  生知后天地而生知天地之始先天地而殁知天地之终

  夹谷之防观孔子夹谷之防折强齐郤莱人戮侏儒归侵疆此即大禹决汝汉排淮泗周公膺戎狄驱猛兽之规模也盛矣哉【张九成】

  寛猛各当毎读论语观孔子进互乡见师冕与乡党一篇何其雍容如此及为鲁司防少正邜非有显然可指之恶一旦诛之于两观尸之于朝三日又何其可畏也不如是何以为孔子【同上】

  礼乐仲尼有其徳而无其位于礼甞言而不制故或行夏或善殷或从周于乐甞正而不作故雅颂各得其所如有用者则以其所言制为之礼以其所正作为之乐故其礼贯先圣后圣之精义其政有不尽乎乐集古今之正声其徳有不至乎【吕大临】

  学有形容难尽一时从游竭所力穷所见于不可形容之中而强名之曰麟凤欤河岳欤日月欤生民以来未之有欤性与天道闻不可得欤坚髙前后卓不可从欤温良恭俭譲葢清可为也而难于温温者清和之发也和可为也而难于良良者易直之发也本无侮人之心貌如之何而不恭本无侈泰之心用如之何而不俭本无竞强之心行如之何而不让至于此则泰然矣俨然矣其泰然也岂不如春其俨然也岂不如秋岂不容貌可观岂不威仪可象岂不和乐岂不荘敬逺暴慢不足道也逺鄙倍不足道也夫容貌如此诸弟子岂不能学以致之乎葢有忿懥之心者必不温有忮尅之心者必不良有欲上之心者必不恭有骄人之意者必不俭有物我之心者必不逊则温良恭俭让其惟圣人能之乎【谢显道】

  系周易道充乎一性吾则粹圣人之渊道周乎万物吾则恢圣人之天吾道其渊耶粹然者或可养而成吾道其天耶恢然者不可强而得宗庙其美百官其富宫墙其数仞岂不足以极绥来动和之机然天下幸不幸难以自决而厚化之徳卒不能恢其覆帱之天吾宁渊其渊不时出而用之春生秋杀一字已严陶冶诸子天巧已妙吾心所潜吾道所习自不应徒嗜韦编而不有以发其蕴也马图袐于河而斯文善其未防周梦啬于吾而木铎振其遗音三古之所未该三圣之所未悉吾一槩而竟发之则前日渊渊之渊岂不为今日溥博之天耶羽翼大成翺翔万世乌慊乎凤仪之不至也【刘穆元】周公富贵不如孔子贫贱毎读诗至鸱鸮读书至君奭甞切悲周公之不遇及观孔子厄于陈蔡之间而歌之声不絶顔渊仲弓之徒相与问荅夫子曰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至此顔渊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子油然而笑曰回使尔多财吾为尔宰夫天下虽不能容而其徒自足以相乐如此乃今知周公之富贵有不如夫子之贫贱夫以召公之贵以管蔡之亲而不知其心则周公谁与乐其富贵而夫子之所与共贫贱者皆天下之贤才则亦足与乐乎此矣

  居其偏以收天下之全昔者夫子防洁而不为异众之行勇敢而不为过物之操孝而不徇其亲忠而不犯其君若此者是夫子之全也原宪防而至于贫公良孺勇而至于鬬曽子孝而徇其亲子路忠而犯其君凡此者是数子之偏也夫子居其全而收天下之偏是以若此巍巍也【苏轼】

  堕三都葢田氏六卿不复则齐晋无不亡之道三家不臣则鲁无可治之理孔子之用于世其政无急于此者矣彼晏婴者亦知之曰田氏之僣惟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大夫不收公利齐景公曰善哉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婴能知之而莫能为之婴非不贤也其浩然之气以直养而无害塞乎天地之间者不及孔孟也孔子以覉旅之臣为政期月而能举治世之礼以律亡国之臣堕名都出藏甲而三家不疑其害已此必有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矣孔子之圣见于行事至此为无疑矣婴之用于齐也久于孔子景公之信其臣也愈于定公而田氏之祸不少衰吾是以知孔子之难也

  因才而成之葢孔子之所以教人者始于洒扫应对进退及其安之然后申之以歌广之以读书曰道在是已仁者见之斯以为仁智者见之斯以为智矣顔闵由是以得其徳予赐由是以得其言求由由是以得其政游夏由是以得其文皆因其才而成之譬如农夫捆田以植苖大小长短甘辛咸苦皆其性也吾无加损焉能养而不伤耳

  无可无不可夫子之于晚周茍可以任不必皆明君也茍可以交不必皆贤卿大夫也茍可以教不必皆才子弟也圣人之道非固如此徇乎人也不如是则道之不行于天下其过不専于人而吾亦与有愧焉故也【陈傅良】

  集大成天徳出宁时而措之夫焉有所倚曲肱饮水之非清乗田委吏之非和而木铎斯文之非任欤

  顔子

  惟发二问顔子终日如愚论语所载惟发二问一为仁一为邦夫子荅之皆极天理人事之大者原易之用内焉惟穷理尽性外焉惟开物成务顔子尽之

  乐道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君子之末仕也以学为始其既仕也以学为终昔者仲尼之门轻许人以仕而重许人以学由之果赐之逹求之艺圣人各取其一节而以从政许之至其论学则不然哀公甞问于夫子矣则对曰回也好学季康子甞问于夫子矣则对曰回也好学夫三千之徒四科之目如此其众多而号为好学者独顔子一人而已呜呼何其难也 或问圣人之门其徒三千独顔子为好学夫诗书六艺三千子非不习而通也然则顔子所好者何学也曰学以至圣人之道也然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顔子则必思而后得勉而后中其与圣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学之心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程頥】

  乐道回不改其乐是犹大火中真金乎疾风中劲草乎雪霜交下而松柏自有和气乎 顔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屡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程頥】

  忘富贵贫贱或问富贵而矜贫贱而叹使处富贵如处贫贱处贫贱如处富贵则矜叹不发先生曰见得一者难使顔子以贫贱处贫贱又安得乐顔子于此非特防富贵而贫贱亦防了此人所以虽视之不堪而回则不改也所见到此便是乐天 夫富贵人所爱者也顔子不爱不求而乐乎贫者独何心哉天地间而有至贵至爱可求而异乎彼者见其大而防其小焉耳得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富贵贫贱处之一也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顔子亚圣【周茂叔】 顔子箪瓢非乐也防也【程頥】

  克己复礼顔渊之问仁夫子一语仆藩墙去陛级撤堂室而纳之于甚大之地付之以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之事何其大也此君子之所惊也及顔子领其大请其目则不离于视听言动之间儆于非礼而已又何其小也此君子之所忽也惟其大而不惊此顔子之所以独往小而不忽此顔子之所以独来何也己也者人之欲也礼也者天之理也仁也者性之觉也克而复复而觉人者去而天者还则天髙地下吾性之湛也云行雨施吾性之游也君臣父子仁义礼乐吾性之触也一理彻而万理融当是之时一者非寡万者非众彻者非唱融者非随夫何故吾心之仁无寡也焉得心无唱也焉得随至则皆至不至则皆不至见则皆见不见则皆不见至矣见矣顷刻而天下皆吾仁吾犹逹之而何惊于一日而天下归仁也哉【张九成】

  四非之目顔渊问克已复礼之目夫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程頥】

  与禹稷同道知合内外之道则顔子禹稷所同可见葢自正心诚意推之至于可以平天下此内外之道所以合也故观其意诚心正则知天下由是而平观其天下平而知其非意诚心正不能也兹禹稷顔子所以同也见其进未见其止未至圣而不已故仲尼贤其进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见其止也【张载】

  勇或问顔子为人似乎怯曰孰勇于顔子观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有若无实若虚之类抑可谓大勇者矣【杨万里】

  乐圣道之实圣人之道有趍其名而好之者有安其实而乐之者昔者宰我子贡有若更称其师以为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之盛虽尧舜之贤亦所不及其尊道好学亦已至矣然而君子不以为贵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之汗而已矣若夫顔渊岂亦云尔哉葢亦曰夫子循循然善诱人由此观之圣人之道果不在于张而大之也【东坡】

  闵子骞

  不轻仕闵子顔渊之伦也不仕于大夫亦不仕于诸侯以仲弓之贤犹为季氏宰若顔闵者夫子之得邦家斯仕矣【范祖禹】

  又学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乐道而防人之势况闵子骞得圣人为之依归彼其视季氏不义之富贵不啻如犬彘又从而臣之岂其心哉在圣人则有不然者公山弗扰佛肸乱人也召夫子夫子欲应之季氏虽不臣夫岂不知我而欲以为宰也闵子辞之何也葢居乱邦见恶人在圣人则可在他人则不可所谓磨而不磷湼而不缁葢其变化莫测人虽欲杀之亦不可得也况得而污之乎自圣人而下刚则必取祸柔则必取辱闵子岂不能早见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于衞求也为季氏附益夫岂二子本心哉葢既无先见之智又无克乱之才故也然则闵子其贤矣乎【谢显道】

  孝子骞之行能使其父母昆弟人无间言此难能也舜之父母兄弟以顽嚚傲闻于天下然则闵子贤于舜乎曰舜以谐顽嚚瞽瞍底豫为孝闵子以善父母兄弟为孝【范祖禹】

  子贡

  善问孔门惟子贡最为善问冉有曰夫子为衞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及其入也不问衞君乃问夷齐夫子吿以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子贡遂知夫子之不为乂如子路问鲁大夫练而杖礼与夫子曰不知及子路以语子贡子贡乃不指鲁大夫而问夫子遂荅以非礼观此可以见子贡之善问【张九成】

  以了悟为闻子贡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既言夫子之言则是居尝语之矣圣门学者以仁为己任不以茍得为得必以了悟为闻【张载】

  留情于富贵为货殖子贡之髙识曷甞规规于货利哉特以丰约之间不能不留情耳且贫富有命彼乃留情于其间多见其不信道也故圣人谓之不受命有志于道者要当去此心而后可语也【程颢】

  学造于小成器者成材之谓学者充实时也使其能辉光何害其为不器何害其为形而上者子贡圣门之逹者于道体无不窥见设未能从容而安亦可不谓之小成乎孔子以器许之犹后世以通逹治体者谓之国器未可执方论也【谢显道】

  问一知二知类通逹至极其数者顔子也凡物有对举其偏而知其对者子贡也【吕大临】

  闻文章而知性与天道夫子之文章异乎人之所谓文章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异乎人之言性与天道子贡之听言异乎人之听言也他人闻夫子之文章止于文章而已子贡闻夫子之文章于其间知所谓性为天道使子贡智不足以知此则又安能语此则夫子可不谓善言乎子贡可不谓善听乎后世诸子言性与天道者多矣言纷纷使人弥不识者亦异乎夫子之言矣后世学者观着于章句之外毫髪无所得也亦异乎子贡之闻矣【谢显道】

  学不及曾子子贡之于学不及曾子也如此孔子语曾子一以贯之葢不待其问而吿曾子复深喻之曰唯至于子贡则不足以知之矣故先发其问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果不能知之以为然也又复疑其不然而请焉方告之曰予一以贯之虽闻其言犹不如曾子之唯也【尹焞】

  季路

  死生鬼神子路学于夫子以事鬼神为问又以死为问子路之心葢以人者吾所自知所不知者鬼神而已生者吾所自知所不知者死而已葢至理无二知则俱知惑则俱惑安有知此而不知彼者哉子路果知人则必无鬼神之问矣子路果知生则必无死之问矣观其鬼神之问可以占其未知人也观其死之问可以占其未知生也夫子荅之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此葢夫子提耳而诲子路无非真实语世儒乃或以为拒子路之问岂不哀哉子路深省于一言之下故白刄在前结缨正冠不改其操则死生鬼神之际子路其知之矣【吕祖谦】

  喜闻过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护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周茂叔】

  百世之师子路亦百世之师【程明道】

  勇则不惑道无乎不在无往而不可也故曰蛮貊之邦行矣又曰欲居九夷然而孔子未必行未必居焉有可行可居之理则必明之公山弗扰佛肸之召欲往而卒不往者明其可往而已仲由好勇故可以受此言他人则不能不惑无勇必多疑故也由知夫子之可从海之可往而不知不必徃焉此知进而不知退能勇而不能怯者也【范祖禹】

  可与患难子路在圣门最为可与共患难者【谢显道】言志顔渊季路与夫子言志夫子安仁也顔渊不违仁也季路求仁也【程頥】

  曾子

  一贯忠恕夫道一而已矣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无往而非一此至人所以为无已也岂参彼已所能与哉此忠恕所以近道为其一以贯之也虽然忠所以尽已恕所以尽物则欲求入道者宜莫近于此此忠恕所以违道不远也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使曾子之知不足以及此则仲尼不以告而曾子不自诬矣今曰忠恕而已者所以告门人也孟子曰万物皆偹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此仲尼告曾子之道也强恕求仁莫近焉此曾子吿门人之道也然则曾子岂有隐于是耶葢门人之知不足以及此而强告之适所以滋其惑使门人诚于忠恕则于一道亦何逺之有【游酢】事亲事亲若曾子可也未甞以曾子之孝为有余也葢子之身所能为者皆所当为也【程頥】

  能之短而明之卓夫子称回之愚参之鲁而圣人之传乃愚与鲁者得之学者求其説而不得则曰愚与鲁道之资也智与慧性之翳也嗟夫言之似也而差之何也回之愚夫子葢甞言其如愚而不愚矣则回之愚岂其真而学者犹以为真也若参之鲁夫子言之未及尽也执夫子未及尽之言而以参为真鲁参又何辞焉虽然参不病也学者病也右愚鲁而左智慧则纳天下之人于荘周之瓦砾佛道之寂灭也岂不病哉且参之鲁岂蒙然痴暗然昧耶子曰吾道一以贯之门人相顾莫知所依据而参也领之以一唯然痴暗然昧者能之乎然则参非真鲁者也非鲁而曰鲁无乃言语之不给文学之未敏欤言语之给文学之敏君子非有废也而非所先葢言语者道之汲而汲者非道也文学者道之寓而寓者非道也言语之不给曰鲁可也文学之不敏曰鲁可也而鲁非道之贼也非道之贼而亦非道之资人之资有所明有所能能者事之资也明者道之资也参之鲁短于能者也非事之资而已矣非事之资而移以为道之资道固无用于能而亦何用于不能哉谓能可以入道者妄也谓不能可以入道者大妄也道则有可以入者矣曰明是也参也能之短而明之卓则其为道之资者以其卓者也今也取其短而谓为道之资又欲去其卓而谓为性之翳不知其所谓翳者乃参之所以为资而其所谓资者乃参之无所用于道者也

  所见大曾子传圣人学其徳后来不可测安知其不至圣人如言吾得正而毙且休理防文字只防他气象极好被他所见处大后人虽有好言语只被他气象卑终不类道

  传道以鲁葢甞谓曾子在孔门当时以为鲁学道宜难于他人然子思之中庸圣学之所頼以传者也考其渊源乃自曾子则传孔子之道者曾子而已矣岂非以鲁得之乎由此观之聦明才智未必不害道而刚毅木讷信乎于仁为近矣【杨时】 参也竟以鲁得之【明道】

  子思

  率性致中子思之学不恃其性而恃其率不恃其中而恃其致率也者循是教焉者也致也者力而求之者也性不可见而率性可见中不可能而致中者可能【杨万里】

  言与汤合子思言天命之性即汤之所谓降其言率性之道修道之教即汤之所谓克绥厥猷惟后【真徳秀】言与尧舜合夫子传尧舜之道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顔氏曾氏之传得其宗及曾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逺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作为中庸之书以诏后之学者葢其知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逺故其説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异若合符节歴选前圣之书所以提挈纲维开示緼奥未有若是其明且尽者也【朱文公】善立论孟子之所谓性善者皆出于其师子思之书子思之书皆圣人之防言笃论孟子得之而不善用之能言其道而不知其所以为言之名举天下之大而必定以性善之论昭昭乎自以为的于天下使天下之过者莫不欲援弓而射之故夫二子之为异论者皆孟子之过也若夫子思之论则不然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行焉圣人之道造端乎夫妇之所能行而极乎圣人之所不能知是以学者不知其所穷夫如是则恻隐足以为仁而仁不止于恻隐羞恶足以为义而义不止于羞恶此不亦孟子之所以为性善之论欤子思论圣人之道出于天下之所能行而孟子论天下之人皆可以行圣人之道此无以异者而子思取必于圣人之道孟子取必于天下之人故夫后世之议者皆出于孟子而子思之论天下同是而莫之或非焉然后知子思之善为论也

  孟子

  于时君人欲中开道其路放郑声所以吿顔子也岂容有今乐古乐之説焚咸丘所以书春秋也岂于好乐之外复有田猎之説是孔子之道至孟子一失矣呜呼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顾在用之如何耳孟子之于时君特于当时人欲中开道其路使骎骎入先王之道而不觉如好勇不妨其安天下好货好色不妨其于百姓同之好麋鹿鱼鼈好今之乐不妨百姓同乐此善用也明王道辟异端孟子卑管仲而狭许行貉白圭而蚓仲子禽兽杨墨妾妇仪秦【张九成】

  变孔子之论而归于正孔子之论多论其常孟荀之论多论其变然孟子则变孔子之论而归于正荀子则变孔子之论而流于邪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至于孟子则曰言不忠信行不笃敬惟义所在斯不亦变而归于正乎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至于荀子则曰礼起于圣人之伪斯不亦变而流于邪乎夫人之所守所学不可因时而迁徙观二子同生战国而孟子归于正是无战国之心荀子流于邪是有战国之心也【石安世】

  有大功四孟子有大功四明浩然之气道性善辟杨墨黜五伯而尊三王皆前圣之所不载有功于名教性善甞读中庸之书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又曰能尽其性则能尽人物之性可以賛化育参天地质之以此而后孟子之説始信性果恶耶则违性之谓道可也乌用率且性既恶则尽性之所至当逆天地而戾人物矣奚其賛又奚其参【杨万里】

  浩然之气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之谓道修道则谓之敎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可谓尽矣【程颢】

  功不下禹昔者禹以其身拯天下之溺而孟轲氏以其道拯人心之溺其事虽异其于救世则同此韩愈所以谓功不在禹下也

  有禹稷事功人须学顔子有顔子之徳则孟子之事功自立孟子者禹稷之事功也【程頥】

  正人心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养性存心收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説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欲格君心之非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杨时】

  正君心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而后天下之事可得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諌之然非心存焉则事事而更之后复有其事将不胜其更矣人人而去之后复有其人将不胜其去矣是以辅相之职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后无所不正【真徳秀】

  知易春秋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孔子圣之时者也故知易者莫若孟子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故知春秋者莫若孟子【程頥】

  知诗古人能知诗者惟孟子为其以意逆志也夫诗人之志至平易不必为艰崄求之今之艰崄求诗则已防其本心何由见诗人之志【张载】

  道徳之言有有徳之言有造道之言孟子言已志者有徳之言也言圣人之事者造道之言也【明道】

  只言心子思言性而孟子只言心葢性无所执所以惟求之心心治则性得葢心出于性故也如求放心养性存心尽心之类所以治心甚严不动心孟子所得【谢谔】责难于君齐宣王问王政孟子称文王治岐滕文公问守国孟子称太王居邠齐宣王好勇孟子称文王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此责难于君也【范祖禹】

  言王道孟子对人君论事句句未甞离仁此所谓王道也曰安得句句不离乎仁曰须是知一以贯之之理曰一以贯之仁足以贯之仁足以尽之否曰孟子固曰一者何也仁也仁之用大矣【杨时】

  出乎富贵君子能轻富贵欤君子非能轻富贵也能出乎富贵也未有以出乎富贵而曰我轻富贵将以轻之适以重之夫惟出乎富贵者然后不为富贵之所诱何则此固有以破其诱也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此孟子所以出乎富贵而立其表也且义之必取则生犹必舍也而不能舍富贵也耶【杨万里】

  其中有守孟子之道始于至粗而极于至精充乎天地放乎四海而毫厘有所必计至寛而不可犯至宻而不可察者此其中必有所守而后世或未之见也且孟子尝有言矣人能充其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其无欲为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士不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类也惟其不为穿窬也而义至于不可胜用惟其不可以言而言可以言而不言也而其罪遂至于穿窬故曰其道始于至粗而极于至精充乎天地放乎四海而毫厘有所必计呜呼此其所以为孟子欤【苏轼】

  羣书考索续集卷五十六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一   宋 章如愚 撰图书门

  周子曰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隂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隂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隂阳也隂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而主静【无欲故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徳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説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太极图

  ○此无极而太极也所以动而阳静而隂之本体也非有以离乎隂阳即阴阳而指其本体不杂乎隂阳而为言耳□此○之动而阳静而隂也中○者其本体也□者阳之动也○之用所以行也□者隂之静也○之体所以立也□者□之根也□者□之根也   此阳变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也□者阳之变也□者隂之合也□隂盛故居右□阳盛故居左□阳穉故次火□隂穉故次水□冲气故居中而水火之□交系乎上隂根阳阳根隂也水而木木而火火而土土而金金而复水如环无端五气分四时行也○□

  五行一隂阳五殊二实无余欠也隂阳一太极精粗本末无彼此也太极本无极上天之载无声臭也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气殊质异各一其○无假借也□此无极二五所以妙合而无间也○干男坤女以气化者言各一其性男女一太极也○万物化生以形化者言各一其性而万物一太极也又曰极如木之有根浮屠之有顶但是有形之极太极乃是无形之极○极者至极之义至中至正至精至一之理也太者大而无以加之称如太初太一太元太祖之谓也极无不在民极则有总防之义北极则有枢纽之义皇极则有标凖之义谓之太极则是原头只有此理在天地万物之先而实行乎天地万物之中无总防之形而实为万理之总防无枢纽之形而实为万化之枢纽无标凖之形而实为万类之标凖周子但于第二圏中分出一圏在上以见太极只是浑沦极至之理而元无形尔图说解剥图体示人以一身所自来惟人也以下示人以人道所由立使知人所以为人圣人所以为圣人君子所以为君子小人所以为小人朱子尝曰西铭前一叚如棊盘后一叚如人下棊太极图意亦然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别集卷一>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别集卷一>

  伏羲画卦横图

  大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又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

  朱子曰天地之间莫非太极隂阳之妙圣人仰观俯察逺求近取固有超然而黙契于心矣故自两仪未分浑然太极而两仪四象六十四卦之理已粲然于其中太极分而两仪则太极固太极两仪固两仪也两仪分而四象则两仪又为太极而四象又为两仪矣自是而推四而八八而十六十六而三十二三十二而六十四以至百千万亿之无穷虽见于摹画若有先后而出于人为然其已定之形已成之势固已具于浑然之中而不容毫发思虑作为于其间也又曰诸儒谈易谩纷纷只见繁枝不见根观象徒劳推互体玩辞亦是逞空言湏知一本能双干始信千儿与万孙吃包羲为人意悠悠千古向谁论

  此伏羲画卦次序卦画自下而上初画一竒一偶则阳一隂一而为两仪两仪之上各生一竒一偶则太阳一少隂二少阳三太隂四而为四象四象之上各生一竒一偶则干一兊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而为八卦八而十六则两仪之上各加八卦又八卦之上各加两仪也十六而三十二则四象之上各加八卦又八卦之上各加四象也三十二而六十四则八卦之上各加八卦下三画则八干八兊八离八震八巽八坎八艮八坤上三画则干一兊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各居八卦之上而重干居一重兊居二重离居三重震居四重巽居五重坎居六重艮居七重坤居八皆自然而然不容已之势岂待文王而后重周礼三易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四周礼至刘歆时方出子云不见周礼故以重易为文王不知十三卦制器皆取已重之卦矣文王易即伏羲已重之卦而改变其位序也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别集卷一>

  伏羲画卦圆图

  邵子曰太极既分两仪立矣阳上交于阴隂下交于阳而生天之四象刚交于柔柔交于刚而生地之四象是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三十二分为六十四犹根之有干干之有枝愈大而愈小愈细而愈繁是故干以分之坤以翕之震以长之巽以消之长则分分则消消则翕也乾坤定位也震巽一交也兊离坎艮再交也故震阳少而隂尚多也巽隂少而阳尚多也兊离阳浸多也坎艮隂浸多也又曰无极之前隂含阳也有象之后阳分隂也隂为阳之母阳为隂之父故母孕长男而为复父生长女而为姤是以阳起于复而隂起于姤也又曰干四十八而四分之一分为隂所尅也坤四十八而四分之一分为所尅之阳也故干得三十六而坤得十二也又曰复至干凡百一十有二阳八十隂姤至坤凡百一十有二隂八十阳又曰阳在隂中阳逆行隂在阳中隂逆行阳在阳中隂在隂中则皆顺行此眞至之理按图可见之矣又曰坎离隂阳之限也故离当寅坎当申而数常逾之者隂阳之溢也然用数不过乎中也【离当夘坎当酉但以坤为子半可见矣】又曰先天学心法也故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于心也

  此即横图而分左右也阳爻多者居左隂爻多者居右隂阳之賔主也自三画观之初画为仪隂阳之竒偶也中画为象上画为卦隂阳之中又各有隂阳也自六画观之一画则左三十二阳右三十二隂两仪也二画则十六阳十六隂相间四象也三画则八阳八隂相间八卦也四画则四阳四隂相间五画则二阳二隂相间六画则一阳一隂相间皆隂阳相生不已之象也然以象观之阳饶隂乏以数观之阳一隂二故恶多于美害多于利乱多于治天道进阳而退隂人道必崇阳而抑隂欤

  伏羲八卦图

  说卦曰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兊以説之干以君之坤以藏之 邵子曰此一节明伏羲八卦也八卦相错者明交相错而成六十四也又曰乾坤纵而六子横易之本也又曰震始交隂而阳生巽始消阳而隂生兊阳长也艮隂长也震兑在天之隂也巽艮在地之阳也故震兊上隂而下阳巽艮上阳而下隂天以始生言之故隂上而阳下交泰之义也地以既成言之阳上而隂下尊卑之位也乾坤定上下之位坎离列左右之门天地之所阖辟日月之所出入春夏秋冬晦朔望昼夜长短行度盈缩莫不由乎此矣 朱子曰以横图观之有干一而后有兊二有兑二而后有离三而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亦以次而生此易之所以成也而圆图之左方自震之初为冬至离兑之中为春分以至于干之末而交夏至焉皆进而得其已生之卦犹自今日而追数昨日也故曰数往者顺其右方自巽之初为夏至坎艮之中为秋分以至于坤之末而交冬至焉皆进而得其未生之卦犹自今日而逆计来日也故曰知来者逆然本易之所以成则其先后始终如横图及圆图右方之序而已故曰易逆数也

  按说卦所言天地山泽雷风水火之象先天图之小成也干纯阳为天位乎上故居南坤纯隂为地位乎下故居北离火外阳内隂居东大明生东也坎水外隂内阳居西月生于西也西北多山故艮止为山居西北泽萃东南故兊说为泽居东南雷起东北故震阳动于下为雷居东北风起西南故巽入于下为风居西南此对待之隂阳也然八卦之序旋转无穷八位之象交相为用对待者未尝不流行也

  文王八卦图説

  说卦曰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于坤说言乎兊战乎干劳乎坎成言乎艮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挠万物者莫疾乎风燥万物者莫熯乎火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润万物者莫润乎水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风不相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 邵子曰此一节明文王八卦也又曰至哉文王之作易也其得天地之用乎故乾坤交而为泰坎离交而为既济也干生于子坤生于午坎终于寅离终于申以应天之时也置干于西北退坤于西南长子用事而长女代母坎离得位而兊艮为偶以应地之方也王者之法其尽于是矣【此言文王改易伏羲卦图之意也盖自干南坤北而交则干北坤南而为泰矣自离东坎西而交则离西坎东而为既济矣乾坤之交者自其所已成而反其所由生也故再变则干退乎西北坤退乎西南也坎离之变者东自上而西西自下而东也故乾坤既退则离得干位而坎得坤位也震用事者发生于东方巽代母者长养于东南也】又曰易者一隂一阳之谓也震兊始交者也故当朝夕之位坎离交之极者也故当子午之位巽艮不交而隂阳犹杂也故当用中之偏乾坤纯阳纯隂也故当不用之位也又曰兊离巽得阳之多者也艮坎震得隂之多者也是以为天地用也干极阳坤极隂是以不用也又曰震兊横而六卦纵易之用也

  按説卦所言震巽离坤兊干坎艮之序后天图之小成也乾坤交而付其用于离坎故离得干位坎得坤位干西北坤西南者退处于无为之地天倾西北而枢纽不动亦在西北故干居西北土居中央致养之道在离兊之间故坤居西南震东兊西者震阳出隂而主春兊隂説阳而主秋也巽东南而艮东北者巽隂入阳长养万物艮阳止隂终始万物此流行之隂阳也然干对坤震对兊坎对离艮对巽则流行者未尝不对待也故下文水火雷风山泽之相偶又用伏羲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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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天方圆图

  邵子曰此伏羲八卦也伏羲画八卦即有六十四卦圆者为天方者为地天地之理皆在是也 伯温曰干兊离震在天为阳在地为刚在天则居东南在地则居西北巽坎艮坤在天为隂在地为柔在天则居西北在地则居东南隂阳相错天文也刚柔相交地理也 朱子曰此图圆布者干尽午中坤尽子中离尽夘中坎尽酉中阳生于子中极于午中隂生于午中极于子中其阳在南其隂在北方布者干始于西北坤尽于东南其阳在北其隂在南此二者隂阳对待之数圆于外者为阳方于中者为隂圆者动而为天方者静而为地者也又曰先天图一日有一日之运一月有一月之运大而天地之终始小而人物之死生逺而古今之世变皆不外此

  天地之间无独必有对故先天之易两两相对圆图干与坤对自乾坤而生者夬对剥大有对比壮对观小畜对豫需对晋大畜对萃泰对否兑与艮对自兑艮而生者复对谦蹇对暌渐对归妹小过对中孚旅对节咸对损遯对临坎与离对自离坎而生者师对同人防对革涣对丰解对家人未济对既济困对贲讼对明夷震与防对自震防而生者升对无妄蛊对随井对噬嗑恒对益鼎对屯大过对颐姤对复方圆自下而上序如横图自西北之东南干之坤东北之西南泰之否纵横错综亦皆相对天下之理有刚必有柔有进必有退有善必有恶六十四卦皆厯三十二位而变而其机则在坤复干姤之间复至干阳自少而多极于干则一变为姤矣姤至坤隂自少而多极于坤则一变为复矣坤而复干而姤乃隂阳变易之机得其机则安不忘危治不忘乱进必思退吉必虑凶可以体常尽变先天之学其明天道以验人事之几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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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序对图

  易大传序卦杂卦皆后天次序反对卦也 邵子曰八卦之象不易者四反易者二以六卦变而成八也重卦之象不易者八反易者二十八以三十六变而成六十四也又曰小成之卦正者四变者二共六卦也大成之卦正者八变者二十八共三十六卦也又曰天根月窟常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又曰体有三百八十四而用止于三百六十何也以乾坤离坎之不用也乾坤离坎之不用所以成三百六十之用也又曰乾坤坎离为上篇之用震艮防兑为下篇之用颐中孚大小过为二篇之用也

  隂阳相易自有相反之理故后天之易一一反对上经十八卦下经亦十八卦上经不易者六乾坤坎离颐大过也反易者十二屯与防需与讼师与比小畜与履泰与否同人与大有谦与豫随与蛊临与观噬嗑与贲剥与复无妄与大畜是也下经不易者二中孚小过也反易者十六咸与恒遯与壮晋与明夷家人与睽蹇与解损与益夬与姤萃与升困与井革与鼎震与艮渐与归妹丰与旅防与兑涣与节既济与未济是也乾坤坎离固不易艮震合而为颐震艮合而为小过防兑合而为中孚兑防合而为大过亦皆不易也八卦虽不易干尽变则为坤坤尽变则为干坎尽变则为离离尽变则为坎颐尽变则为大过大过尽变则为颐中孚尽变则为小过小过尽变则为中孚亦皆变易也易变易也天下有可变之理圣人有能变之道反需为讼反泰为否反随为蛊反晋为夷反家人为睽此不善变者也反剥为复反遯为壮反蹇为解反损为益反困为井此善变者也亦不尽然文王之意但示人以可变之机得其机则危可安乱可治屈可伸狂可圣特在一转移之顷尔后天之学其明人事以賛天道之妙欤

  河图

  易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五地数三十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朱子曰此一节夫子明河图之数也天地之间一气而已分而二则为隂阳而五行造化万物终始无不管于是故河图之位一与六居北二与七居南三与八居东四与九居西五与十居中盖其为数不过一隂一阳一竒一偶以两其五行而已阳数竒故一三五七九属乎天隂数偶故二四六八十属乎地天数五地数五各以类相求五位之相得然也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所谓各有合也积五竒为二十五积五偶为三十合是二者为五十有五此河图之全数也孔安国云河图者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刘歆云伏羲继天而王受河图而画之八卦是也闗子明云河图之文七前六后八左九右邵子曰圆者星也歴纪之数其肇于此乎盖圆者河图之数故伏羲因之而造易也

  河图者天地所画之易也太极分而为隂阳隂阳立而为天地天地播而为五行天地初生之气必湿为水湿极必燥为火燥必有所生为木生必刚为金刚必实为土是五行所生之气也以竒生者以偶成以偶生者以竒成阳先隂故水先成火次之木者土之华金者土之实其性有水火之杂土则万物之所成始而成终是五行所成之质也五行分王四时土居中央故数亦以五为中一倚之成六二倚之成七三倚之成八四倚之成九五倚一二三四而成十此皆自然之象数易之原也伏羲仰观俯察逺近参取见天地间无非易而河图之出适契其心故因之以画卦使图不出卦其不画乎

  洛书

  孔安国云洛书者禹治水时神龟负文列于背有数至九禹因第之以成九类

  刘歆云禹治洪水赐洛书法而陈之九畴是也河图洛书相为经纬八卦九章相为表里

  邵子曰方者土也画州井地之法其放于此乎盖方者洛书之文故禹箕叙之而作范也

  蔡元定云古今记自孔安国刘向父子班固皆以为河图授羲洛书锡禹闗子明邵康节皆以十为河图九为洛书盖大传既陈天地五十有五之数洪范又明言锡禹九畴而九宫之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正龟背之象也惟刘牧意见以九为河图十为洛书其易置图并无明验但谓伏羲兼取图书则为可疑耳其实天地之理一而已时有古今先后不同而其理不容有二故伏羲但据河图作易不必预见洛书而逆与之合大禹但据洛书作范亦不必追考河图而暗与之符所以然者此理之外无复他理故也

  图象圆圆者天也书象方方者地也图数十偶赢而竒乏全数也书数九竒赢而偶乏变数也图以五生数统五成数故生数在内成数在外书以五竒数统四偶数故竒数居正偶数居侧皆阳统隂也生成数各有隂阳以生成而论则生为阳成为隂也图五行相生而分布则首北次南次东次西以复于中也书五行相尅而右旋则由西北而西南由东南而东北以复于中也图书皆以五居中虚其中则太极也竒偶均二十者两仪也图六七八九附于生数之外则隂阳老少互藏其宅书一二三四而含九八七六纵横十五而互为七八九六则亦四象也图虚其十亦四十五数也书九畴之母数则亦四十五数也书九畴之子数则亦五十五数也【五行五事八政五纪皇极三徳七稽疑十休咎证十一福极】是以图固可以为范而书亦可以为易矣经纬表里之説岂不信然

  皇极经世书

  太阳 日暑性目元皇

  太隂 月寒情耳防帝

  少阳 星昼形鼻运王

  少隂 辰夜体口世霸

  少刚 石雷木色岁易

  少柔 土露草声月书

  太刚 火风飞气日诗

  太柔 水雨走味辰春秋

  元之元【干】 防之元【履】 运之元【同人】世之元【无妄】元之防【夬】 防之防【兑】 运之防【革】 世之防【随】元之运【大有】防之运【暌】 运之运【离】 世之运【噬嗑】元之世【大壮】防之世【归妹】运之世【丰】 世之世【震】元之岁【小畜】防之岁【中孚】运之岁【家人】世之岁【益】元之月【需】 防之月【节】 运之月【既济】世之月【屯】元之日【大畜】防之日【损】 运之日【贲】 世之日【颐】元之辰【泰】 防之辰【临】 运之辰【明夷】世之辰【复】岁之元【姤】 月之元【讼】 日之元【遯】 辰之元【否】岁之防【大过】月之防【困】 日之防【咸】 辰之防【萃】岁之运【鼎】 月之运【未济】日之运【旅】 辰之运【晋】岁之世【恒】 月之世【解】 日之世【小过】辰之世【豫】岁之岁【巽】 月之岁【涣】 日之岁【渐】 辰之岁【观】岁之月【井】 月之月【坎】 日之月【蹇】 辰之月【比】岁之日【蛊】 月之日【蒙】 日之日【艮】 辰之日【剥】岁之辰【升】 月之辰【师】 日之辰【谦】 辰之辰【坤】

  经世书

  天有隂阳隂阳之中又各有隂阳故有太少太阳日太隂月少阳星少隂辰为天之四象暑寒昼夜天之所变也性情形体物所感于天之变也地有刚柔刚柔之中又各有刚柔故有太少太柔水太刚火少柔土少刚石为地之四象雨风露雷地之所化也走飞草木物所应于地之化也人得天地之全暑寒昼夜无不变雨风露雷无不化性情形体无不感走飞草木无不应目善万物之色耳善万物之声鼻善万物之气口善万物之味天地万物皆隂阳刚柔之分人则兼备万物故灵万物而参天地也阳中阳日也阳中隂月也隂中阳星也隂中隂辰也柔中柔水也柔中刚火也刚中柔土也刚中刚石也日月星辰共为天水火土石共为地此乃五之数

  也 天地之数极于八八故元防运世岁月星辰之数极于六十四也阳数以三十起者一月有三十日一世有三十年也隂数以十二起者一日有十二辰一嵗有十二月也 一元之数即一嵗之数也一元有十二防三百六十运四千三百二十世犹一嵗有十二月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辰也一元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嵗一防有十二万九千六百月一运有十二万九千六百日一世有十二万九千六百辰皆自然之数皇极一元之运始于日甲月子星甲辰子者岂特歴数之用哉

  体天地之撰者至于易而止天竒地偶之画阳九隂六之数四千九十有六之变万有一千五百二十之防有以加乎此哉康节之学虽作用不同而其实则伏羲所画之卦也故其书以日月星辰水火土石尽天地之体用以暑寒昼夜雨风露雷尽天地之变化以性情形体走飞草木尽万物之感应以元防运世嵗月日辰尽天地之终始以皇帝王伯易书诗春秋尽圣贤之事业秦汉以来一人而已

  羣书考索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二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易

  伏羲以上无图书有天地自然之易有伏羲之易有文王周公之易有孔子之易自伏羲以上皆无文字只有图画最宜深玩可见作易本原精微之意文王以下方有文字即今之周易然读者亦宜各就本文消息不可便以孔子之说为文王之说也【易本义序】

  三圣作易之防文王系彖周公系爻视此八卦二纯六爻乃干斯父乃坤斯母震坎艮男防离兊女离南坎北震东兊西乾坤艮防位以四维建官立师命曰周易孔圣传之是为十翼【启防原象】

  吉防悔吝之理吉凶悔吝者易之辞也得失忧虞者事之变也得则吉失则凶忧虞虽未至凶然已足以致悔而取羞矣盖吉凶相对而悔吝居其中间悔自凶而趋吉吝自吉而向凶也【本义】

  易道无穷易则明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盖圣人深见易道之无穷而言此以教人【语或问】

  易者理之体质易言隂阳错综交换代易之谓如寒暑昼夜阖辟往来天地之间隂阳交错而实理流行盖与道为体也寒暑昼夜阖辟往来而实理于是流行其间非此则实理无所顿放犹君臣父子夫妇长防朋友有此五者而实理寓焉故曰其体则谓之易言易为此理之体质也

  易者变易之义以其体谓之易以其理谓之道正如心性情相似易便是心道便是性易变易也如奕棊相似寒了暑暑了寒日往而月来春夏为阳秋冬为隂一隂一阳只管相易

  易之为义有二隂下交生阳阳上交生隂隂交阳刚交柔是交易之易这多变是变易之易所谓易者只此便是 易字有二义有变易有交易先天图一边本都是阳一边本都是隂阳中有隂阴中有阳便是阳往交易隂隂来交易阳两邉各各相对其实非此往彼来只是其象如此

  易包涵万理易最难看其为书也广大悉备包涵万理无所不有其实自古者卜筮书不必只说理象数皆可説将去

  彖象卦爻系辞元亨利贞乃文王所系卦下之辞以断一卦之吉凶此名彖辞彖断也陆氏音中语所谓彖之经也大哉乾元以下孔子释经之辞亦谓之彖所谓彖之传也爻下之辞如潜龙勿用周公所系之辞以断一爻之吉凶也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所谓大象之潜龙勿用阳在下也所谓小象之皆孔子所作也天尊地卑以下孔子所述系辞之通论一经之大体凡例无经可附而自分上系下系也【并文公语録】

  天下事无不出于易易湏错综看天下事无一不出于此如善恶是非得失以至于屈伸消长盛衰看甚事都出于此伏羲以前不知如何占考至伏羲将隂阳两个画卦以示人使人于此占考吉凶祸福一画为阳二画为隂一画为竒二画为偶遂为八卦又错综为六十四卦凡三百八十四爻文王又为之彖象以释其义无非阴阳盛衰屈伸之理圣人之所以学者学此而已易之蕴无穷易有精有蕴如师贞丈人吉此圣人之精画前之易不可易之妙理至于容民畜众等处因卦以发皆其蕴也既谓之蕴则包含众义有甚穷尽尽推去尽有也

  古易与周易不同上古之易方是利用厚生周易始有正徳意如利贞是教人利于正正吉是教人正则吉至孔子则说得又多

  羲文孔子之易伏羲自是伏羲易文王自是文王易孔子自是孔子易伏羲分卦干南坤北文王卦又不同故曰周易元亨利贞文王以前只是大亨而利于正至孔子方解作四徳易只是尚占之书

  易不可作一意看学易者湏将易各自看伏羲易自作伏羲易看周公易自作周公易看孔子易自作孔子易看必欲牵合作一意看不得

  看易当分三等读易当分为三等看伏羲之易如未有许多彖象文言说话方见得易之本意只是要作卜筮用如伏羲画八卦那里自有许多文字言语只是某卦有某象如干有干之象坤有坤之象而已今人说易未曾眀乾坤之象便先説乾坤之理所以说得都无情理及文王周公分为六十四卦添入乾元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早不是伏羲之意已是文王周公自说自一般道理了然犹是就人占防説如占得乾卦则大亨而利于正耳及孔子系易作彖象文言则以元亨利贞为干之四徳又非文王之易矣

  易别是一道理易自别是一个道理不是教人底书故记中只说先王崇四术顺诗书礼乐以造士不说易也语孟中亦不说易至左传国语方説然亦只是卜筮耳圣人未尝教人读易圣人不曾教学者看易诗书执礼皆以为教独不及易至于假我数年卒以学易乃是圣人自说非学者事盖易是极难理防底事非他书之比盖易只是卜筮书藏于太史太卜以占吉凶亦未有许多説话及孔子始取而敷绎为一经彖象系辞文言杂卦之类方说出道理来当初只是卜筮之书耳

  易本为占筮设八卦之画本为占筮方伏羲画卦时止有竒偶之画何尝有许多说话文王重卦作繇辞周公作爻辞亦只是为占筮设到孔子方说从义理去圣人作易教卜筮上古之时民心昧然不知吉凶之所在故圣人作易教之卜筮使吉则行之凶则逃之此是开物成务之道故系辞云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

  易所以眀吉凶易当来只是为卜筮而作文言彖象却是推说做义理上去观乾坤二卦便可见孔子曰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若不是占筮如何眀吉凶易定天下之吉凶熟读六十四卦则学得系辞之语真为精宻是易之括例要之易书是为卜筮而作如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又云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则専为卜筮也

  易本卜筮之书易本是卜筮之书圣人因之以明教因其疑以示训如卜得乾卦云元亨利贞夲意只说亨利于正若不正便会凶中间都是贞吉不曽有不正而吉大率是为君子设非小人盗贼所得窃取而用如黄裳元吉湏是居中在下方始会大吉不然则大防

  君子当随卦用易问大蹇朋来之义曰处六五尊位而居蹇之中所以为大蹇所谓遗大投艰于朕身人君当此之时湏屈群防用群力乃可济也或言蹇与困相似君子致命遂志与君子反身修徳亦一般曰不然泽无水困是尽干燥处困之极事无可为者故只得致命遂志若山下有水蹇则犹可进歩如山下之泉曲折多艰阻然犹可行故教以反身修徳岂可与困为比只观泽无水困山下有水蹇两句便全然不同

  易彖説得情状出易中彖辞最好玩味说得卦中情状出

  读易当先正经读易之法先读正经不晓则将彖象辞系来解

  读易当先四书易本为卜筮设如曰利渉大川是利于行舟也利有攸往是利于启行也易之书大率如此后世儒者鄙卜筮之説以为不足言而所见太卑者又泥于此而不通故曰易者难读之书也不若且从大学做工夫然后循序读论孟中庸庶几有益也

  易经系前后不同六十四卦只是上经説得齐整下经便乱系辞也如此只是上系好看下系便没理会论语后十篇亦然孟子末后却刬地好

  易说尽天下无穷事理湏是此心虚明寜静自然道理流通方包罗得许多义理盖易不比诗书他是説尽天下后世无穷无尽事理只一两字便是一道理又人湏是经厯天下许多事变读易方知各有一理精审端正今既未尽经厯非是此心大叚虚明寜静如何见得此不可不自勉也

  易字字有用处易眀白无难看但伊川以天下许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中若作易看即无意味唯将来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处

  易传言理甚备易言理甚备象数却欠在又云易亦有未安处如无妄六二不耕获不菑畬只是说一个无所作为之意易却言不耕而获不菑而畬谓不首造其事殊非正意【已上二十七叚并文公语録】

  画前有易之理【易有太极是太极未判之前有易之理矣及伏羲者作则而象之八卦由是分焉然不知伏羲止画八卦至于六十四卦必有待于文王与之重画而后成全易何哉毋乃文王所重之卦于伏羲未画之前无有也与夫画前有易之説并不足信欤】先生问邵尧夫云须是画前元有易何以见曰画前有易其理甚微然即用孔子之已发明者言之未有画前葢可见也如神农氏之耒耜取益日中为市取噬嗑黄帝尧舜之舟楫取涣服牛乘马取随益噬嗑涣随重卦也当神农黄帝尧舜之时重卦未画此理真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故通变以宜民而易之道得矣然则非画前有易乎【龟山】河图洛书之数【易大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其言近于神怪先儒因是肆为诞谩之说有如郑康成据春秋纬文河以通干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河龙图发洛龟书感河图有九篇洛书有六篇圣人但言图书出于河洛何尝言龟龙之兆又何尝言九篇六篇乎郑氏防纬之蔽何特此尔刘歆则曰河图则八卦是也洛书则洪范是也又或曰河图九宫洛书五行巧者往往为图以示人曰河图之数九洛书之数十河图为生数洛书为成数拘辞失理未知孰是】自夫子有圣人则河图洛书之言箕子有天锡禹洪范九畴之文而后郑康成刘歆等軰肆为诞谩之说抑不知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圣人作易幽賛于神明而生蓍焉蓍生而八卦成矣何待图而画卦乎设河图不出则八卦无由画也若谓伏羲画卦本于河图则夫子但曰河出图圣人则之其可矣乃必兼洛书而并为则之何哉既曰则图书以作易是伏羲之时图书并着矣何待大禹治水之后而后天锡以洛书乎若以洛书出伏羲之时人不能知必待大禹而后序之则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乃何如人皆不知洛书必待大禹而后知之乎审此可知其妄不知箕子夫子之言有防也伏羲之前太古荒唐未有文籍结绳而治大事则结为大绳小事则结为小绳及有圣人者出天将以斯文开觉后世故河为之出图洛为之出书然孰知其为何物哉伏羲覩河洛之瑞以为天下不可以无文于是因神蓍而画八卦书契始行乎天下故夫子曰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孔氏亦曰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以此见夫子谓圣人则之者特因图书之有文始作易以明道矣何尝依其数而画卦乎若谓天锡禹洪范九畴亦何尝有物以予之乎有物以予之则天锡王勇智亦以其物也葢九畴之本在乎五行五行之本又在乎水水性失则五行之性失五行之性失则九畴不得其叙矣观箕子曰鲧湮洪水汩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彛伦攸斁鲧不过治水无功尔而与汨乱五行帝为之不畀九畴则知禹之所以序九畴由五行得其性五行得其性由水性之顺也故舜亦曰地平天成是也箕子以初一曰五行次二曰五事次三曰八政以至于五纪皇极以下各有其伦然非五行得性则五材不为人用不能一日以相生何暇谋及他乎黄帝尧舜之时九畴未尝不序也当洪水之患则蛇龙居中国斯民无地可居无谷可食虽欲敬五事欲治八政欲协五纪建皇极得乎是以天锡禹九畴必于治水有功之后也何尝以洛书与禹乎是皆世儒不究理之所在好为竒巧之説也近世欧阳子儒之逹者也厌世俗附防之説则以河图洛书古未尝有也疑易大传多非夫子之言然河图之瑞书顾命与鲁语皆明言之不可以为无有明矣若易大非圣人之言又谁能为是言耶欧阳子非妖怪之説是矣而又矫枉太过也河图之太极知龙图授羲之说然后可以究河图之宗知左旋右转之说然后可以定河图之次知金火易位之说然后可以论河图之变夫天不爱道始有龙马之祥地不爱寳始出荥河之瑞岂非河图之宗乎一三七九逆左循环二四六八顺右森布岂非河图之次乎四九宜西而不居西二七宜南而不居南又岂非河图之变乎故刘牧传于范谔昌谔昌于许坚坚传于李溉溉于种放放传于陈希夷即此图之正印也自后世株守拘挛之习津迷象数之涂或以为不用十数或以为不言成数是皆未知河图之太极也葢图有太极浑沦于中数之五若以五而推则九上一下三左七右以二射八以四射六图虽不言十而十数隐于其中矣一与五为六水成也三与五为八木成也四与五为九金成也二与五为七火成也图虽不言成而成数行乎其间矣然则河图妙致真可与识者道莫为俗人言也是故干用九坤用六得十五数也七为少阳八为少阴亦得十五数也合而言之凡四十五此则河图正数发露于大易也一五行二五事三八政四五纪是为十数五皇极六三徳七稽疑八庶征是为三十六数以次九而足之凡有四十五数此则河图本数敷演于洛书也天数竒而虚五是为二十地数偶而虚五是为二十五合而计之亦四十五此则河图虚数分布于大衍也故尝因是而为之说曰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所谓河图者缺地十土之成数也所谓洛书者増地十土之成数也所谓大衍者缺天五土之生数也要之大衍之五十即洛书之五十五洛书之五十五即河图之四十五也

  河图自然之数大衍之数五十盖以河图中宫天五乘地十而得之至用以筮则又止用四十有九盖皆出理势之自然而非人之知力所能损益也【文公】

  与图书之数相参虚十则洛书四十有五之数也虚五则大衍五十之数也积五与十则洛书纵横十五之数也以五乘十以十乘五则又皆大衍之数也洛书之五又自含五则得十而通为大衍之数矣积五与十则得十五而通为河图之数矣【易启防】

  其数出于河图河图五十五是天地自然之数大衍五十是圣人去这河图里取那天五地十衍出个数大概河图是自然底大衍是用以揲蓍求卦者【文公】

  大衍河图之分若论易文则自大衍之数五十至再扐而后挂便接干之防二百一十有六至可与祐神矣为一节是言大衍之数自天一至地十却连天数五至而行鬼神也为一节是论河图五十有五之数

  契合图书之妙来喻谓不当以大衍之数参乎河图洛书之数此亦有説数之为数虽各主于一义然其参伍错综无所不通则有非人之所能为者其所不合固不容以强合其所必合则纵横反覆如合符契亦非人所能强离也若于此见得自然契合不假安排方知造化工夫神妙巧宻【文公】

  衍五而为五十河图洛书之中数皆五衍之而各极其数以至于十则各为五十矣河图之数五十五其五十者皆因五而后得独五为五十所因而自无所因故虚之则但为五十又五十五之中其四十者分为隂阳老少之数而其五与十者无所为则又以五乘十以十乗五而亦皆为五十矣洛书积数四十五其四十者散布于外而分隂阳老少之数唯五居中而无所为则五自含五数而并为五十矣【易启防】

  有气便有数气便是数有是理便有是气有是气便有是数物物皆然【黄义刚】

  隂阳竒偶之数天地间只有个竒偶竒是阳偶是隂春是少阳夏是太阳秋是少隂冬是太隂自二而四自四而八只恁推去都走不得而扬子却添两作三谓之天地人事事要分作三截又且有气而无朔有日星而无月恐不是道理【文公】

  数以六十为节大凡易数皆六十三十六对二十四三十二对二十八皆六十也以十甲十二辰亦凑倒六十也钟律以五声十二律亦积为六十也以此知天地之数皆至六十为节【文公】

  卦虽八而数十卦虽八而数须是十八是阴阳数十是五行数一隂一阳便是二以二乗二便是四以四乗四便是八五行本只是五而有十者盖是一个便包两个如木包甲乙火包丙丁土包戊己金包庚辛水包壬癸所以为十【文公】

  参伍错综之説参以三数之也伍以五数之也如云什伍其民如云或相什伯非真为三与五而已也盖纪数之法以三数之则遇五而齐以五数之则遇三而防故荀子曰窥敌制变欲伍以参注引韩子曰省同异之言以知朋党之分偶三五之验以责陈言之实又曰参之以比物五之以合三而汉书赵广汉亦云参伍其贾以类相凖皆其文也易所谓三五以变者盖言或以三数而变之或以五数而变之前后多寡更相反覆以不齐而要其齐如河图洛书大衍之数伏羲文王之卦歴象之日月五星章部纪元是皆各为一法不相依附而不害其相通也【文公答王仲礼参伍説】

  天地竒偶之数天数伍者一三五七九皆竒也地数伍者二四六八十皆偶也相得谓一与二三与四五与六七与八九与十各以竒偶为类而自相得有合谓一与六二与七三与八四与九五与十皆两相合二十有五者五竒之积也三十者五偶之积也【易本义】

  说蓍说理之别数只是大衍之数五十与天数五地数五两叚大衍之数是说蓍天地之数是説造化生生不穷之理

  其数与蓍数同大衍之数五十蓍之数五十蓍之筹乃其策也防中乘除之数则直谓之数耳【文公】

  康节理与数合康节易数出于希夷他在静中推见得天地万物之理如此又与他数合所以自乐【文公】康节数得于胷中盖其心地虚明所以推得天地万物之理其数以阴阳刚柔四者为凖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只管推之无穷有太阳太阴少阳少隂太刚太柔少刚少柔今人推他数不行亦是无他胷中【文公】

  论道生一之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某恐此道字即易之太极一乃阳数之竒二乃隂数之偶三乃竒偶之积其曰二生三者犹所谓二与一为三也若直以一为太极则不容复言道生一矣详其文势与列子易变而为一之语正同所谓一者皆形变之始耳不得为非数之一也【文公】

  连山归藏之名以连山归藏为伏羲黄帝之易者自杜子春之言始以连山归藏为夏商之易者自郑康成之言始夫所谓连山者取山连不絶之义也所谓归藏者取万物归藏之义也故连山首艮艮为山也归藏首坤坤为地也因是卦以辨是名因是名以究是意亦犹周易以干为首而有取于周普之义也然一连山也一归藏也子春以为作于伏羲黄帝康成以为作于夏商二论矛盾将何折衷子春之言是邪归藏何以曰尧降二女又何以曰殷王则归藏非黄帝连山亦非伏羲矣康成之言胜邪世谱何以曰连山归藏并是代号则连山归藏亦不可谓之夏商矣愚尝因是而究其説盖伏羲黄帝造其名夏商因之以作易其可证者有三礼运曰吾得坤干注之者曰得商隂阳之书也其书存者有归藏归藏既为商之书则连山寜非夏易乎其可证者一也皇甫谧云夏因炎帝曰连山殷因黄帝曰归藏连山果为伏羲皇甫谧又安得谓之因炎帝乎此可证者二也周正建子盖得天统故周易以干为首商正建丑实得地统故商易以坤为首夏正建寅实得人统无为卦首之理艮渐正月故夏易以艮为首是则三代之易皆取于三正三统之説乌得为伏羲黄帝乎此可证者三也证之以三者之説子春之论有不攻而自破矣不然李江之序元包何以曰夏连山殷归藏乎虽然连山久亡归藏不行又未有如周易之为得也

  周官三易源流周官三易者太卜簭人所掌也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而簭人则掌三易以辨九簭之名参诸传注一以为连山宓牺归藏黄帝一以为夏曰连山商曰归藏周曰周易夷攷诸説郑氏注以为连山似山出内乎气归藏万物莫不归藏于中也杜子春以为连山宓牺归藏黄帝释曰按今归藏坤筮尧降二女节卦王其国赵商问子春连山宓牺归藏黄帝何由知之郑氏答曰此数者非无明文改之无据故着子春説而已近师皆以易夏商周故易賛云夏曰连山商曰归藏周曰周易而礼运注亦曰得商隂阳之书也其书存者有归藏若依子春之説归藏黄帝岂得有尧商之事盖子春之意宓牺黄帝造其名夏商因其名以作易皇甫谧记云夏人因炎帝曰连山商人因黄帝曰归藏盖得之矣连山以艮为首归藏以坤为首周易以干为首天能周匝万物故曰周易夏商易以九六不变为占周易以九六变者为占合诸家之説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周官所掌三易之义见矣用敢敷绎其义为之序曰自昔圣人之作易莫不有义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观其象取其用具其体则易之道备矣易与天地凖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帝之为帝王之为王大之为山川流峙防之为洪纎动植无一物而非易亦无一息而非易也大哉易乎先天有易其眞未漓后天有书其秘已泄粤自宓牺氏王天下始画八卦以干为天以坤为地以震为雷以巽为风以坎为水以离为火以艮为山以兑为泽一卦具一象一象具一义凡物莫不资始于干资生于坤而其气莫不出内乎艮故辟户谓之干阖户谓之坤而艮者又万物之所以成终成始也是三卦者皆易之大用而圣明用易者之所尚也故易之为道兼三才之义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易之时用大矣哉时更往圣世厯三古自宓牺至于黄帝自黄帝至于夏自夏至于商自商至于周有帝王者出圣作明述莫不制易以取义用易以乘时观诸三易连山者宓牺之易夏后氏因之以作易者也其卦体以艮为首盖以艮者山也艮所以成言乎物故曰连山具其体也归藏者黄帝之易而商人因之以作易者也其卦体以坤为首盖以坤者地也坤所以厚徳载物故曰归藏取其用也逮至于周而易之书大备故周易之卦以干为首盖以干者天也干所以首出万物故曰周易观其象也三易之体各以一卦为首各以一义为先要之三易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圣人之于易象法天地对育万物其传心之要出治之法前圣后圣其揆一也肆周官六典三易并掌于太卜簭人之官其不可主一废一明矣乃若其占则有不同九为老阳六为老阴同是体也而夏商以不变为占周以变者为占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卜筮者尚其占讲明三易者尚有攷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系辞者已有感于斯矣按唐艺文志连山十卷司马膺注隋志归藏十三卷晋太尉参军薛正注隋志归藏已亡按晋中经有之惟载卜筮不似圣人之防以本卦尚存故取冠于周易以备商易之阙记礼有言我欲观夏礼杞不足证也我欲观商礼宋不足证也吾得坤干焉愚于三易亦云

  四营成易之说不观周易系辞无以知四营之説不读三坟易典无以辨四营之名夫分二象两挂一象三揲四象时归竒象闰蓍法有四果足谓之四营乎曰非也老阳数九老隂数六少阳数七少阴数八各以四推果足谓之四营乎曰非也盖营者经营之谓而四者言四正之卦也乾坤离坎是为四正挂八卦于八方而以四正之卦左右而经营之是为四营何以言之盖干营左重得十八卦始于讼鼎大畜需革无妄中于遯睽巽壮家人兊履终于姤夬大有同人小畜此则以纯干之体而一营也坤营左重得二十四卦始于临蹇震观解艮中于否泰随蛊既济未济师谦复比终于豫剥升屯明夷萃晋防此则以纯坤之体而二营也离营右重得十四卦始于中孚大过中于噬嗑涣恒贲节咸终于旅损井丰益困此则以纯离之体而三营也坎营自重又生四卦始于小过中于颐终于渐归妹此则以纯坎之体而四营也故周易系辞曰四营而成易三坟易典曰四营而成重卦正谓是也不然干营坤营离营坎营四篇可以无作学者茍试思之则过半矣又何待愚之赘言大象名卦之义【羲易之防即大象以明之固然也然圣人名卦或取于义或取于爻有不待大象而后明者何也】古今言易者无不据大象以求立卦之防是皆未知易也圣人名卦取义不一有取于二卦之象者有取于二卦之义者有取于爻之变动者取于二卦之象则如坎上离下之为既济坎上艮下之为蹇之类是也取于二卦之义则如动而悦之为随明以动之为丰之类是也取于爻之变动则如柔进而履刚则谓之履刚反动于下谓之复夬剥损益之类皆是也故夫子曰其称名也杂而不越言取义虽杂而于理皆不越也自夫子没学者多不究此义谓圣人立卦皆取于上下二象是守株之学也盖易之防尽在伏羲之画特以形容其象已形之义耳然卦有得而形容者有不得而形容者不可専据此以求易也若易之防必待大象而后明则夫子未作之前文王周公何所据依乎故甞论之震上坎下为屯坎上震下为解坎震相遇一也大象在屯则曰云雷屯在解则曰雷雨作解坎之一象或曰云或曰雨何也盖圣人欲明屯者难之未解故谓之云雷欲明解者难之已解故谓之雷雨茍専一义则不通也其在困则坎下兑上坎水也兑泽也据二象当为泽中有水夫子乃曰泽无水困盖不言无水无以见困之义也然此犹可以形容也固有理之不可以形容者圣人亦但言二象相遇如是耳未尝强之也其在丰震上离下而亦谓之雷电学者皆疑象文之倒谓六十四卦中未有如是者不知圣人之防不然噬嗑与丰之成卦不取义于雷电既不取义于此则谓震下离上为雷电可也离下震上为雷电亦可也若世儒所説在噬嗑必谓之电雷非惟言之不文且拘之甚也非特此耳泽中有雷不足以见随之义山上有火不足以见旅之义风行地上不足以见观之义山下有雷不足以见颐之义何者随之为卦已取义于动而説不取于泽中之雷也旅之为卦已取于一阳之来下不取于山上之火也观之为观已取义于二阳之在上为羣阴所观不取于风行地上故也颐之为颐已取于二阳合应上下中虚动不取于山下有雷故也若是之类先儒强求之皆不通也若以大象即可以求卦之防则以雷电求噬嗑矣圣人何以复告人曰颐中有物曰噬嗑以山下有雷求小过可矣圣人何故又告人曰有飞鸟之象焉说者徒知雷在天上之为大壮不知圣人乃谓刚以动故也徒知泽上有雷为归妹不知圣人乃谓悦以动所归妹也求损之防惟于山上有泽不知圣人告人损下益上乃以为损也求益之防惟于风雷不知圣人告人损上益下乃以为益也学者之于易能知此理始知圣人名卦之防庶防可以入易之门也世之言易者问以六十四卦之名显然易知者或能知之如萃如升如旅如涣中孚小过之类并莫知名卦之由此已不知况其名卦防防乎而自谓探易之阃奥遂以名家呜呼甚哉其相也

  羣书考索别集卷二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三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易

  乾坤隂阳之纯粹易中只是隂阳乾坤是隂阳之纯粹者然就一年论之乾卦气当四月坤卦气当十月【文公】乾道坤道之说忠信所以进徳脩辞立其诚所以居业者乾道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者坤道也只是徤顺又曰非礼勿视聴言动者乾道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者坤道【同上】

  干是气之体统问先生尝言天地之间本一气之流行而有动静耳以其流行之体统而言则但谓之干而无所不包以动静分之然后有隂阳刚柔之别所谓流行之体统指乾道而言邪先生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只干便是气之体统物之所资始物之所正性命岂非无所不包但自其气之动而言则为阳自其气之静而言则为隂所以阳当兼隂隂不得兼阳阳大隂小隂必附阳皆此意也【同上】

  乾元亨利贞之徳乾道终始即四徳也始则元终则贞盖不终则无以为始不贞则无以为元六爻之立由此而立耳以时成而言者各以其时而成如潜见飞跃皆以时耳然皆四徳之流行也【初九九二之半即所谓元九二之半与九三即所谓亨九四与九五之半即所谓利九五之半与上九即所谓贞】盖圣人大明乾道之终始故见六位各以时乘乘此六爻之时以当天运而四徳之所以终而复始应变而不穷也【同上】

  干不言凶【干不言凶而言有悔悔与凶何辨也】仁宗朝贾昌朝讲乾卦谓乾卦大防在上九一爻此爻在亢极必有凶灾不言即凶而言亢龙有悔者以悔中有可凶可吉之象若修徳以济世则免悔而获吉矣

  坤徳得干之半盖阳大隂小阳则兼隂隂不得兼阳坤徳常只得干之半故常减于干之半也【如干无所不利坤只利牝马之贞皆是文公文集】

  复是阳气之初易之精防在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万物万化皆从这里流出紧要处在那复姤边复是阳气发动之初【同上】

  常非一定之谓常非一定之谓故昼则必夜夜而复昼寒则必暑暑而复寒若一定则不能常也其在人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今日道合便从明日不合则去又如孟子辞齐王之金而受薛宋之馈皆随时变易故可以为常也【同上】

  升萃二卦之义问升萃二卦之义多是言祭享萃固取聚义不知升何取义先生曰人积其诚意以事鬼神有升而上通之义又曰六五贞吉升阶与萃九五萃有位匪孚元永贞悔亡皆谓有其位必当有其徳若无其徳则萃虽有位而人不信虽有升阶之象而不足以升矣【同上】

  艮不终止【艮止之义于卦明矣然又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何哉】艮止也止其所也故系辞曰止万物莫善乎艮又曰成乎艮艮者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终也止于此矣复出乎震不终止也故艮卦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龟山】

  讼言吉凶【讼卦九二不克讼无九四不克讼安贞上九或锡之鞶帯终朝三禠之夫二与四不胜者也然且至于无与吉上九讼而胜者也然且存三禠之辱何也】曰此止讼之道也夫使胜者自多其胜以夸其不胜怨者日耻其不胜以遂其恶吾不知其所止矣故胜者禠服不胜者安贞无止讼之道也

  涣以立庙【涣之为言天下流离涣散而不安其居此宜经营四方之不暇而且曰王假有庙象曰先王以享于帝立庙也】居涣散之中安然不争而自为长乆之计宗庙既立享之而位定而天下之心始有所系矣

  著述序卦【序卦之作所以眀大易之蕴然韩康伯以为非易之蕴何也】十翼皆孔子之言乎不得而知也然而有疑焉其所谓序卦者自韩康伯已明其非易之蕴而未明其所以非也何谓邪夫三才之交错万事之纷揉未尝有独行而无法唱之而无应者是故刚柔相配小大相承强弱相长故言天必言地言隂必言阳有大必有小有弱必有强易卦之序岂非二二而相从者乎今夫上经之卦干天坤地故干对坤屯气之始防识之始故屯对需和而讼乖故需对讼师忧也比乐也故师对比小畜以隂而制阳履以隂而承阳故小畜对履不惟其义之若是观其九六竒偶之画或上或下或相反或相生亦两之而为比则易卦二二而相从岂不甚明哉今序卦之文盖不协矣有义之茍合者或义之不合而强通者是岂圣人之言耶学者究之而自知此不可以偏举也学易者知夫所谓二二而相从则于三才之渊万事之变可以心通而得易道之半矣【淇水文】当期之日【夫子曰干之防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一百四十有九凡三百六十当期之日由是观之则知圣人特言乾坤二卦之防数何尝于六十四卦之爻论乎然以易纬参之则以六十四卦一爻配一日期数且不相当何也】圣人作易夲以明道其绪余可以卜筮而已而后之言隂阳者言星歴者言乐律者莫不于易求之求之自以为得配之自以为合然以为圣人之意则非也古之言卦气者本于何书出于何氏易纬稽览图曰卦气起于中孚坎离震兑各主一方其余六十卦卦有六爻爻则主一日凡主三百六十日余有五日每日分为八十分五日分为四百分又四分日之一为二十分是有四百二十分六十卦分之六七四十二卦各得七分每卦得六日七分世儒传卦气六日七分之说盖起于此呜呼木铎无声大易不振至使防纬之学本巫史之説假易道以自神学者不察遂为成説亦可以悲夫彼其意盖见夫子于大衍有谓当期之日于后有谓七日来复故以为説耳此甚不可也夫子曰干之防二百一十有六坤之防一百四十有九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防此乃言揲蓍之法干老阳三少之余得四九三十六防一爻三十六防六爻则二百一十六防坤老隂三多之余得四六二十四防一爻二十四防六爻则百四十四防合乾坤六爻之防数则为三百六十当期之日是特圣人言乾坤二卦爻之防数如此何尝为六十四卦之爻论乎何尝以一爻配一日乎圣人言乾坤二卦之防数易纬乃以六十四卦之爻数配之何耶岂非以二篇之防数有万一千五百二十不可以相配故舍圣人所言之防数而求圣人不言之爻数也三百八十四爻已逾一期之数矣不相当也于是又以坎离震兑各主一方为方伯以此四卦二十四爻主二十四气损四卦主四方又不足于期数也于是又有五日分为四百分四分日之一为二十分每卦得六日七分然后足其数吁其亦迂曲僻怪牵强配合甚矣经曰七日来复言复卦自姤初六至此七变而成爻于临曰消至于八月有防言一阳方长终为二隂所临也或言日或言月以隂阳言之耳来复者阳也为阳言故云日消临者隂也为隂言故云月此乃告人以隂阳消息之义何尝谓卦气七日乃当复乎借曰卦气以七日当阳何得又云六日七分乎又知坎离震兑不与当日之数何自知之也盖不过求以足当期之数不得不强说也使一朞之数三百八十有四日则必不省四卦当四方矣不知夫子谓当期之日无他特以乾坤防数大率与期数合亦如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之意矣期三百六十有六日圣人但以三百六十当之者举其大率相当尔若果以一防配一日则其数不足也且下云二篇之防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只以万数当之足矣其余又有一千五百二十何以能当其数耶为卦气之説者能强相配合以万有一千五百二十以足万物之数然后可以当期之日配卦也不可强于彼而复强于此妄说可知也子云儒之勤而陋者也凡易之精义奥防皆所不见而徒模效形象本易纬卦气之陋説而作太元卦气始于中孚终于颐太元亦始于中终于养吾不知卦气必始于中孚者何又子云乃法之攷中孚卦四阳二隂四阳处乎上下二隂处乎内説者皆曰中孚之象如孚卵然二隂居中有孚故曰中孚此不知易者之误説也防中孚信及豚鱼圣人曰柔在内而刚得中二隂谓之在内则可谓之刚得中则非观三与四隂爻皆无诚信可言何孚之有不知圣人名卦曰中孚者谓居中者孚不中者不孚也二四之中故五曰有孚挛如二则有鹤鸣子和之徳主卦之羙全在九二以有诚于幽隠之间也圣人名中孚之义如此今乃以冬至节气当之何义此已不可其他以某卦配某节俱非理也太法之乃云信无不在其中果易防乎使子云而深于易必不作太溺星歴而逺于道也学者睹于易道而不防始为卦气之误説反以为易与太非当期数何以配之皆合夫一朞之数不过三百六十日有竒必强配之何患不合古之乐律不过十二京房则衍为六十已可怪矣至梁沈重又因房之六十律从而六之为三百六十音以当一嵗之日其名有阿衡归仁俾义九有之异何理也哉茍欲配之谁能强其不可故夫太以八十一首七百二十九賛当期数亦无异于此者矣其以少配谦以羡配临以敛配小畜以文配涣之类殊非理又亦何异以阿衡归仁之类比黄钟太簇也呜呼子云知悔于作赋而不知悔于草何察于小而昧于大也

  十翼总论先儒以繇彖大象小象上系下繋文言説卦序卦杂卦为十翼后人又以繇彖大小象説卦序卦杂卦分乾坤文言为二加每卦无咎悔吝之辞为十翼先儒之説非也后人之説亦非也古者易之繇为一简易之彖为一简文言为一简系辞为一简自郑元学易始以易象与辞分系诸卦至王弼注经复以文言乾坤今以上下系为十翼之二不知今之二系乃七十二子易之大传也何以言之以其辞之中有子曰之言也非夫子之十翼明矣今以乾坤文言为十翼之二不知圣人作乾坤文言以明易盖并为一简特分系于二卦此不过十翼之一耳岂可岐而二哉若以无咎悔亡等语为十翼之一此其説则可信田京二家之书脱去无咎等字或者谓之所之误然一二卦可也不应六十四卦皆误也当时无咎悔亡等字别为一简田京二家失其简故耳此谓之十翼明也然十翼之中当增以爻而并文言为一也且繇而后彖彖而后象象而后爻诸卦皆然惟乾坤先爻而后彖象爻与小象既异则爻为十翼之一亦明也诸卦皆分系惟乾卦不然盖亦存古之意

  文王重易以大言之取益取噬嗑取随皆六十四卦之名也神农黄帝尧舜皆文王之前也则重易六爻谓文王可乎且周官太卜掌三易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为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四夏商之时已有六十四卦非至文王重六爻也然则扬雄班固之徒何以言文王重六爻盖文拘于羑里而演六十四卦之辞如乾元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是也非重六爻也论重爻之义重卦之义先儒之论不一王弼谓伏羲画卦即自重卦是惑于十三卦之言也郑元谓神农重卦是以连山为神农之书也孙盛谓夏禹重卦则又惑于连山为夏易之言也孔頴逹党王弼之议而又申之以取涣随之説皆非也惟史迁以六十四卦为文王所重攷之于易为有证耳

  论九六之数先儒为九六之説多矣谓九者阳之极六者隂之中阳可使盛隂不可使过此一説也谓干体三画坤体六画阳得兼隂隂不得兼阳又一説也谓老阳之数九老隂之数六老阳老隂其类能变故不取七八而取九六此又一説也三者之説互相是非莫知所定独不质诸孔子之言乎曰参天者一三五也此阳数之所以为九也曰两地也二四也此隂数之所以为六也九六之辨孔子已言之矣

  易者性命之源易者交错代换之名卦爻之立由是而已天地之间隂阳交错而实理流行一赋一受于其中亦犹是也【通书第一章解】

  易者义理之宗隂阳有自然之变卦画有自然之体此易之为书所以为文字之祖义理之宗也然不止此盖凡管于隂阳者虽天地之大鬼神之幽其理莫不具于卦画之中焉此圣人之精蕴所以必于此而寄之也【通书解】

  动静阖辟之理夫易变易也兼指一动一静已发未发而言之也太极者性情之妙也乃一动一静已发未发之理也故曰易有太极言即其动静阖辟而皆有是理也【文公文集】

  流行变通之体易之为义乃指流行变易之体而言此体生生元无间断但其间一动一静相为终始耳程子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正谓此也此体在人则心是已其理则所谓性其用则谓之情其动静则所谓未发已发之时也此其为天人之分虽殊然静而此理已具动而此用实行则其为易一也若其所具之理所行之用合而言之则是易之有太极者【同上】

  未画而理已具画前之易乃谓未画之前已有此理而后假手于聪明神武之人以发其秘非谓画前已有此图画后方有八卦也【同上】

  羲文易有先后先天者伏羲所画之易也后天者文王所演之易也伏羲之易初无文字只有一图以寓其象数而天地万物之理隂阳始终之变具焉文王之易即今之周易而孔子所为作者是也孔子既因文王之易以作传则其所论固当専以文王之易为主然不推本伏羲作易画卦之所由则学者必将误认文王所演之易便为伏羲始画之易只从中半説起不识向上根原矣【同上】

  三圣教法不同易之为书更厯三圣而制作不同若包羲氏之象文王之辞皆因卜筮而为教而其法则异至于孔子之賛则又一以义理为教而不専于卜筮也是岂其故相反哉俗之淳漓既异故其所以为教为法者不得不异而道则未尝不同也【书伊川先生易后】孔子推出此理盖易本卜筮之书故先王设官掌于太卜而不列于学校学校所教诗书礼乐而已至孔子乃于其中推出所以设卦观象系辞之防而因以识夫吉凶进退存亡之道盖圣人当时已晓卜筮之法与其词意所在【如说田狩即实是田狩说祭祀即实是祭祀征伐婚媾之类皆然非譬喻也】故就其间推出此理耳【文公文集】

  推义理以明训戒卦爻之辞本为卜筮者防吉凶而因以训戒至彖象文言之作始因其吉凶训戒之意而推説其义理以明之后人但见孔子所説义理而不复推本文王周公之本意因鄙卜筮为不足言而其所以言易者遂逺于日用之实类皆牵合委曲偏主一事而言无复包含该贯曲畅旁通之妙若但如此则圣人当时自可别作一书明言义理以诏后世何用假托卦象为此艰深隠晦之辞乎【同上】

  象辞变占之义盖易有象【八卦六爻】然后有辞【卦爻之辞】筮有变【老隂老阳】然后有占【变爻之辞】象之变也在理而未形于事者也辞则各因象而指其吉凶占则又因吾之所值之辞而决焉其示人也益以详焉故君子居而学易则既观象矣又玩辞以考其所处之当否动而诹筮则既观变矣又玩变以考其所值之吉凶善而吉者则行否而凶者则止是以动静之间举无违理而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也【同上】

  卦辞自然之理易本卜筮之书而其画卦系辞分别吉凶皆有自然之理【同上】

  看易先看四书与其虚费心力于此不若且看诗书礼乐之为明白而易知也然大学论孟中庸又在四者之先须都理防得透彻方可畧看易之大指亦未为晚今所论论语尚尔未通岂可遽及此耶【文公文集】

  变乱于费氏王弼汉艺文志易经十二篇施孟梁邱三家顔师古曰上下经及十翼故十二篇是则彖象文言系辞始附卦爻而于汉攷先儒谓费直専以彖象文言参解易爻以彖象文言杂入卦中者自费氏始其初费氏不列学官惟行民间至汉末陈元郑康成之徒学费氏古十二篇之易遂亡孔頴逹又谓辅嗣之意象本释经宜相附近分爻之象辞各附当爻则费氏初变乱古制时犹若今乾卦彖象系卦之末欤古经始变于费氏而卒大乱于王弼惜哉【同上】

  程易意味无穷程传但观其理而不考卦画经文则其意味无穷各有用处诚为切于日用功夫但以卦画经文考之则不免有可疑者【同上】

  揲蓍之法【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何谓也】揲蓍之法四十九蓍聚之则一而四十九隠于一中散之则四十九而一隠于四十九中一者道也谓之无则一在谓之有则不可取四十九者用也静则归于一动则惟覩其用一在其间而不可取此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大衍蓍数之用太元蓍数三十六虚三而用三十三者三才之义也潜虚蓍数七十五虚五而用七十者五行之象也然则大衍之数五十而用四十九者岂非虚一为元气之本乎夫天地之数五十有五而大衍之数五十何耶盖天一下降与地六合于北而生水地二十腾与天七合于南而生火天三左旋与地八合于南而生木地四右转与天九合于西而生金天五冥运与地十合于中而生土五十有五为天地之极数而衍数五十则天地之用数也以天地之用数而虚一而用四十九焉愚不知所取义者何説闻之京房之论矣有曰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而一不用者天之生气是已闻之马季良之论矣有曰太极两仪日月四时五行十二月二十四气是为五十而一不用者北辰不动是已又闻之荀爽之论矣有曰卦有六爻八六四十有八加乾坤二用是为五十而一不用者干之初九潜龙勿用是已然京房知举二十八宿而遗其七政之大季良不知四者同气而搃名荀爽以八卦言之加乾坤以足之则又重举初九之一爻诚不足以知大衍之妙也知大衍之妙者惟韩康伯近之夫演天地之数所頼者五十也其用四十有九则其一不用也不用而用以之通非数而数以之成斯易之太极也然以愚论之则蓍用四十九不为无所证据葢蓍之徳七贠而入神卦之徳八方而入知以蓍之七推之七七则为四十九亦犹卦之徳八八而六十四也彼康成以减五又减一为説姚信董遇以六卦减六为説顾欢以神数虚一为説不惟不足以知大衍之妙亦不足以知天地之用数耳

  七八九六之数知天地之成数而后可与言易数之妙知五行之阳数而后可与言易数之宗盖易用七八九六实本之天地五行也何以言之六八者地之成数七九者天之成数取数之成而遗地十者十为数之穷也水阳数六火隂数七木阳数八金阳数九用数之阳而不用土五者五为数之中也然则九为老阳六为老隂七为少阳八为少隂其义诚有可证者也夫三揲皆少其数搃十有三以四十九防除十三余三十六是为老阳干之象也以四计之凡有九揲故四九之数曰老阳三揲皆多其数搃二十五以四十九防除二十五余二十四是为老隂坤之象也以四计之凡有六揲故四六之数曰老隂二多一少数皆二十一以四十九防除二十一余二十八是为少阳震坎艮之象也以四计之各有七揲故四七之数曰少阳二少一多数皆十七以四十九防除十七余三十二是为少隂离防兑之象也以四计之各有八揲故四八之数曰少隂然七八九六之数必以四而求之者盖揲蓍之法起数以四而非四营则不足以成易也虽然六与九合七与八合分而言之各有十五数是又得河图之生数也不然论者何以曰生生之谓易

  揲防变爻之法倚数之元参天两地衍而极之五十乃备是曰大衍虚一无为其为用者四十九蓍信手平分置右于几取右一蓍挂左小指乃以右手揲左之防四四之余归之于扐初扐左手无名指间右防左揲将指是安再扐之竒通挂之筭不五则九是谓一变置此挂扐再用存防分挂揲归复准前式三亦如之竒皆四八三变既备数斯可察数之可察其辨伊何四五为少八九为多三少为九是曰老阳三多为六老隂是及一少两多少阳之七孰分少隂少两多一既得初爻复合前蓍四十有九如前之为三变一爻通十八变六爻发挥卦体可见老极而变少守其常六爻皆守彖辞是当变视其爻两兼首尾变及三爻占两卦体或四或五视彼如存四二五一二分一専皆变而他新成旧毁消息盈虚舍此视彼【易启例】

  纵横顺逆之数圣人观象以画卦揲蓍以命爻使天下后世之人皆有以决嫌疑定犹豫而不迷于吉凶悔吝之涂其功可谓盛矣然其为卦也自本而干自干而枝其势若有所廹而自不能已其为蓍也分合进退纵横顺逆亦无往而不相值焉是岂圣人心思智虑之所得为也哉特气数之自然形于法象见于图书者有以启于其心而假手焉耳【易启序】

  变化离合之妙揲蓍之法则通计三变之余去其初挂之一凡四为竒凡八为偶竒贠围三偶方围四三用其全四用其半积而数之则为六七八九而第三变揲数防数亦皆符防盖余三竒则九而竒揲亦九防亦四九三十六是为居一之太阳余二竒一偶则八而其揲亦八防亦四八三十二是为居二之少隂二偶而竒则七而其揲亦七防亦四七二十八是为居三之少阳三偶则六而其揲亦六防亦四六二十四是为居四之老隂是其变化往来进退离合之妙皆出自然非人之所能为也【系辞本义】

  挂扐过揲之数相参盖四十九防除初挂之一而为四十八以四约之为十二以十二约之为四故其揲之一变也挂扐之数一其四者为竒两其四者为偶其三变也挂扐之数三其四一其十二而过揲之数九其四三其十二者为老阳挂扐过揲之数皆六其四两其十二者为老隂自老阳之挂扐而増一四则是四其四一其十二而又进一四也自其过揲者而损一四则是八其四也三其十二而损一四也此所谓少隂者也自老隂之挂扐而损一四则是五其四也两其十二而去一四也自其过揲而増一四则是七其四也两其十二而进一四也此所谓少阳者也二老者隂阳之极也二极之间相距之数凡十有二而三分之自阳之极而进其挂扐退其过揲各至于三之一则为少隂自隂之极而退其挂扐进其过揲各至于三之一则为少阳老阳居一而含九故其挂扐十二为最少而过揲三十六为最多少隂居二而含八故其挂扐十六为次少而过揲三十二为次多少阳居三而含七故其挂扐二十为稍多而过揲二十八为稍少老隂居四而含六故其挂扐二十四为极多而过揲亦二十四为极少盖阳竒而隂偶是以挂扐之数老阳极少老隂极多而二少者一进一退而交于中焉此其以少为贵者也阳实而隂虚是以过揲之数老阳极多老隂极少而二少者亦一进一退而交于中焉此其以多为贵者也凡此不唯隂之与阳既为二物而迭为消长而其一物之中此二端者又各自为一物而迭为消长其相与低昻如权衡其相与判合如符契固为非人之私智所能取舍而有无者而况挂扐之数乃七八九六之原而过揲之数乃七八九六之委其势又有轻重之不同而或者乃欲废置挂扐而独以过揲之数为断则是舍本而取末去约以就烦而不知其不可也岂不误哉【易启】

  乾坤二卦之防干之防二百一十有六者积六爻之防各三十六而得之也坤之防百四十有四者积六爻之防各二十有四而得之也凡三百六十者合二百一十有六百四十有四而得之也当期之日者每月三十日各十二月为三百六十也盖以气言之则有三百六十六日以朔言之则有三百五十四日今举气盈朔虚之中数而言故曰三百有六十也然少阳之防二十八积干六爻之防则一百六十八少隂之防三十二积坤六爻之防则一百九十二此独以老隂阳之防为言者以易用九六不用七八也然二少之合亦三百有六十【启】上下经二篇之防上下经六十四卦其阳爻百九十二每爻各三十六防积之得六千九百一十二隂爻百九十二每爻二十四防积之得四千六百八又合二者为万有一千五百二十也若为少阳则每爻二十八防凡五千三百七十六少隂则每爻三十二防凡六千一百四十四合之亦为万一千五百二十也【启】

  蓍防自然数数者防之所宗而防为已定之数某窃谓数是自然之数防即蓍之茎数也礼曰龟为卜防为筮是已老阳一爻过揲三十六防故积六爻而得二百一十有六防耳【文公文集】

  爻卦自然之序揲法初爻成则便止有三十二卦二爻成则便止有十六卦三爻成则便止有八卦四爻成则便止有四卦五爻成则便止见二卦六爻成亦是二卦亦是自然次序节次可见

  隂阳老少之爻揲蓍之法凡三揲挂扐通十三防而见存三十六防则为老阳之爻三揲挂扐通十七防而见存三十二防则为少隂之爻三揲挂扐通二十一防而见存二十八防则为少阳之爻三揲挂扐通二十五防而见存三十四防则为老隂之爻大传専以六爻乘老阳老隂而言故曰干之防二百一十有六坤之防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其实六爻之为隂阳者老少错杂其积而为干者未必皆老阳其积而为坤者未必皆老隂其为六子诸卦者或阳或隂亦互有老少焉盖老少之别本所以生爻而非所以名卦今但以干有老阳之象坤有老隂之象六子有少隂阳之象且均其防数又偶合焉而因假此以明彼则可若便以干六爻皆为老阳坤六爻为老隂六子皆为少阳少隂则恐其未安也但三百六十者隂阳之合其数必齐于此若乾坤之爻而皆得于少隂阳也则干之防六其二十八而为百六十八坤之防六其三十二而为百九十二其合亦为三百六十此则不可易也

  九六七八之数五行成数去其地十之土而不用七八九六而已阳竒隂偶故七九为阳六八为隂阳进隂退故九六为老七八为少然阳极于九则退八而为隂隂极于六则进七而为阳一进一退循环无端此揲蓍之法所以用九六而不用七八盖取其变也【荅方伯谟】以一约四之义其实以一约四以竒为少以偶为多而已九八者两其四也隂之偶也故谓之多五四者一其四也阳之竒也故谓之少竒阳体圎其法径一围三而用其全故少之数三偶隂体方其法径一围四而用其半故多之数二归竒积三三而为九则其过揲者四之而为三十六矣归竒积三二而为六则其过揲者四之而为二十四矣归竒积二三一二而为八则其过揲者四之而为三十二矣归竒积二二一三而为七则其过揲者四之而为二十八矣过揲之数虽先得之然其数众而繁归竒之数虽后得之然其数寡而约纪数之法以约御繁不以众制寡故先儒旧説専以多少决隂阳之老少而过揲之数亦冥会焉初非有异説也【同上】六十有四之数盖四数之变极于六十有四老阳十二老隂四少阳二十少隂二十八乃自然之数不容增减揲者随其所得而言之又何虑其不可观变耶【文公文集】蓍七卦八之义蓍以七为数是未成卦时所用未有定体故其徳圆而神所以知来卦以八为数是用蓍之变而成已有定体故其徳方以知所以藏往卦惟三易有之皆筮法也【文公文集】

  内外贞悔之名内卦为贞外卦为悔亦是画卦之时已有此名至揲蓍求之则九变而得贞又九变而得悔又是后一叚事非谓必揲蓍然后始有贞悔之名也【同上】太一两仪三才四时之象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者五十之内去其一但用四十九防合同未分是象太一也分而为二者以四十九防分置左右两手象两者左手象天右手象地是象两仪也挂一者挂犹悬也于右手之中取其一防悬于左手小指之间象三者所挂之防所以象人而配天地是象三才也揲之以四者揲数之也谓先置右手之防于一处而以右手四四而数左手之防又置左手之防而以左手四四而数右手之防也象四时者皆以四数是象四时也归竒于扐者竒零也扐勒也谓既四数两手之防则其四四之后必有零数或一或二或三或四左手者归之于第四第三指之间右手者归之于第三第二指之间而勒之也象闰者积余而成闰月也五嵗再闰故再扐而后挂者凡前后闰相去大畧三十二月在五嵗之中此挂一揲四归竒之法亦一变之间凡一挂两揲两扐为五嵗之象其间凡两扐以象闰是五嵗之中凡有再闰然后置前挂扐之防以见存之象分二挂一而为第二变也【蓍卦考误】全数自然之妙盖四十九者蓍之全数也以其全而揲之则其前为挂扐其后为过揲以四乘挂扐之数必得过揲之防以四除过揲之防必得挂扐之数其自然之数如牝牡之相衔如符契之相合可以相胜而不可以相无且其前后相因固有次第而挂扐之数所以为七八九六又有非偶然者皆不可以不察也【同上】

  天地生成之数今按一二三四五天地之生数也五中数故不用六七八九十天地之成数也十全数故不用而河图洛书之四象亦无所当于五与十焉故四象之书成而以一二三四纪其次九八七六积其实揲蓍之法具而挂扐之五与六以一其四而为竒九与八以两其四而为偶竒乃象圎而径一者其围三故凡竒者其数三偶以象方而径一者其围四而用半故凡偶者其数二所谓参天两地者也及其揲之三变则凡三竒者三其三而为九三偶者叁其两而为六此九六之所以得数之实也至于两竒一偶则亦参其两竒以为六两其一偶以为二而合之为八两偶一竒则亦两其两偶以为四参其一竒以为三而合之为七此七八所以得数之实也是其老少虽有不同然其成象之所自得数之所由则皆有从来而不可诬矣【同上】

  四象自然之理四象之数乃天地之间自然之理其在河图洛书各有定位故圣人画卦自两仪而生有画以见其象有位以定其次有数以积其实其为四象也久矣至于揲蓍然后挂扐之竒偶方圎有以兆之于前过揲之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有以乘之于后而九六七八之数隠然于其中九七天数也三十六二十八凡老阳少阳之防数也六八地数也三十二二十四凡老隂少隂之防数也今専以九六为天地之数乾坤之防谓七八非天地之数而为六子之防则已误矣【同上】三变多少之数其法初一变两揲之余为挂扐者不五则九第二变两揲之余为挂扐者不四则八第三变两揲之余为挂扐者亦不四则八五四为少九八为多若三变之间一五两四则谓之三少一九两八则谓之三多或一九一八而一四或一五而二八则谓之两多一少或一九而二四或一五一四而一八则谓之两少一多盖四十九防去其初挂之一而存者四十八以四揲之为十二揲之数四五为少者一揲之数也八九为多者两揲之数也一揲为竒两揲为偶竒者属阳而象圎偶者属隂而象方圎者一围三而用全故一竒而含三方者一围四而用半故一偶而含二也【蓍卦考误】三变所得之数四象之次一曰太阳二曰少隂三曰少阳四曰太隂以十分之则居一者含九居二者含八居三者含七居四者含六其相为对待而具于洛书者亦可见也故三少为老阳者三变各得一揲之数而三三为九也其存者三十六而以四数之复得九揲之数也左数右防则左右皆九左右皆防则一而围三也三多为老隂者三变各得两揲之数而三二为六也其存者二十四而以四数之复得六揲之数也左数右防则左右皆六左右皆防则围四用半也两多一少为少阳者三变之中再得两揲之数一得一揲之数而三二一三为七也其存者二十八而以四数之复得七揲之数也左数右防则左右皆七左右皆防则方二圎一也两少一多为少隂者三变之中再得一揲之数一得两揲之数而二三一二为八也其存者三十二而以四数之复得八揲之数也左数右防则左右皆八左右皆防则圆二方一也【蓍卦考误】

  三变皆挂之法三变之中前一变属阳故其余五九皆竒数后二变属隂故其余四八皆偶数属阳者为阳三而为隂一围三径一之术也【挂一而左一右三也挂一而左右皆二一也挂一而左三右一者皆阳也挂一而左右皆四者隂也】属隂者为隂二而为阳二皆以围用半之术也【挂一而左一右二也挂一而左二右一也阳也挂一而左三右四也挂一而左四右三也隂也】是皆以三变而挂之法得之后两变不挂则不得也【后两变不挂则左一右三左二右二左三右一皆为阳惟左右皆四乃为隂】三变之后其可为老阳者十二可为老隂者四可为少隂者二十八可为少阳者二十虽多寡之不同而皆有法象【老隂阳数本皆八老者动而隂性本静故损隂之四以归于阳少隂阳数本皆二十少者静而阳性本动故损阳之四以归于隂】是亦以三变皆挂之法得之而后两变不挂则不得也【后两变不挂则老阳少隂皆二十十少阳九老隂 同上】

  察隂阳以画竒偶伏羲仰观俯察见隂阳有竒偶之数故画一竒以象阳画一偶以象隂见一隂一阳有各生一隂一阳之象故自下而上再倍而三以成八卦见阳之性徤而其成形之大者为天故三竒之卦名之曰干而拟之于天也三画已具八卦已成则又三倍其画以成六画而为八卦八卦之上各加八卦以成六十四卦【夲义】

  竒偶相加而成卦太一肇判隂降阳升阳一以施隂两而承惟皇昊羲仰观俯察竒偶既陈两仪斯设既干乃支一各生两隂阳交错以立四象竒加以竒曰阳之阳竒而加偶阳隂以章偶而加竒隂内阳外偶复加偶隂与隂会两一既分一复生两三才在目八卦指掌竒竒而竒初一曰干竒竒而偶兑次二焉竒偶而竒次三曰离竒偶而偶四震以随偶竒而竒防居次五偶竒而偶坎六斯睹偶偶而竒艮居次七偶偶而偶八坤以毕初画为仪中画为象上画卦成人文斯朗因而重之一贞八悔六十四卦由内逹外【启原象】

  刚柔相摩而成卦六十四卦之初刚柔两画而已两相摩而为四四相摩而为八八相荡而为六十四【易本义】伏羲画卦之义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大又言包牺画卦所取如此则易非独以河图而作也盖盈天地之间莫非太极隂阳之妙圣人于此仰观俯察逺取近取固有以超然而黙契于其心矣故自两仪之未分也浑然太极而两仪四象六十四卦之理已粲然于其中自太极而分两仪则太极固太极也两仪固太极也自两仪而分四象则两仪又为太极而四象又为两仪矣自是而推之由四而八由八而十六而三十二由三十二而六十四以至于百千万亿之无穷虽其见于摹画者若有先后而出于人为然其已成之形已成之势则固已具于浑然之中而不容毫发思虑作为于其间也【易学启】

  阳干隂坤之体易之所有隂阳而已凡阳皆干凡隂皆坤画卦定位则二者成列而易之体立矣【易本义】乾坤生六子之象今按坤求于干得其初九而为震故曰一索而得男干求于坤得其初六而为防故曰一索而得女坤再求而得干之九二以为坎故曰再索而得男干再求而得坤之六二以为离故曰再索而得女坤三求而得干之九三以为艮故曰三索而得男干三求而得坤之六三以为兑故曰三索而得女凡此数节皆文王观于已成之卦而推其未明之象以为説邵子所谓后天之学入用之位者也【易启】

  自下为初之义凡画卦者自下而上故以下爻为初【易本义】

  阳爻隂爻之别阳数九为老七为少老变而少不变故谓阳爻为九隂数六为老八为少老变而少不变故谓隂爻为六【同上】

  总论卦爻象之义圣人作易之初盖是仰观俯察见得盈乎天地之间者无非一隂一阳之理有是理则有是象有是象则其数便在这里非特河图洛书为然盖所谓数者祗是气之分限节度处得阳必竒得隂必偶凡物皆然而图书为特巧而着耳于是圣人因之而画卦其始也只是画一竒以象阳画一偶以象隂而已但才有四则便有八又从而再倍之便是十六盖自其无朕之中而无穷之数已具不待安排而其势自有不容己者卦画既立便有吉凶在里盖是隂阳往来交错于其间其时则有消长之不同长者便为主消者便为客事则有当否之或异当者便为善否者便为恶即其主客善恶之辨而吉凶见矣故曰八卦定吉凶吉凶既决定而不差则以之立事之大业自此生矣此圣人作易教民卜筮而以开天下之愚以定天下之志以成天下之事者如此但自伏羲而上但有此六画而未有文字可到得文王周公乃系之以辞故曰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盖是卦之未画也因观天地自然之法象而画及其既画也一卦自有一卦之象象谓有个形似也故圣人即其象而命之名以爻之进退而言则如剥复之类以其形之肖似而言则如鼎井之类此是伏羲即卦体之全而立名如此及文王观卦体之象而为之彖辞周公视卦爻之变而为之爻辞而吉凶之象益着矣大率天下之道只是善恶而已但所居之位不同所处之时既异而其几甚防只为天下之人不能晓会所以圣人因此占筮之法以晓人使人居则观象玩辞动则观变玩占不迷于是非得失之涂所以是书夏商周皆用之其所言虽不同其辞虽不可尽见然皆太卜之官掌之以为占筮之用有所谓繇辞者左氏所载尤可见古人用易处盖其所谓象者是假此众人共晓之物以形容此事之理使人知所取舍而已【文公语録】元包拟易之作元包作于谁乎卫元嵩也之者谁乎蘓源明也注之者谁乎李江也元包果何为而作乎为拟易而作也何以知其为拟易夫易始于干文之昭也包起于坤资之用也此非蘓源明之元包乎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唐曰元包此非李江之序元包乎观蘓李之言则信乎其为拟易矣尝读其书古字多而辞意蹇诚不足以攀羲经之逸驾易六十四卦分爻布画所以弥纶天地之造化元包有卦无爻何义也易用着防叙老别少所以推验隂阳之变化元包分太少孟仲何见也借曰用坤为首吾得归藏然坤卦始于荒并莫黙终于厥勋惟极凡有八句而余卦半焉何意也虽然蓍用三十六犹得之太元以夬第四爻而为变是得之世卦逰防之説以需下三爻而不变是又得之世卦归魂之説后学峥嵘亦未可以浅议元包云

  邵康节正元之作陈渐之演元所以发太元之防吴秘之音义所以祛太元之疑陆绩之释失又所以辨太元之惑夫发其防祛其疑固有頼于陈渐吴秘之功而正救舛讹若非陆绩以释其失则后世之惑滋甚吁又孰知陆绩之后而有我朝邵先生之正元乎夫所谓正者则正救之谓也以杨子云之太元而邵先生正之固非短于雄而诩己之长也实欲以正太元之所未正者也愚尝三复正元而知邵先生有功于太元也深矣且方州部家名曰四重元何义也正元则以方州部家而为爻之形象而以上下命名真足以正太元之四重亦犹易卦之有上下爻也由初至上分为九賛元何拘也正元则自一至五而以五行次之真足以正太元之九賛亦犹洪范之序五行也元有十二卷正元则以九天分为九卷元有八十一首正元则以九首各为九卷元九首仅以配土正元则以水火木金土随次序而品第之至于象工象兀象示象正象器象亦象坐象光象幽之类无非正救太元而为子云鑚皮出羽也不然蓍何以用三十三首何以依八十一乎信乎先生之有功于太元也深矣哉

  羣书考索别集卷三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四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书

  古文今文之别书有古文有今文今文乃伏生口古文乃壁中之书大禹谟説命髙宗肜日西伯戡黎太誓等篇凡易读者皆古文况又是科斗书以伏生书字文考之方读得岂有数百年壁中之物安得不讹损一字却是伏生记得者难读此尤可疑今人作全书解必不是【文公语録】

  孔壁伏生所之异孔壁所出尚书如大禹谟五子之歌征太誓武成冏命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君牙等篇皆平易伏生所传皆难读如何伏生偏记得难底至于易底全记不得此不可晓如当时诰命出于史官属辞须説得平易若盘庚之类再三告戒者或是方言或是当时曲折说话所以难晓【同上】

  有平易难晓处孔壁所传平易伏生书难晓如尧典舜典臯陶谟益稷是伏生所传有方鸠僝功载采采等语不可晓大禹谟一篇却平易【同前】

  书中体制不一书有两体有极分晓者有极难晓者某恐如盘庚周诰多士之类是当时召之来而面命之靣教告之自是当时一类説话至于旅獒毕命防子之命君陈君牙冏命之属则是当时修其辞命所以当时百姓都晓得者有今时老师宿儒之所不晓今人之所不晓者未必当时之民不识其辞义也【同上】

  典谟盘诰未易看二典三谟其言奥雅学者未遽晓会后盘诰等篇又难看如商书中伊尹吿太甲五篇【伊训太甲三篇咸有一徳】其言治心脩身虽为人主言然初无贵贱之别【同前】

  安国伏生之书难易按汉儒以伏生之书为今文而谓安国之书为古文以今考之则今文多艰澁而古文反平易或者以为今文自伏生女子口授晁错时失之则先秦古书所引之文皆已如此恐其未必然也或者以为记録之实语难工而润色之雅辞易好故训诰誓命有难易之不同此为近之然伏生倍文暗诵乃偏得其所难而安国考定于科斗古书错乱磨灭之余反専得其所易此又有不可晓者至于诸序之文或颇与经不合而安国之序又絶不类西京文字亦皆可疑独诸序之本不先经则頼安国之序而可见【同前】

  典谟备训诰誓命之体余尝言典谟之书以其简严寛大事事毕备书有六体典谟训诰誓命是也至于典谟之书六体皆具焉与其他书不同如禹益儆戒之辞皆训也如钦哉惟时亮天功之辞皆诰也如禹会羣后誓师之辞皆誓也如命汝作纳言之辞皆命也谁谓誓诰不及五帝者哉【陈绍】

  观书不可以定体拘其读二典也则知其为君道之尽其读三谟也则知其効臣职之至训戒于君上则事得以规正诰告于臣民则情得以通逹有誓焉则俾士庶之尽命而知所畏有命焉则俾臣下之尽心而知所禀出治规模粲然毕备乃若典谟虽为二帝之书然观誓征苖之师命羲和之官则未尝无誓命也训诰誓命虽为三王之书然观商有先人之典周有丕显之谟则未尝无典谟也以至尧典乃谓之虞书禹谟不谓之夏书命止于文侯誓着于秦鲁益稷谟也而不言谟旅獒训也而不言训盘庚之诰而不言诰征之誓而不言誓君牙之命而不言命类皆存一时之防防诵其文者要当深察其意观其事者要在黙操其道惟夫防通知逺而不诬者庶乎其有所得者矣【定齐】

  书者通君臣之情敷之而曰奏辅之而曰賛启之而曰诰陈其功而廸之曰谟循其道而叙之曰范诵其阙而规刺之曰箴爱之切望之深举其可畏可慕者而警之曰戒迁都非细事也而谋之于民异位非常典也而咨之于庭致天之罚以除暴乱也而犹恤夫众言之弗叶移踈逖之余民以宻迩于正都也而且谆谆然谕之以无我怨帝王之心盖以为不如是不足以见吾绩也君好生也而戒之以傲虐君克勤也而儆之以怠荒君逸于得人也而讽之以丛脞持盈守成戒惧修饬无所不用其至也而尤惩之以迷乱禹益臯陶周公所以敢直言而无忌者盖以君臣之情素交相孚也君之心臣无一而不知则臣之忠君亦无隠而不见虽是辞讦弗防于外葢有相容而无疑者矣【郑域】

  书之序失其康诰序曰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谨按康叔者成王叔父不应称之曰朕其弟曰成王者康叔之犹子也不应自称曰乃寡兄其曰兄曰弟者盖武王命康叔之辞也故史记武王封康叔于卫且康叔文王之子叔虞成王之弟也周公东征叔虞已得封于唐王命归周公于东岂有康叔得封反在唐叔之后乎故不得不舍书序而从经史也【胡五峯】商周之书无若稽古之文或曰尧舜二典大禹臯陶谟皆以若稽古目之商周之书咸无焉岂商周之君臣无若稽古乎答曰唐虞之道直而纯商周之道变而正直而纯者可为万世法故仲尼以若稽古目之眀一时之权耳唐虞之世君揖逊于上臣訏谟于下古有善道君得以顺考而行之臣得以顺考而言之不亦直而纯乎商周之世汤武之君固圣矣然其迹则伐伊周之臣固忠矣然其迹则放焉摄焉然必汤武而行之乃为圣也必伊周而行之乃为忠也不亦变而正者乎【杨元素】盘诰之书斯民目击而心晓予读书至盘庚三篇周公之诰如在宗庙武库中观古器物懵然不之识如登太行之﨑岖剑阁之道羊肠九折之险一歩一止而九叹息如夷狄蛮貊穷荒万里之人聴华人之语累数十译仅乃能通未尝不废书而惊曰古圣人欺予哉后世之缙绅先生老于文学者考释训诰役驰精神厯数十年至于白首没齿有不能知之当时之人号召告令于一日之间何自而知之也当时之学士大夫俱曰知之何也田夫野叟闾巷之徒何自而知之也窃意三代之民家家业儒人人有士君子之识所谓道徳仁义之意性命之説典诰之语一闻见而尽识之非上之人好为聱牙倔强难入之言以惊拂之也盖其所习者素晓也【马子才】

  周官金縢成王初年之书也洛诰周公还政之书也无逸立政周公儆戒成王之书也周官成王亲政开物成务之书也合是数篇以观成王可以见其本质焉可以见其知类通逹离师傅而不反焉过此而有君陈乃周公既没之后又过此而有顾命乃其身将没之时成王进徳始终之序备矣周公格君造化之功着矣【东莱】训诰誓命之文不同大抵书文训诰多竒澁而誓命多平易盖训诰皆是记録当时号令于众之本语故其间多有方言及古语在当时则人所共晓而于今世反为难知誓命则是当时史官所撰櫽括润色粗有体制故在今日亦不难晓耳【文公语録】

  书非出于安国尚书孔安国恐是魏晋人所作托安国为名与毛公诗大叚不同今观序文亦不类汉文章【汉时文章麄魏晋间文章细】如孔丛子亦然书小序亦非孔子作与诗小序同【同前】

  小序不出于夫子书小序不是孔子作只是周秦间人作然后人亦自理会他夲义未得且如臯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申重也序者本意先説臯陶后説禹谓舜欲令禹重説故将申字系禹字下盖伏生书以益稷合于臯陶而思日賛賛襄哉之下接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思日两字便见舜令禹重言之意此是序者本意今人都不如此説徒説得多端非本意也【同前】

  读尚书不如读大学或问读尚书曰不如且读大学若尚书却只説治国平天下详多事较详如尧典克明俊徳亲九族至黎民于变展开是多少舜典又详 大学自格物致知以至平天下有多少节次尚书只合下便大如尧典自克明俊徳以亲九族至黎民于变时雍展开是多少【同前】

  诗书具大细之理诗书大而天道精防细而人事之曲折无不在其中【同前】

  尧典述禅位之事自畴咨若时登庸到篇末只是一事皆是为禅位设也一举而放齐举嗣子再举而驩兠举共工三举而四岳举鲧皆不得其人故卒以天下授舜【同前】

  尧典纪为治之序尧典一篇自説尧一代为治之次序至让于舜方止今却説是让于舜后方作舜典亦是见一代政事之终始却説厯试诸难是为要受让时作也至后诸篇皆然况先汉文章重厚有力量今大序格致极轻疑是晋宋间文章况孔书至东晋方出前此诸儒皆不曽见可疑之甚【同前】

  尧典禹谟称虞书见其道同孔子于三圣之书不仍旧史而必为之序正既加序正而又不俱谓之唐谓之夏而必以虞称者抑又何意也葢尧授舜舜授禹三圣相授守一道自古继继承承未有粹然出正如三圣人者孔子序书欲后世知三圣之时时异道同故序正其书均谓之虞以见道同而书亦同也其不俱题为唐者尧授舜而已授禹者非尧谓之唐则可以该舜而不可以该禹下俱题为夏书者禹承舜而已承尧者非禹谓之夏则可以统舜而不可以该尧惟舜上承尧下禹以虞名书则三圣之道备夫子之意固不深欤【夏先生】书首尧典美其克逊或曰皇之三帝之五其书皆存焉仲尼删书独断尧典为始何也曰圣人所以垂世立教杜百代簒争之乱也其删书也断尧典始焉美其能以圣逊圣也千古盛徳将何以加诸取为百代典诰之首则万世良者慕之悖者惧之矣不亦宜乎其序曰将逊于位逊于虞舜作尧典防防可知也【杨元素】

  尧典为虞书以成尧之逊仲尼定尧典为虞书者何原圣人授受之心杜百代簒争之乱以成尧之逊也尧之逊舜以天下者非受于文祖之日而遽授之也若受终文祖之日而遽授之争其可已耶必先一其天下归舜之心尔使舜之迹着于天下舜之功被于天下尧舜无二也则虽尧之民即舜之民也虽尧之事即舜之事也然则尧授舜以天下而臣无怨舜受尧之天下而臣不争故仲尼删书移尧典为虞书明非一人独能与舜天下盖尧之时天下已皆为虞矣则虽尧之事即舜之事也【同前】

  尧舜諡号【释尧舜者曰尧舜諡也翊善圣曰尧仁圣盛明曰舜后之学者罔不宗焉然未知所以着諡法之因】諡法着于周公盖三代之际世有辟王欲使闻美号而知劝见恶谥而思惧此周公之制也岂以周制而逆观尧舜之世耶【武侯尧舜諡论】

  尧舜禅【尧禅舜则试之矣舜禅禹则不试何耶】或曰昔者羣臣荐舜于尧尧曰我其试哉书曰厯试诸难夫试者非圣人之事以天下与人而试之何也曰是圣人之用也非试也尧在位乆其流泽于民也深天下之人知尧而未知舜尧举舜于畎畆之中授之以天下之事一日以嗣位吿则众且哗虽尧莫之能遏也曰我其试矣民未忘乎尧也舜既履天下之政其膏泽流乎民无异乎尧之君天下由是天下归舜曰我君也尧之试舜既闻命矣敢问舜之禅禹不言试何也曰禹以治水之功被天下民之视禹也无异于视舜也书曰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禹之力被于民也夫民之归之也顺不待试而天下安之矣舜授位而去然尤患天下之怀也廵狩于外以避之书曰五十载陟方乃死此之谓也尧名放勲【谓放勲为尧名书之释也然果何所据依乎】放勲作尧号盖史称尧之道谓三皇而上以神道设教不言而化至尧方见于事功也后人以放勲为尧号故记孟子者遂以尧曰为放勲曰若以尧号放勲则臯陶当号允廸禹曰文命下言敷于四海有甚义理【伊川】尧典中星【尧典篇曰中星鸟以殷仲春说云春分之昏正南方朱鸟之星毕见观之以正仲春之气然龙星乃春之星也春主东方可观之以正其今何不云是而反观朱鸟之星何谓也】嵗周其序春居其始四星各复其方圣人南面而坐以观天下故春之时朱鸟之星当其前故云观之以正仲春

  舜去四凶【尧不去四凶而舜去之然则尧所未能乎】万物只一天理舜举十六相去四凶尧岂不能尧固知四凶之恶然民未被其虐天下未欲去之尧以安民为难遽去之则民不安故不去必舜而后因民之不堪而去之也

  舞干格苗【有苗逆命征之可也禹但舞干羽于两阶七旬苖自格格何易乎】或曰干羽之舞果格苖之道乎曰格苖不在干羽之舞子之言信也然苗之所以服我者班师而已舜大圣也为天下之君禹大臣也奉君命以行师其举苖犹反掌耳然自谓克之以威彼必不服意君徳有未至乎何苖之逆也退而自悔然后苖服焉夫以天下之大士师之众仁圣之徳问罪于苖苖民不服犹且班师此服苖之心也是故服天下以心不以威以威人未有能服人者也夫以徳用威且不可况以暴用威乎

  启与扈战【古者天子有征而无战若启天子也扈诸侯也何以与战于甘之野】战危辞也知有扈之强也不曰征启天子而失礼矣古者天子六卿卿将一师诸侯不恭则奉辞以讨之天子未尝躬行有扈不恭啓失其制故至于大战夏徳衰耳孔子忧之

  放桀伐纣【汤放桀武王伐纣于义何如也】汤放桀先伐葛伐韦伐顾桀不悟而后放之文王伐纣先伐崇伐宻伐共伐黎纣不悟武王又观兵于孟津卒不悔而后伐之夫戒之而不戒者自亡而已何有于我哉戒之吾之志也放之伐之非吾志也非吾志而得天下者汤武是也逢人之恶利人之位未有得天下者也

  伊尹及説命易晓伊尹书及説命三篇大抵分明易晓今人观书且看他分明底其难晓者且置之政使晓不得亦不害事【文公语録】

  商书几篇分晓商书几篇最分晓可玩太甲伊训等篇又好看似説命盖髙宗资质髙傅说所説底细了难看若是伊尹与太甲説虽是麄却切于学者之身太甲也不是昏愚人但欲败度纵败礼耳【同前】

  盘庚五诰难晓尚书中盘庚五诰之类实是难晓若要添减字硬説将去尽得然只是穿凿终恐无益耳【同前】周诰如晓谕之文典谟之书恐曾经史官润色来如周诰等篇恐只似如今晓谕俗人者方言俚语随地随时各自不同【同前】

  禹贡酒诰可疑处书中亦极有难考处只如禹贡説三江及荆扬间地理是吾辈亲自见者皆有疑至北方即无疑此无他是不曾见耳康诰以下三篇更难理会如酒诰却是戒饮酒乃曰肇牵车牛逺服贾何也梓材又自是臣告君之辞更不可晓【同前】

  武成记事【武成一篇乃史官记武王征伐及其归周所行之事者也然诸儒所以疑之者有説以其所记之日有差故也一月癸巳武王自周伐商不当即继以四月哉生明既曰既生魄为四月之十六日不当继以既戊午反是正月之二十八日既先偃武修文不宜始记祷神与商受会于牧野既曰祀于周庙命庶邦冢君不宜始记式商容闾散财发粟此其颠倒断絶有不容以不辨者】疑武成之误者古今常説也孔頴逹曰此篇序事多而王言少其辞又首尾不结体裁异于余篇无作神羞以下当有其辞今无其语是言尚未已简编断絶也自汉以来岂惟頴逹疑之邪特为之防义故説行于世也如近世王氏程氏之徒莫不疑之人自为断家自为读而卒无定论呜呼书之不幸出于口授壁藏孔安国定其可知者五十有九篇曰其余错乱磨灭不可复知然则五十九篇既定之后岂无错谬者哉盖亦有之矣夔曰于予击石拊石之辞只合在益稷之末而重出于舜典命官之际康诰之书周公作诰以封康叔而云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此文皆错误失次也若夫武成之书则似颠倒错乱然实究其防实未尝错误也盖古昔之体自不同仲虺之诰全载仲虺之言汤诰全载汤之命伊训全载伊尹之语至如太甲盘庚之类皆出一人之防此其大凡也若尧典则惟记用人之言至于称尧之徳与乃命羲和以下并史官之辞舜记并是史官述舜之为政及命官事禹贡顾命等书并史官当时之制此又有体也其可一概观邪武王伐纣五书泰誓三篇牧誓一篇皆全记武王誓众之辞史官无加焉此则仲虺之诰汤诰伊训体也惟武成不然武成者武王伐纣之功已成识其政事之书皆史官记武王征伐及其归周所行之事此则与尧典舜典顾命之书体同孔氏乃疑其序事多而王言少体裁异于余篇不当如是之疑也且据左传无作神羞以下皆有其辞此独无又何拘之甚乎至王氏则离析其章句以予小子其承厥志以下即继以乃反商政夫经上言先王之勤劳文王之未集大统武王方承厥志以下不言伐商遽谓反商政则其语无伦之甚学者惟患武成之失次其离而读之反以无伦可乎予谓不然武成一书惟知古人作书之体者乃知其无误也武王既胜商归丰史官杂记其事首曰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此则记其始往征伐商之时也继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乃偃武脩文以下此则记其克商还周之时也既述其往又记其归此其识事之总目也即载其命冢君百工之辞告皇天后土所过山川之言至无作神羞述武王往伐之时有此言耳述武王之言已尽乃曰既戊午师逾孟津此史官还卒言其胜商之事尔下至封墓式闾散财发粟皆天下已定行之虽若不相伦续盖杂记其政事无害作书之体也以此见既生魄乃序其归周之后既戊午重述其伐商之时不得以戊午继四月生魄为説也学者反覆深思理可见矣或曰孟子之于武成尤不尽信之矣岂得无所疑乎曰孟子特疑其仁人伐罪不至于血流漂杵尔孟子虽疑其理之或非未尝疑其文之错误后人疑武成当如孟子而后为知书也

  武成一月【泰誓武成月不称正而称一者何哉】泰誓武成称一月者商正已絶周正未建故只言一月也

  羣书考索别集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五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书

  洪范九畴【刘氏之曰田猎不宿饮食不享出入不节夺民农时则木不曲直引春秋成公十六年雨水氷为证刘向以隂气胁木为侨如公子偃之应歆以为上阳施不下通下隂施不上逹或又以为鲁侯执辱之异或又以为甲兵之象吾不知何者可信又曰弃法律逐功臣杀太子以妾为妻则火不炎上引春秋威公十四年八月御廪灾为证向则曰夫人有淫行也歆则曰弃法度亡礼之应也仲舒则曰君臣俱猜也吾不知何从又以木不曲直则貌之不恭是谓不肃厥咎狂厥罚常雨厥极恶能顺之则其法为攸好徳五行皆然是以五事上配五行下配五福六极不能当于庶征又有厥咎眊厥罚常隂之説此其又惑矣】思昔夫箕子之言九畴自五行至于五福六极固不能无后先缓急之序首以五行者以天生五材阙一不可一日而无五行则人不能以自生何暇论五事八政五纪三徳以至五福六极乎故曰鲧湮洪水汩陈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言九畴始于五行五行本于水火性失则五行汩乱五行之性失则九畴无序矣谓九畴以五行为重可也而谓九畴皆配合以五行则非也九畴之相配惟五事庶征而已曰肃时雨若乂时旸若哲时燠若谋时寒若圣时风若此以人事上配天时经则明言之矣其他皆无相配之理也五行之与五事亦自不相渉况及其他乎先儒以貌配木以言配金以视配火以聴配水以思配土汉儒之説然也非箕子之意也若出箕子之意则五行必先木以当貌次金以当言次水次火次土以当视聴思又必须庶征谓谋肃乂哲圣之言今五行乃先水次火次木次金次土殊不与五事同序又无肃乂谋哲圣之言必欲配之者强配之也曾不思箕畴次八曰念用庶征谓之庶征则直以为五事之证验与他畴不同也若夫五行自五行八政自八政五纪自五纪三徳自三徳稽疑自稽疑何证验之有乎茍以五行皇极五福六极皆合于五事则八政五纪三徳稽疑亦可强合之乎知彼之不可而惟此之求戾箕子之意明矣近世苏子知刘氏之失立论以非之是矣而其自为説则又以理五行资乎五事正五事頼乎皇极五行包罗九畴者也五事检御五行者也皇极裁节五事者也此亦不可也五行之用特急于九畴何以能包罗九畴乎五事之在人无与于五行何以能检御五行乎皇极之道凡天下事皆吾归之八政三徳之类亦然岂惟裁节五事而已哉乃欲以一治三以三治九以九治五十以五十治百未见其可也且谓皇极之建凡九畴皆序亦可矣若皇极之不建吾不知木何以不曲直金何以不从革土何以不稼穑至于六极之中生而抱病谓之疾状貌丑陋谓之恶势力孤寡谓之弱此皆出于天命非人之所能为也今以皇极不建五事不当五行不顺乃使人疾使人恶使人弱有是理乎蘓子之论正与五行辩而未免五行惑之也诚使刘氏之举而焚之不为后儒惑则九畴之义昭昭矣

  五行相生阳变隂合初生水火水火气也流动闪铄其体尚虚其成形尤未定次生木金则确然有定形矣水火初是自生木金则资于土五金之属皆从土中旋生出【文公语録】

  隂阳在五行中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只説五行而不言隂阳者盖人湏是五行方做得成然隂阳便是五行中所以周子云五行一隂阳也舍五行无别讨隂阳处【同前】虚明虚暗之理火中虚暗则离中之隂也水中虚明则坎中之阳也【同前】

  错综相生水隂根阳火阳根隂错综而生其端是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到得运行处便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水又生木循环相生又如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都是这隂阳事【同前】土旺四季之义土寄旺于四季每季皆十八日是土四个十八日计七十二日其他四行分四时亦各得七十二日五个七十二日共凑成三百六十日也【同前】隂阳生五行四时阳变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水隂盛故居右火阳盛故居左木阳穉故次火金隂穉故次水土冲气故居中而水火之交系乎上隂根阳阳根隂也水而木木而火火而土土而金金而复水如环无端五气布而四时行也【太极图】

  天地气质之説五行者质具于地而气行于天者也以质语其生之序则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阳也火金隂也以气语其行之序则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阳也金水隂也又统而言之则气阳而质隂也又错而言之则动阳而静隂也【同前】

  五行分合之理隂阳之为五行有分而言者如木火阳而金水隂也有合而言之者如木之甲火之丙土之戊金之庚水之壬皆阳而乙丁己辛癸皆隂也【文公文集】洪范始终贯皇极洪范一篇首尾都是归从皇极上去盖人君以一身为至极之标凖最是不易又湏敛是五福所以聚敛五福以为建极之本又湏是敬五事顺五行厚八政协五纪以结裹个皇极又湏乂三徳使事物之接刚柔之辨湏区处教合冝稽疑便是考之于神庶征是验之于天五福是体之于人这下许多是维持这皇极【语録】

  人君端本示仪之理五皇极只是説人君之身端本示仪于上使天下之人则而效之圣人固不可及然约天下而使之归于正者如皇则受之则锡之福也所谓遵王之义遵王之道者天下之所取法也人君端本岂有他哉修于己而已一五行是发源处二五事是总持处八政则治民事五纪则协天运也六三徳则施为之樽节处七稽疑则人事已至而神明其徳处庶征则天时之证验也五福六极则人事之证验也其本则在人君之心其责亦甚重矣皇极非説大中之道若説大中则皇极都了五行五事等皆无归着处【同前】

  人君为治之心法问皇极曰此是人君为治之心法如周礼一书只是个八政而已

  中不可以训极至如北极之极屋极之极皇极之极民极之极诸篇虽有解为中者盖以此物之极常在此物之中非指极字而训之以中也极者至极而已以有形者言之则其四方八面合凑将来到此筑底更无去处从此推出四方八面都无向背一切停均故谓之极耳后人以其居中而能应四方故指其处而以中言之非以其义为可训中也【文公文集】

  极者标凖之义若皇极之极民极之极乃为标凖之意犹曰立于此而示于彼使其有所向望而取正焉耳非以其中而命之也【同前】

  后人训极为中非是大洪范诗礼皆言极而已未尝谓极为中也先儒以此极处尝在物之中央而为四方之所面内而取正故因以中释之盖亦未为甚失而后人遂直以极为中则又不识先儒之本意矣【同前】穷极极至之义皇极如以为民极标凖立于此四方皆面内而取法皇谓君太极如屋极隂阳造化之总会枢纽极之为义穷极极至以上更无去处【语録】

  极不可以训中人君建极如个标凖如东方望也如此西方望也如此南方望也如此北方望也如此莫不取则于此如周礼以为民极诗维民之极四方之极都是此意中固在其间而极不可以训中【同前】

  君奭之书【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悦周公作君奭此孔氏説也司马迁作史记燕世家亦曰成王防周公摄政因践阼召公疑之乃作君奭未知所以不悦而疑之者何哉孔頴逹曰周公既摄王政不宜复列于臣职是以召公不悦周公留也王氏曰袭文武至治之后则难为继成王非有过人之聪明则易以壊以易壊之资任难继之事此召公于亲政之始有不悦也蘓氏曰成王既复政而诗谓周公不归故也如王氏之説则是召公以成王聪明不足难与有为岂圣贤之意乎如孔氏蘓氏之説则是周公不知以礼进退反使召公有疑也】孟子曰説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学经之弊正坐于此拘辞失意岂惟诗而已君奭之书学者惟见序有召公不悦之言书有汝有合哉之语则皆以为召公疑周公召公圣人之徒也不疑周公于四国流言之际而疑周公于复辟之后有是理邪然则召公之不悦者非为周公自有所不悦也成王能自为政召公之年已老矣而复尊以师保之任方功成身退之时而加以尊重之寄虽成王之所眷注周室之所倚頼爵位日隆任责日重非召公所乐也况召公已封于燕身留相周而不得优防于国不説之防盖谓此尔是以周公勤勤作书以留之盖不以宠利居成功者人臣去就之际忘身徇国爱君不忍去者大臣终始之义召公之欲告老虽得去就之节未可为忘身爱君之义此君奭之书所为作也始则曰周虽受天命而天命不可知昔者商有天下贤臣若伊尹伊陟巫咸之徒皆始终尽忠不去王室故谓之率惟兹有陈保乂有是以多厯年所也至周文武之时虢叔闳夭之徒既昭文王于前又昭武王于后亦如商之世臣也今予暨汝奭其济小子同未在位之时不可以位尊重不乐留此而异前世之臣也故耉造徳不降我则鸣鸟不闻谓老成之徳若不降意少留则不能致凤鸟之瑞矣既又告之曰前人命汝作民极使汝明朂偶王其敢忘之乎及其终又曰惟乃知民徳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兹往敬用治言汝惟知民徳不可徒尽臣节于初而不能成其终宜敬汝之治职而后可也深考一篇之义无非周公以大义留召公释其不悦之意欲与同济成王时周公自以为成文王之功于不怠虽海隅出日之地皆率俾之岂容召公告去乎观此则君奭之书为留召公而作非召公不悦周公可知矣知此理则一篇之义昭然若谓召公以周公当去职则耉造徳不降之言乃周公自谓也可乎至于命汝作民极惟其终之言何谓耶故曰召公自有所不悦尔非为周公也其后周公没召公相成王至康王即位尝为太保承介圭以授王则召公终老于王室虽有燕之封而终不得就国与周公之鲁国也岂非以周公之防不可忘耶呜呼君奭之书大臣爱君之义尽矣

  穆王三书【尝谓夫子定书自周成康之后独存穆王作君牙伯冏吕刑三书使后世观者知其用人与其训刑之际如是明审可知穆王之为人不坠文武成康之风烈矣及观韩退之作徐偃王遗碑乃曰偃王凡君国子民待四方一出于仁义时周穆王无道意不在天下得八龙骑之西逰宴王母于瑶池歌謡忘归凹方诸侯之争辨者无所质正咸賔祭于徐执三帛二生之物于徐之庭者三十六国穆王方且复命造父御长驱而归伐徐偃王北走呜呼如退之説则夫子所存穆王三书可以废而无究其所以乃退之恃 矜智轻信异端诡説厚诬穆王也】夫乘八骏而宴王母出于列子谓西极之化人请穆王同逰王执化人之袪腾上乎中天既而王悦不恤国事肆意逺逰乃至巨搜氏之国又升昆仑之邱以至于瑶池此但列子假托谬悠之言以神其神仙之术与谓黄帝不亲政事梦想华胥之事同庄列寓言大概谲恠如此后左氏不察乃因其説曰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将皆有车辙马迹焉妄者又作穆天子以广孟浪之説此退之所为据也夫以列子谓穆王好神仙不恤国事为可信则黄帝不亲政事亦可信耶以穆王宴瑶池为可信则黄帝至华胥国亦可信耶退之名为信吾道排异端者也而反溺于异端不已陋乎且其言谓偃王能行仁义愈非也周室在上偃王诚知仁义者则岂敢断诸侯之争辩受三十六国玉帛之贽乎信一诬怪之説而戾夫子定书之防立徐偃之伪名诬周王以大恶退之一碑之失百世不能赎也今观穆王三书其命君牙为大司徒则自谓守文武成康之绪其心忧危若蹈虎尾渉春氷必頼股肱心膂为之翼也其命伯冏为大仆正则自谓怵惕惟厉中夜以兴思免厥愆至有仆臣防厥后自圣之言非惟见其任伯冏君牙之得人且知其惕躬畏咎也其命吕侯以刑也则厯告以谨刑罚恤非辜虽当耄年而其心未尝不在民反谓之意不在天下何耶使穆王作三书皆无实之言所任之人亦不当则夫子不取之也夫子存其书则君牙伯冏吕侯非妄人穆王非不恤国事之主明矣当是之时君臣如此而谓徐子僣王已谬况又受诸侯之贽乎今之世儒有读伯冏为大仆正则曰穆王好马故也读吕刑王享国百年耄荒则曰老而荒怠故好逰也盖列子之説传为左氏以及于韩子信韩子之説必至于此也据书曰王享国百年耄荒言时已老矣年虽老而犹荒度作刑以诰四方正见其不怠也荒度之义与禹荒度土功同若果既耄荒何暇训夏赎刑乎予病世人闻声觇影毁誉失真至有无兄盗嫂无妻挝妇翁之谬街谈巷议不足恤而韩子亦信之所以不得不为之辩也

  吕刑非先王之法问赎刑所以寛鞭朴之刑则吕刑之赎刑如何曰吕刑盖非先王之法也故程子防问云商之盘庚周之吕刑圣人载之于书其取之乎抑将垂戒后世乎【文公语録】

  秦誓何以入经【秦穆公夷狄君尔以夫子定书何以秦誓附之于帝王书之后】百篇之书帝王大训特序秦誓者盖圣人念焚书之酷虽知不可免犹不敢废人事焉若曰旌穆公之改过用人彼夷狄之君尔既死犹以三良殉岂其能改过而用人者乎

  诸臣执贽【书记舜廵守之日脩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孔氏传曰三帛诸侯世子执纁公之孤执元附庸之君执黄二生卿执羔大夫执雁一死士执雉元纁黄之説于经则无所据矣况舜之东廵肆觐东后方与诸侯协时月同度量脩礼玉诸侯世子何得执纁以见乎孤之名起于周官为三宗之贰书春秋与孟子言诸侯之制并无孤之名独周礼有之舜之时未可据此且世子必执纁孤必执元附庸必执黄所取何义若无义则谓世子执元孤执黄附庸执纁亦可也是故不可不辩】孔氏释书类皆亡据有如舜之东廵肆觐东后虽曰脩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而未尝有纁元黄之説与夫羔雁雉之言此孔氏据周礼大宗伯之文因以意而觧之其失亦甚矣且礼诸侯所执者玉而已币帛禽鸟皆非所执也盖彼据周官书有执之文孔氏之失正自周官书误之也大宗伯以禽作六挚以等诸臣曰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鹜工商执鸡据春秋鲁庄公娶夫人使宗妇以币见春秋书曰大夫宗妇觌用币不闻其执币也惟左氏曰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盖用玉帛连文其实执玉奠帛也若信周礼谓帛可执则皮亦可执乎呜呼执帛犹可也曰羔雁雉之物其可执乎方卿大夫之见天子鞠躬屏气伛偻不假而乃手执羔执雁执雉果为礼容乎至尊之前羔雁生礼执持惟恐或失不知何如拜趋俯伏乎至于执死雉以见君岂其宜哉且必取此三物何义郑氏曰卿执羔者取其羣而不失其类或曰羔羣而不党凡鸟兽各以其类聚何特羔不失其类乎又安知羔之不党乎陋説之甚也大夫执雁者取其俟时而行如大夫之随君也凡人臣皆当随君而大夫独取此义何耶士执雉者谓士当如雉耿介为君致死也凡为人臣者皆当为君致死何特士也哉若如所説则卿之所执亦可以为大夫之所执大夫之所执亦可以为士之所执皆不通之説盖作周官书者但见舜典上有五玉之文以玉为可执则下之三帛二生一死之物皆可执也诸侯既执玉矣则其余所执者不得不强以孤卿士大夫当之是不思之甚不知舜典之防不然舜之行守诸侯各执玉以见而三帛二生一死之物特以为贽见之礼尔古者君臣相见必以见土地所生之物而为之贽康王之诰曰皆布乗黄朱賔称奉圭兼币曰一二臣卫敢执壤奠方康王既尸天子诸侯皆布四黄马朱鬛以为庭实谓之壤奠舜之诸侯以三帛二生一死贽者亦壤奠之谓也禽鸟之物性驯扰者则生致之性耿介者则死致之此皆使人致之于天子天子受其贽而还其玉故曰如五器卒乃复使孤卿大夫士常执之物天子不容受之不与五器俱复也观此则可见执羔执帛等之説为谬矣执帛执羔固不可而又谓庶人执鹜工商执鸡愈可鄙也谓孤卿执贽何所见邪此又因舜典之文而增益之惑世之甚也矣

  书至文侯而诰命絶风气之推移治道之通塞必于其会而观之此篇作于东迁之初由此而上则为成康为文武由此而下则为春秋为战国乃消长升降之交会也故法语旧典尚有一二未冺而陵迟隳堕之意亦已见于辞命之间学者所当审择而明辩焉

  文侯之命见周终于东呜呼周所以终于东者盖于此章见之平王东迁之初大讐未报王略未服正君臣坐薪尝胆之时也奔亡之余仅得茍守而君臣释然遽自以为足曰父义和其归视尔师寜尔邦兵已罢矣曰用赉尔秬鬯彤弓卢矢功已报矣曰父往哉柔逺能迩恵康小民无荒寕叙之以平世之政军旅不复讲矣曰简防尔都用成尔显徳勉之以本邦之治王室无复事矣呜呼周之君臣如此周其终于东乎

  书録秦鲁见帝王之道未尝终五帝三王之命至文侯之命竭矣受之以费誓者以法制之在列国犹可因也受之以秦誓者以理义之在人心犹可复也充鲁国之心而因伯禽之法帝王之道何逺之有观书之终而后知帝王之道初无所终也

  书非甚髙而难行昔孔子序书録上古之帝王于其兴事造业布政出令以经理天下之际始于受禅终于征伐已略尽矣今其存者其智谋非有出于人也其行事非有以矜于众也以天为不可不敬以民为不可不畏以己为不可私以谏为不可逆患至而不敢避功成而不敢居酌天下之事而处其中如是而已矣【叶水心进卷】

  羣书考索别集卷五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六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诗

  风雅颂之义风雅颂者声乐部分之名也风则十五国风雅则大小雅颂则三颂也赋比兴则所以制作风雅颂之体也赋者直陈其事如葛覃卷耳之类是也比者以彼状此如螽斯緑衣之类是也兴者托物兴词如关雎兎置之类是也盖众作虽多而其声音之节制作之体不外乎此【诗】

  风雅正变之分先儒旧説二南二十五篇为正风鹿鸣至菁莪二十二篇为正小雅文王至卷阿十八篇为正大雅皆文武成王时诗周公所定乐歌之词也至十三国为变风六月至何草不黄五十八篇为变小雅民劳至召旻十三篇为变大雅皆康昭以后所作【同前】风者民俗之歌謡国者诸侯所封之域而风者民俗歌謡之诗也谓之风者以其被上之化以有言而其言又足以感人如物因风之动以有声而其声又足以动物也是以诸侯采之以贡于天子天子受之而列于乐官于以考其俗尚之羙恶而知其政治之得失焉【同前】劝惩得情性之正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盖诗之言羙恶不同或劝或惩皆有以使人得其情性之正然其明白简切通于上下未有若此言者故特称之以为可当三百篇之义以其要为不过乎此也学者诚能深味其言而审于念虑之间必使无所思而不出于正则日用云为莫非天理之流行矣【同前】

  感善心惩逸志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防婉且或各因一事而发求其直指全体则未有若此之明且尽者故夫子言诗三百篇而惟此一言可以尽盖其义而示人之意亦深切矣【语注】优防含蓄之意诗虽或主于谲谏然其讥是人也亦必优防含蓄防示所以讥之之意然后其人有以觉悟而惩创焉若但探其隠匿而播扬之既无陈善闭邪之方又无恳切讽谕之诚则正恐未能有益于其人而吾之言固已堕于媟嫚刻薄之流而先得罪于名教矣夫子亦何取乎尔哉【语或问】

  美刺风谕之防诗本于人之情性有美刺风谕之防其言近而易晓而从容咏叹之间所以渐渍感动于人者又为易入故学之所得必先于此而有以发起其仁义之良心也【同前】

  二南诗之正风周南之诗言文王后妃闺门之化召南之诗言诸侯之国夫人大夫妻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徳之事盖文王治岐而化行于江汉之域自北而南故其乐章以南名之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教天下后世诚意正心脩身齐家之道盖诗之正风也【同前】

  诗之作者非一人诗有是当时朝廷作者雅颂是也若国风乃采诗者采之民间以见四方民情之美恶二南亦是采民言而被乐章尔【文公语録】

  诗者古之乐诗古之乐也亦如今之歌曲音名不同卫有卫音有音有音故诗有音者系之音者系之若大雅小雅则亦如今之商调宫调作歌曲者亦按其腔调而作尔大雅小雅亦古之作乐之体格按大雅体格作大雅按小雅体格作小雅非是做成诗后旋相度其辞自为大雅小雅也大率国风是民庶所作雅是朝廷之诗颂是宗庙之诗【同前】

  雅有小大正变之分问二雅所以分答曰小雅是所系者小大雅是所系者大呦呦鹿鸣其义小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其义大问变雅曰亦只是变用他腔调尔【同前】风雅随时而升如周南召南当初在丰镐之时其诗为二南后来在洛邑之时其诗为黍离只是自二南进而为二雅自二雅退而为王风二南之于二雅如登山到得黍离时节便是下坡了【同前】

  六义之説有三问豳风本风而周礼籥章氏祈年于田祖则吹豳雅蜡祭息老物则吹豳颂不知就豳诗观之孰为雅孰为颂曰先儒因此説而谓风中自有雅自有颂虽程子亦谓然似都壊了诗之六义然有三説焉一説谓豳之诗吹之其调可以为风可以为雅可以为颂一説谓楚茨大田甫田是豳之雅噫嘻载芟丰年诸篇是豳之颂谓其言田之事如七月也如王介甫则谓豳之诗自有雅颂今皆亡矣数説皆通恐其或然未敢必也【同前】

  六义之体不同所谓风雅颂乃是乐章之腔调也如言仲吕调大吕调越调之类是也至比兴赋又别如直指其名直叙其事者赋也如本要言其事而虚用两句钓起因而接续者兴也引物为况者比也立此六义非特使人知其声音之所当又欲使歌者知作诗之法度也【同前】

  比兴之义不同诗之比兴比是以一物比一物而所指之事常在言外兴是借彼一物以引起此事而其事常在下句但比意虽切而却浅兴意虽阔而味长【同前】诗之为兴不一如兴体不一或借眼前事説起或别将一物説起大抵只是将三四句引起如唐诗尚有此等诗体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别借此説兴起其辞非必有感有见于此物也有将物之无兴起自家之所有将物之有兴起自家之所无前軰都理会这个不分明如何説得诗本指【同前】

  假物兴辞之意诗人假物兴辞大率将上句引下句如行苇勿践履戚戚兄弟莫逺具迩行苇是比弟兄勿字乃兴莫字此诗自是饮酒会賔之意序者却牵合作周家忠厚之诗遂以行苇为仁及草木如云酌以大斗以祈黄耉亦是欢合之时祝夀之意序者遂以为养老乞言岂知祈字本只是祝颂其髙夀无乞言意也【同前】笙诗有谱而无辞由庚白华等乃是笙诗有其谱而无其辞者也【同前】

  无邪者诗之全体或问思无邪如何是直指全体曰诗三百篇皆无邪思然但逐叚无邪耳惟此一言举全体言之因曰夏之日冬之夜百嵗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嵗之后归于其室此亦无邪思也出其东门有女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贠此亦无邪思也为子而赋凯风亦无邪思也为臣而赋北门亦无邪思也但不曾説破耳惟思无邪一句便分明説破或曰如滛奔之诗如何曰奔之诗固邪矣然反之则非邪也故其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同前】

  美刺可以为劝戒问思无邪曰非言作诗之人思无邪也盖谓三百篇之诗所美者皆可以为法而所刺者皆可以为戒读之者思无邪耳【同前】

  美刺不足以尽诗古人作诗与今人作诗一般其间亦自有感物道情吟咏情性防时尽是讥刺他人只縁序者立例篇篇要説美刺説将诗人意思尽是凿坏了且如今人见人才做事便作一诗歌美之或讥刺之是甚道理如此一似里巷无知之人胡乱称颂防説把持放雕何以见先王之泽何以为情性之正【同前】

  诗中头绪多诗中头项多一是音韵一是训诂各件一是文体若逐一根究然后讨得些道理则殊不济事湏是通悟者看方得【同前】

  诗至夫子而复旧当时史官收诗时已各有编次但经孔子时已经散失故孔子重新整理一畨未见得删与不删如云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云各得其所则是还其旧位【同前】

  圣人只是刋定人言夫子删诗看来只是采得许多诗夫子不曾删去往往只是刋定而已圣人当来看定好诗便要兴叹咏发人之善心不好诗便要起人羞恶之心皆要人思无邪盖思无邪是鲁颂中一语圣人却言三百篇惟鲁颂中一言足以尽之【同前】

  诗序失诗人之本防今人不以诗説诗却以序説诗是以委曲牵合必欲如序者之意寜失诗人之本意不恤也此是序者大害处【同前】

  读诗当味其意读诗者湏当讽味看诗人之意在甚处如栢舟緑衣不得于其夫宜其怨之深矣而其言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又曰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其词气忠厚恻怛怨而不过如此所谓止乎礼义而中喜怒哀乐之节者所以虽为变风而继二南之后者以此臣之不得于其君子之不得于其父弟之不得于其兄朋友之不相信处之皆当以为此法如屈原不忍其愤懐沙赴水此贤者之过也贾谊云厯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懐此都也则又失之逺矣读诗湏如此看所谓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是诗中一大义不可不理会得也【同前】

  读诗全在涵泳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泳自然和气从胷中流出其妙处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措置务自立説只恁平读意思自足【同前】

  读正文自见其意圣人言诗之教只要得人思无邪其他篇篇是这意思惟是此一句包説得尽只将诗正文读自见其意今人都縁这序少间只要説得序通却将诗意来合序説却不要説教诗通【同前】

  看诗自有次序看诗义理外更好看他文章且如谷风他只是如此説出来然而叙得事曲折先后皆有次序而今人费尽气力做尚做得不好【同前】

  乐为诗而作盖以虞书考之则诗之作本为言志而已方其诗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乐也以声依永以律和声则乐乃为诗而作非诗为乐而作也三代之时礼乐用于朝廷而下逹于闾巷学者讽诵其言以求其志咏其声执其器舞蹈其节以涵养其心则声乐之所助于诗者为多【同前】

  志者诗之本诗出乎志者也乐出乎诗者也然则志者诗之本而乐者其末也末虽亡不害本之存患学者不能平心和气从容讽咏以求之情性之中耳有得乎此然后可得而言顾所得之浅深如何耳【语録】

  圣贤以志求诗圣贤之言诗主于声者少而发其义者多仲尼所谓思无邪孟子所谓以意逆志者诚以诗之所以作本乎其志之所存然后诗可得而言也得其志而不得其声者有矣未有不得其志而能通其声者也【同前】

  乐声不足以尽诗程夫子谓二南犹易之乾坤而龟山杨氏以为一体而相成其説当矣试考之如何召南夫人恐是当时诸侯夫人被文王太姒之化者二南之应似亦不可専以为乐声之应为言盖必有理存乎其间【同前】

  诗具天人之理凡诗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謡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徳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寛而宻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尤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诗集传序】

  风者民之歌謡凡言风者皆民间歌謡采诗者得之而圣人因以为乐以见风化流行沦肌浃髓而发于声气者如此其谓之风正以其自然而然如风之动物而成声耳如闗雎之诗正是当时之人被文王太姒徳化之深心胆肺肠一时换了自然不觉形于歌咏故当作乐之时列为篇首以见一时之盛为万世之法尤是感人妙处【文公答潘叔恭】

  雅郑二者之别雅郑二字雅恐便是大小雅郑恐便是郑风不应概以风为雅又于郑风之外别求郑声也圣人删録取其善者以为法存其恶者以为戒无非教者岂必灭其籍哉【文公答吕伯恭】

  删后无诗之喻伯乐之所不顾则谓之无马可矣夫子之所不取则谓之无诗可矣【文公答范伯宗】

  齐鲁毛郑之诗诗自齐鲁韩氏之説不得而天下之学者尽宗毛氏毛氏之学者亦多而王述之类今皆不存则推衍説者又独郑氏之笺而已【吕氏家塾读诗记后序】説诗多以意会今人说诗空有无限道理而无一防意味只为不晓此意耳【语録】

  诗説者不一燕燕之诗毛氏以为卫荘姜伤已韩诗则以为卫定姜归其妇送之而作郑康成注礼记又以为卫献公不礼于郑姒郑姒作此诗谓当思先君献公以待寡人 柏舟之诗毛氏则以为仁人不遇韩氏则以为卫宣姜自誓所作自孔子既没之后世之学者各以其所闻而之故其説所以不一也

  诗之序自相反江有泛之诗既以为羙媵也勤而不怨嫡能悔过也而其下文云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载驰之诗既以为许穆夫人所作也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又言卫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野处漕邑许穆夫人闵卫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如鱼丽之诗序以为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以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既以为文武之诗棠棣之诗又曰宴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棠棣焉此又成王之诗也非一人所作甚明矣

  论诗次序先后夫去而遣之还则劳之先遣后劳则皇皇者华当在四牡之前孔氏曰使臣往返非一四牡所劳不必是皇皇者华所遣之使孔氏以伐柯九罭破斧东山然后终以狼防今皆颠倒不次以为简札误编或者次诗不以作诗之先后孔氏之説亦一见也【云云】载驰卫懿公之诗乃在文公之后皇华遣使之诗乃在四牡之后豳风破斧乃在东山之前虽颠倒如此然四牡之诗但言人君之劳使不可不知勤劳皇华但言使臣之出不可不询疾苦诗之本意如此不必泥先后之序也

  风雅颂之用不同其实则一诗之别有三风者风也本其风俗之美恶人情之去就为之诗因乡饮射而歌之以风其上故曰风雅者正也言朝廷政事得失教化隆衰为之诗因朝廷政事享而歌之卒归于正故曰雅颂者容也发潜徳之幽光扬先人之功烈为之诗因郊庙祭祀而歌之尽其形容故曰颂三者其用虽异其所以使之手舞足蹈而不知乐而不淫勤而不怨安于礼而不敢乱者则一也

  风雅颂之别诗大序虽出于后人益而其妙处实有孔子源流盖夫子尝为子夏子贡之徒言之后人得其绪余合为一篇之序也如诗有六义曰风赋比兴雅颂非孔门不能道盖风雅颂诗之体也赋比兴诗之用也【以赋比兴加之风雅颂之中所以风多比兴雅颂多赋也】予尝为之説曰乡党之诗曰风故二南诸国之诗皆乡党人为之歌于乡射乡饮蜡祭或因诸侯之贡或因王人之来逹于太史而比其声音于太师氏后世因为常乐今仪礼所歌二南诸诗是也朝廷之诗曰雅盖王朝卿士或太史氏为之于大賔客大朝会或燕享时歌之太师氏类以为乐章今仪礼所歌鹿鸣文王白华南陔诸诗是也郊庙之诗曰颂亦公卿大夫与太史氏为之【周公诸人作周颂正考父之于商颂史克之于鲁颂】于郊祀明堂常祭宗庙时歌之而各有所主如清庙主文王执竞主武王思文后稷不得而易非如雅诗可以通用也后世学诗不知风雅颂之声与其所用者不同而妄为之故郊庙之诗间有作者而风雅诗寂不闻以古诸侯之邦人皆能诗国皆有史遂得转而上于国乆矣何彼秾矣是也第不当在召南坰而下四篇非鲁人为之盖请于朝天子命史克作之以追美僖公因歌于庙而列之颂此又诗之变者孔子曰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盖因其自然初非以是为褒贬也而序诗者以言一国之事谓之风言天下之事谓之雅有一定不可易而雅之小大由于政则有大事载之小雅小事载之大雅者故凡大序之论诗有出于后人混淆之辞不敢尽言引诗句以证风雅颂自其四始而言之则必有一国之政事者谓之风自其诗之体而论之则三百篇之中有所讽谕之言者皆谓之风也如文王曰咨咨汝殷商之类是也自其四始而言之则必其正言天下之事也然后谓之雅自其诗之体而论之则三百篇之中有所谓正言其事者皆可谓之雅也如忧心悄悄愠于羣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之类是也自其四始而言之则必其形容天子之盛徳然后谓之颂自其诗之体而论之则三百篇之中有所称颂圣人之盛徳者皆可谓之颂也如吁嗟麟兮吁嗟乎驺虞之类是也风也雅也颂也皆分在于三百篇之中故学诗者不当泥四始之故必求之六义可也

  诗之讥刺以防讽棠棣之诗所以闵管蔡也所陈者文王之事而已未尝直闵其失焉大田之诗所以刺幽王也所称者乃成王之美而已未尝直刺其恶焉雄雉之刺乱则曰百尔君子而已隰有苌楚之疾恣则曰乐子之无知而已

  圣人不删乱之风所以示戒淫乱之风非美事也而孔子删诗不去而存之者所以示鉴戒于天下也亦如春秋三百余年篡弑之事乱臣贼子一一书之亦所以示戒也而唐太子授左传至于楚世子商臣杀其君頵而更授他书是不知圣人垂训之意也近世有建言经筵不进国风是亦不知圣人垂训之意也

  诗于一篇之中或有二义氓之诗曰刺佚又曰美反正是刺之中有美也庭燎之诗曰美宣王又曰因以箴之是美之中有箴也终南美襄公又曰因以劝戒之常武美宣王又曰因以为戒是美之中又有戒也 诗有美刺怨恶闵伤规诲而一篇之中或有二义汝坟闵而有勉殷其雷勉而有劝氓刺而有美抑刺而有警扬之水怨而有思庭燎美而有箴

  大功之君虽小失不足讥刺宣王之诗凡二十篇其所称美者众矣然庭燎曰箴沔水有规鹤鸣曰诲祈父白驹黄鸟我行其野四篇皆曰刺者盖大有功者不能无小失也孔子删诗并録其功过俾后世知大功之君虽小过不免讥刺也

  圣人叙诗正名而已平王天子也其政不足化天下则其诗列于风僖公诸侯也其功亦可以告于神明则其诗列于颂圣人之叙诗无加损焉正名而已矣

  逸诗司马迁云古者逸诗三千余篇孔子删之存者三百孔頴逹则以为传记所举逸诗絶少史记所言盖司马迁之谬欧阳又以为图观之宜不啻三千也

  乐官以诗谏工以纳言时而飏之古之乐官掌诵诗以纳谏也

  诗之有刺出于不得已读诗至于庭燎未尝不叹古之君子爱其君之至也知其将失也则就其美而箴之箴之不可则沔水以规之规之不可则鹤鸣而诲之诲之不可然后祈父诸诗以刺之然则刺其君岂诗人之心哉盖不得已也夫有宣王之功而不至于文武此诗人之所惜也

  诗人思古以见今昔者诗人之伤幽厉也不敢言幽厉之失而咏歌文武成康之隆三叹而不已者盖思古以见今之失也

  郑氏训诗之失郑氏之学长于礼而深于经制至于训诗乃以经制言之夫诗性情也礼制迹也彼以礼训诗是按迹以求性情也此其所以繁塞而多失者欤緑衣之诗郑以为褖不谏亦入郑以为入于宗庙狼防状周公安闲自得于防疑之中故有公孙硕肤赤舄几几之句而郑谓之公逊庭燎见宣王有怠政之渐而郑以为设鸡人之官诸类此者不可悉举岂可谓之知诗邪【淇水文】

  羣书考索别集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七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诗

  诗不始于周先儒谓诗三百篇其始终皆在于周尝试论之自有天地有万物而诗之理已寓雷之动风之偃万物之鼓舞皆有诗之理而未着也婴孩之嬉笑童子之讴吟皆有诗之情而未动也桴以蒉皷以土籥以苇皆有诗之用而未文也康衢顺则之謡元首股肱之歌皆诗也故虞诗曰诗言志歌永言当是时诗之义已终矣至于太康逸豫而五子述大禹之戒以作歌伤今而思古变风变雅之体已备矣商颂十有二篇而诗之为诗者已极其至然则乌在其始于周孔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前辈谓天下未尝一日不趋于文至周而后大备此説尽之【黄山谷文】

  观诗之法度先平易其心张横渠云诗之情性温厚平易今顾以﨑岖求之以艰难索之则其心先狭隘矣惟平易其心则意思广大此知味之学观诗之法也【同上】诗不过发乎情性六义者学诗之筌蹄而非其至也故夫知感而遂通之理于寂然不动之先知喜怒哀乐之理于浑然未发之际则三百篇之诗一诗也噫明乎太极则六爻一爻耳明乎皇极则九畴一畴耳明乎情性则六义一义耳【同前】

  诗出于小人尝观于诗天子诸侯朝廷之严而后妃夫人之秘匹夫匹妇皆得肆言之圣人为诗而肆匹夫匹妇之言宜若积其轻君之心至于幽厉之小雅卫陈郑之风直谏而不讦显讥而不戾相与携持去之而卒不忍然后知圣人使之言而民犹不敢尽言而况敢叛是故汤武之兴其民急而不敢先周之衰其民哀而不敢离盖其湮鬱之气舒而亡聊之气不蓄也呜呼诗不作天下之怨极矣卒不能胜共起而亡秦秦亡而后快于是始有匹夫匹妇之存亡天子之权呜呼春秋之亡以礼废秦之亡以诗废【同前】

  三千古诗【司马迁谓古诗三千余篇孔子删之存者三百未知迁説何所据乎】司马谓古诗三千余篇孔子删之存者三百郑学之徒皆以迁説为缪古诗虽多不容十分去九以予考之迁説然也何以知之今书所载逸诗何可数焉以图推之有更十君而取其一篇者又有二十余君而取其一篇由是言之何啻乎三千诗哉【六一文】

  诗序乖乱【古诗无序诗序自卜商始或者又以为圣人之自序且序者所以总括诗人之防意而冠于诗首者也使学者观之则可以明诗然不知文王一人尔在周南则以为王者在召南则以为诸侯何也太姒一人尔在召南则以为夫人何也其他乖戾未易枚数请因其类而复详言之】诗序之坏诗无异三之坏春秋然三之壊春秋而春秋存诗序之壊诗而诗亡三好为巧説以壊春秋非不酷也然其三家之学自相弹射后儒又有啖赵之徒能以辨其非故世人颇知三传之非春秋也是以春秋犹存若乃诗序之作既无学三家者以攻之又无后儒以言之俗学相传以为出于子夏妄者又直以为圣人知求其义又只就序中求之况后之学又不得违诗序人之辞学者自儿童时读诗即先读序已入肌骨矣及其失防呜呼诗安得不亡乎春秋之教或不待圣人复生可以行于后诗人之防虽吾夫子复出不可与世人班也然则诗序之为害比之三传其酷不愈甚乎且如二南之诗谓之周南召南此盖古人采诗于周之南得之则为周南采诗于召之南得之则为召南周召皆周地也地志扶风雍县东北有周城东南有召城古以周召二公分土而治主东西方诸侯于地得其诗故以为名二南之义盖出于此彼序诗者乃以闗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系之周公鹊巢驺虞之徳诸侯之风故系之召公谬妄之甚也既以二南系之二公则遂以其诗皆为文王之诗见闗雎葛覃妇人之诗则遂以他诗亦皆出之妇人文王一人在周南则以为王者在召南则以为诸侯太姒一人在周南则以为后妃在召南则以为夫人岂夫子正名之意乎以二南之诗所言后妃夫人多无义理其间大可怪者如小星之诗云夙夜在公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夫肃肃宵征者逺行不怠也夙夜在公者勤劳王事也诗之此语多矣抱衾裯而夜行者皆不惮劳役之意岂非命之不均乎故曰实命不犹此无疑其为使臣勤劳之诗也今其序乃曰夫人无妬忌之行恵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不知进御于君何用肃肃宵征夙夜在公为哉又何用抱衾与裯而往乎注云诸妾夜行抱被与床帐进御之次序防云防君所有裯亦当抱衾裯而往学经不知理乃至于此岂不贻有识者之笑汝坟曰既见君子不我遐弃殷其靁曰振振君子归哉归哉皆其室家思见君子之辞而勉之以正劝之以义吾未见其可也既曰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兎之武夫皆好徳而材可用焉材可用又安得强暴之男侵陵贞女而致行露之讼又安得有女懐春之吉士诱之如野有死麕之辞谓文王太姒之化只及妇人不及男子已非也况妇人果皆贞洁则亦如汉上之女不可犯安有无感我帨无使厖吠之语序于此为説不行乃云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委曲讳防亦已劳矣予谓不然二南之诗虽大概美诗而亦有刺诗不惟西周之诗而汉广之防女不可求国风无以异也何以辨之据何彼秾矣一诗可知矣其曰平王之孙齐侯之子考春秋庄公元年书曰王姬归于齐此乃桓王女平王孙下嫁于齐襄公非平王孙齐侯子而何説者必欲以为西周之诗于时未有平王齐侯乃以平王为平正之王齐侯为齐一之侯与书寜王同义此妄也据诗人明指其人之子孙则必直言之如称卫庄姜云东宫之妹邢侯之姨颂鲁僖公云周公之孙庄公之子又可疑乎且其诗刺诗也以王姬徒以容色之盛而无肃雝之徳何以使人化之故曰何彼秾矣棠棣之华曷不肃雝王姬之车诗人若曰言其容色固如棠棣矣然汝王姬之车何不肃雝乎是讥之也今其序反曰犹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徳变白为黒于理安乎观此一篇之义则二南之诗与夫三百五篇壊于诗序暗昧磨灭礼义殆尽矣夫子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今人为二南而反面墙可不哀哉或曰何彼秾矣之诗若是东周之诗何不列之于王黍离而列之于此乎曰为诗之时则东周也采诗之地则召南也于召南所得之诗而列于东周此不可也或又曰子辩诗序之非是矣借无诗序后世知诗为何义且其序行之数百年彼岂无据而云曰圣人删诗不为之序非不能为之也正使学者深惟其义而后可以自得诗人之意不若易春秋之防妙学者能深思之不待序而自明亦如春秋不待亦自得也不幸汉儒之陋一冠之以序诗始无传焉且彼又乌有据哉不过多据左氏之説尔左氏亦自诬妄不足信以妄妄反可信乎其他无可据者又只于诗中求之如见小星之实命不同则云知其命有贵贱见何彼秾矣云曷不肃雝则云以成肃雝之徳浅陋之见止如此他何所见乎呜呼齐女文姜嫁于鲁鸟兽之行终以弑夫灭国春秋屡书为戒万世彼则刺郑忽云齐女贤而不取齐桓公之覇正讥其无救卫之功惟书城楚邱以讥之彼则云齐桓公攘夷狄而封之国人思厚报之若此之类背理乱敎为甚世人乃酷信之诗乌得而不亡乎然此无他学者不深于春秋故诗义无自而见诗序无由知其谬也

  诗序非止于一人以诗序为卜子夏所作者自沈重之言始以诗序为卫敬仲所作者自范晔之言始愚尝以诗序考之文辞殽乱知其非出于一人之手也何者史记作于司马氏而日者等禇先生实补之汉史作于班固而古今人表曹大家实续之然则诗序之作谓専出于一人可乎姑试论之诗有六义一曰风至六曰颂则见于周官太师之所掌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至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则见于戴经之乐记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则见于书之金縢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见于戴记之缁衣文公不能使髙克将兵而御狄于境则见于春秋之左氏传正考甫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太师以那为首则见于左氏之国语措辞引援往往杂出于记之文而谓一人为之可乎若以沈重之言为子夏所作未必非敬仲若以范晔之言为敬仲所作则未必非子夏然则诗序果作之谁乎昔昌黎议诗有曰子夏不序诗愚然后知诗序非子夏所作实出于汉之诸儒也

  国风雅颂【诗有国风雅颂皆圣人所以辨尊卑盛衰之义其间不容颠倒错乱也然王黍离一篇不当降之国风夫不当降而降之者是卑王室而尊诸侯也为此诗者果知道乎请试言之】或论春秋谓郑祭仲出忽立突春秋字之者以其贤而知权也又论诗谓黍离平王之诗圣人列于国风者以周衰降之也私心颇不喜而深疑之以至祭仲废正立恶万世之罪人春秋正当深诛之以惩后何得反谓之知权平王之世周道虽衰犹为天下之宗主圣人何得降之于国风耶又知学经而究其旨然后知二者皆非圣人之意汉儒谬妄之説聋瞽后学故也春秋因旧史何尝以名字论褒贬彼公羊専求一字之义见经字祭仲则不得不谓贤而知权岂有逢君之大恶圣人谓之知权乎夫子删诗风雅颂各得其所何尝以风必为诸侯之诗彼序诗者妄以风雅辨尊卑见王黍离在国风则不得不谓降王室而尊诸侯乌有王室之尊圣人輙降之乎呜呼自诗序之作诗虽存而亡已乆矣王室尚可降为诸侯则天下岂复有理小人岂复有教乎谓诗之于世吾不信也曾不知圣人删诗谓之风谓之雅谓之颂者此直古人作诗之体耳何尝有天子诸侯之辨耶今人作诗者有律有古有歌有引体制不同而名亦异古诗亦然谓之风者出于浅近之语大概小夫贱妇人女子之言浅近易见也谓之雅则非其浅近易见其辞则典丽醇雅故也谓之颂者则直賛美其上之功徳耳三者体裁不同是以其名异也今观风之诗大率三章四章一章之中大率四句其辞俱重复相类既曰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鼔乐之既曰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惟叶萋萋又曰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惟叶莫莫樛木三章四十有八字惟八字不同螽斯三章三十有九字惟十二字不同芣苢三章四十有八字亦惟八字不同甚者其靁三章七十有二字惟六字不同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北门三章俱言之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桑中三章皆言之凡风之体皆语重复浅近易见如此若夫雅则不然其言典则非复小夫贱妇人女子能道之盖士君子为之也然雅有小大小雅之雅固已典正非复风之体然其语间有重雅则雅矣犹其小者尔曰小雅者犹言其诗典正未至于浑厚大醇也至于大雅则浑厚大醇矣其篇十有六章章十有二句者比之小雅愈以典则非深于道者不能言也凡与大小雅皆道人君政事之得失有美有刺曰颂则无有讽刺惟以铺张勲徳尔学者试以风之诗与雅之诗详观之然后知圣人辨雅之意以小雅之诗与大雅之诗详观之然后知圣人辨大小之意夫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当圣人未反鲁之时虽古诗之多风雅颂皆浑淆无别逮圣人而后各得其所学者可无思乎彼序诗书者妄人尔不知此理乃以言一国之事谓之风言天下之事谓之雅政有小大故有小雅大雅颂则以其成功告神明其言皆惑既以风为诸侯又以周南为王者之风后妃之徳何耶借谓文王在当时犹为诸侯故得谓之风而豳诗乃成王之诗周公之事亦列于风岂时亦未为王乎故谓黍离降则豳诗亦降矣观此言风之谬可知既以小雅蓼萧为泽及四海以湛露为燕诸侯六月采芑为南征北伐王者之政孰大于此又以小雅为政之小何耶吾不知常武之征伐何以大于六月卷阿之求贤何以加于鹿鸣观此言二雅之谬可知颂者谓其称君之功徳则是矣何必告神明乎岂不告神明即不得为颂也既以敬之为戒成王小毖为求助与夫振鹭臣工闵予小子皆非告神明而作也观此言颂之防又不通矣今田夫里妇皆能言乡土之歌此即古风之遗体也唐人作平淮夷雅汉人作圣主得贤人颂之类此即古之雅颂遗体也何用他説乎或曰如子所説则七月鸱鸮之诗既出于周公周公之言安得不为雅而徒为风乎曰诗各有体七月鸱鸮之诗其言则文其体则风虽非妇人小夫之言而妇人小夫之体也此无足疑呜呼审夫此理则周平王之诗为国风不害为天子之尊鲁僖公诗列之于颂不失为诸侯之卑尊卑之辨不在于此故也学者不察此徒信序诗之説反谓圣人降王室而尊诸侯岂不卑哉风雅正变【风一也而云有正有变雅一也而亦云有正有变是果诗有异体而圣人亦尝为此言乎不然则汉儒序诗之失殆不可以不辨】汉儒序诗不特言二南与风雅颂之失又有谬者风一也而云有正有变雅一也亦云有正有变二南之诗则为正风十三国风则为变风文王成王之诗则为正雅幽厉则为变雅有是理乎有是理圣人必言之矣盖彼不知风雅乃古诗之体或羙或刺辞有美恶体则一而已以二南皆文王之诗故不得不以为正风谓二南之诗美诗多而其他国刺诗多则是矣谓风有正变则妄也既谓之变风是无复羙诗也又以淇奥羙卫武公缁衣羙郑武公小戎羙秦襄公之类皆称其功徳何也且谓变风变雅之作由礼义废政教失作者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若卫武公郑武公之徳岂亦礼义政教之废失人伦废刑政苛者乎读淇奥缁衣之诗人爱之誉之如彼乃使与墙有茨南山行如禽兽者同谓之变风善恶果有辨乎既以政之小为小雅政之大为大雅而雅又有变则是小雅政失之小者大雅政失之大者今其序以小雅刺诗为刺幽王大雅刺诗为刺厉王犬戎之祸西周以亡幽王之失犹为小乎惟其有正变之陋説是以其诗虽刺而必以为羙如野有死麕何彼秾矣之类皆以为文王诗是也其诗虽羙而必以为刺如楚茨信南山之类皆以为思古是也诗人若伤今思古必先言古之美以证今之失今观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瞻彼洛矣桑扈等诗惟述年谷丰盛祭祀受福人爱君子之辞无一言不美无一事讥时何伤今思古之有盖其诗不幸继鼔钟之后以鼓钟为刺幽王故此诗亦例为刺也彼其悖理乱经如此学经者仅守其説而不悟不若不学之为愈也程元尝问文中子曰豳风何也曰变风也曰周公之际亦有变乎曰君臣相疑其能正乎成王终疑则风遂变矣郑氏以自六月下至何草不黄五十有八诗皆为小雅之变自民劳以下至召旻十有三诗为大雅之变夫成王贤主周公圣臣宣王中兴之功震赫古今其诗反谓之变风变雅则其正者乂谁当之郑氏不足道以王通之才惑于诗序其言之谬亦如此诗义岂复存乎故予尝曰黜左氏而后春秋明削汉儒之序而后诗义着逹者或以为然

  正风变风明天子在上天下统而为一当是时也歌咏功徳皆归于王者诸侯不得有正风及其礼废教失政异俗殊民各歌其君之善恶则变风兴焉然周召为正何也曰在商则为变在周则为正也

  先王之泽尚存于变风君子之于诗非徒诵其言又将以考其情性非特以考其情性又将以考先王之泽盖法度礼乐虽亡于此犹能并与其深防之意而之故其为言率皆乐而不忧而不困怨而不怒哀而不伤如緑衣伤己之诗也其言不过曰我思古人俾无訧兮击鼓伤上之诗也其言不过曰土国城漕我独南行至军旅数起大夫久役止曰自贻伊阻往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但曰茍无饥渇而已若夫言天下之事羙盛徳之形容固不待言而可知也

  列国之风有自来周之盛时王泽充塞其善者笃于善不善者以礼自将亦不至于恶其后周徳既衰诸侯各因其旧俗而增之善者因善以入于恶而不善者日以滋甚故晋以尧之遗风为俭不中礼陈以大姬之余俗为逰荡无度此理势然也

  观变风而知王泽自吟咏情性言之则变风之发乎情乃民之性自逹于事变懐其旧俗言之则变风止乎礼义乃先王之泽也观卫女之思以礼共姜之誓以义蝃蝀无耻不在所齿墓门不义必在所恶则所谓止乎礼义者皆然矣先王盛时其流风美意能使后世妇人女子小子小夫贱皆能自致于礼义之中不敢以私废公不敢以恩忘义则王泽所渐不既深乎且礼义见于人主之教化则天下不复有变风惟礼义废于朝廷而着于诗人之吟咏此变风所以作也盖天下之公议当在上而不当在下今周之所以为礼义者不存于周而存于诗人周之为周可知矣

  周南无周公之诗召南有召公之诗周南无周公之诗而召南则有召公之诗何也盖周南天子之所都天子在上周公不得専有其羙者也召公専主诸侯则南国之教得以称召伯也在易二与四同功而异位二多誉逺也四多惧近也周公近召公逺此二南之诗所以异欤

  陈古以讽今则曰风十二国风莫非风也而之氓王之君子于役郑之羔裘齐之卢令独以风者盖其辞言古之君子而其意所以讽今优防而不廹切尤得风之体者也

  二南不可以异观诗分二南盖周召分陜而治当时采诗者得于襄汉之东者为周南得于襄汉之西者为召南小旻之及下无异于螽斯之不妬忌标有梅之男女及时无异于桃夭之婚姻以时何彼秾矣王姬肃雝无异于麟趾公子之信厚野有死麕之恶无礼无异于汉广之无思犯礼故二南不可言逺近教化不可言浅深周召不可分圣贤也

  论变风次第自卫之有变风然后知诸侯擅相吞灭卫首并之地而不禀命于天子也自王国之有变风然后知王政不行于诸侯而仅行于境内也自郑国之有变风然后知畿内之封亦废法失道而不能自保自齐国之有变风然后知君臣上下之分失而人伦遂至于废乱矣夫如是则天下无不乱之国无不变之俗虽魏以舜禹之都唐以帝尧之国而风化义礼亦消亡矣此魏唐之变风所以作也礼义消亡则夷狄交侵而天下相胥为夷矣此秦之变风所以作也礼义之俗亡夷狄之风行虽陈以有虞之后亦不能以自存而危亡至矣此陈之变风所由作也惧危亡而思周道则曹桧之风作乱极而治危极而安反之以周公之道斯可也于是乎继之以豳焉此风之所为终而雅之所为始也

  正家而天下定二南为王道之基盖正家而天下定故也【龟山】

  二南之化有浅深二南皆文王之诗而其所系不同者周南之诗其时羙其道盛防至于紏紏武夫兎之人逺至于江汉汝坟之域乆至于衰世之公子皆有以成其徳召南则不然此所以为诸侯之风而系之召公也夫事出于二人而风不同如此者盖所入有浅深所施有逺近故也

  王国有风非孔子所贬或曰平王之国不雅而风贬之也天子不正名诸侯不勤王朝觐不同不脩包匦菁茅不入天子拥虚器于上号令不及于天下则亦与列国等耳故夫子降平王之诗为国风伤之也吁是岂吾夫子之心哉夫子作春秋序于诸侯之上所以尊周室而使天下知有王也而乃复于诗而降之乎盖黍离之为国风自周太师采诗之时已然矣而非孔子名之也周室未迁则其声天下之正声也平王迁而东之则其音乃东土之音耳而非天下之正音也故曰王国风岂以王不正而遽降之哉

  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蟋蟀周俭之诗也而曰好乐无荒盖有以礼自娱乐之意考槃述穷处之诗也而曰永矢弗谖盖有畎畆不忘君之意君子于役风危叹之诗也而曰茍无饥渇盖有临难无茍免之意泉水之卫女思归而能以礼载驰之夫人思归而能以义其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于此可见矣故观诗人喜怒哀乐之中节者尤当于变风观之【黄山谷文】

  齐侯封卫【诸侯攘狄而封卫可谓仁矣齐侯之仁见于诗孔子宜列诸齐而反列诸卫何也】孔子之意而人莫之知也盖孔子不与齐侯之封也封卫齐侯也诗列以见诸侯之仁在卫而不在周也茍列诸齐则齐侯之行正矣【儒志】

  王风闵周【王风闵周之诗四而君子阳阳曰闵周何也】或谓王风之诗凡十篇而闵周之诗四方是时平王东迁丰镐为墟文武之旧已扫地矣此黍离所以闵周也兵败祸结此兎爰所以闵周也风俗衰薄家室不相保此中谷所以闵周也周家有是三者闵之宜矣君子阳阳之序曰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逺害盖君子犹未至也何遽闵之哉答曰序此诗者其知道乎国家之患莫大于有君子而不能知小人在位而贤人在下也其小人不为尽心未害也至于君子不尽心以求茍免熟视其祸而不肯救者国必亡此知防君子所以嗟叹而伤之也彼黍离兎爰中谷之乱茍有君子其至是乎【伊川】

  七月公刘之诗【七月之诗周公作也公刘之诗召公作也七月陈王业公刘戒以民事其意等也周公作之戒成王召公作之亦戒成王七月之兴当既王之后公刘之兴亦当既王之后同时作之也然而七月则系为豳风公刘则入为雅何也】先儒以为周公遭变故七月为风召公无变故公刘为大雅其然乎其不然乎风者名之为实周公诗耳周公之诗何不名曰周公国风而曰乎周公畿内国也畿内诸侯止系于王不得列为风也何不编于鲁鲁者伯禽封耳周公不之鲁也何不编之雅与公刘之诗伦公刘之诗言其政事七月之诗言其风俗既曰风矣不得编于雅矣周公作诗意在于而周公之诗无所可系故因谓之也【王逢原】周公之诗曰风管蔡流言成王信之而疑周公于时周公作七月之诗厯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使成王知积累之艰难如此而奉承之不易且以见己之所以当国而不辞之意凡以重王业之艰难故也后人因鸱鸮而下六篇附之盖上不敢附天子之雅下不得列诸侯之风故系之以周公之事而备其本末云耳

  豳诗正朔之辨太甲三篇伊尹所作也君子观中篇三祀之文则知其为商人纪年之号月令一篇汉儒订正之也君子观篇首太簇之律则知其为汉人建寅之正然则读周公七月之诗而不知为周之正朔其惑滋甚矣盖周正建子与夏商之时异人风俗又与中国之地不同姬公之为是诗实所以纪风而述周正也且周之七月今五月也在尧典则为星火之故诗以流火验之岂非为周之七月乎周之九月今七月也在月令则为饬衣之在诗则以授衣证之岂非为周之九月乎至于于耜举趾顺其序烹葵剥适其时若以俗而验之正如符契相合断无毫发差误故陈宠谓周以十一月为春其有见于此欤或者则曰豳者岐山之北虽为戎狄之地然以十一月为春则时之气差而寒暑紊吁胡不反而思之乎骊山阬谷古戎地也冬日种温燠成实则十一月为春独不可以是为证乎或者又曰豳诗固述周正矣康成之笺厯举夏时参论之则周人未必不兼用夏正也吁又独不反而思之乎周典一书郑氏释也释太府则曰若汉司农释司会则曰若汉尚书今以夏正而笺七月者又岂非汉行夏正特引是以为证乎吁故必知此而后可以读周公之七月矣

  宣王褒赏【宣王能褒赏中伯锡命韩侯诗人美之不为无意】崧髙之诗止于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韩奕之序止于能锡诸侯夫武王盛时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朝觐会同无敢失时征伐诛讨莫不如志爵赏有度锡命有礼夫岂以为盛哉天子之事固若是也一不能是则乱而已而宣王所能乃止于褒赏锡命诗人美之如是者盖周至厉王而乱极矣王室衰防诸侯肆行王且不能有国况能建国乎诸侯背叛结怨连祸况能亲诸侯乎赏罚不行于上则褒赏申伯为可羙锡命不行于下则赐命韩侯为可嘉天下出于大乱之后而能振起之以行天子之事是亦可道也【伊川】

  鲁无风鲁之无风何也先儒以为时王褒周公之没比于先代故廵守不陈其诗而其篇特不列于太师之职是宋鲁无风其或然欤或者谓孔子有所讳而削之然考其当时为国大夫赋诗相属及季子观周乐于周皆无曰鲁风者是説不通焉

  致鲁于颂【诸侯无正风正风者非诸侯之诗也且鲁受天子礼乐其僣已甚矣而何有盛徳之形容然圣人所以特致于颂岂无意哉】或问曰诸侯无正风而鲁有颂何也曰是恶夫僣者非颂也圣人不得已而名之是圣人之防意也其原伯禽受天子礼乐乎以诸侯而僣天子吾从而目之即其志也且四篇之体不免变风之例耳是又何颂之有乎故其序曰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颂是亦未免乎强也是僖之政犹未全其徳而春秋之贬尚不能逃其罪抑亦不知其颂从何而兴耶夫颂之羙者莫如文武而已圣人所以列为鲁颂者得不示其强弱哉

  商鲁并颂【鲁本不足颂而圣人列之颂者所以讥其僣也若商颂者非鲁颂之比而圣人特与之并列者何哉】诗有鲁颂商颂何也鲁实僣天子今观鲁颂之事岂是为盛徳而可告于神明故言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作是颂则以周室既防明鲁之强而僣也其商颂亡特附之而已故曰得商颂十二篇以此知孔子不欲絶一代之事所得而附之非有所褒贬也

  羣书考索别集卷七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八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礼记

  礼废而后有书学者博学乎先王六艺之文诵焉以识其辞讲焉以通其意而无以约之则非学也故曰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所谓约礼是己礼者履也谓昔之诵而説者至是可践而履也故夫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顔子之称夫子亦曰我以文约我以礼礼之为义不其大哉然古礼非必有经盖先王之世上自朝廷下自闾巷其仪品有章动作有莭所谓礼之实者皆践而履之矣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则岂必简策而后哉其后礼废儒者惜之乃始论著于书以于世今礼记四十九篇则其遗説而学者求所以约之者不可以莫之习也【文公文集】古来流传文字人谓礼记是汉儒説恐不然汉儒最纯者莫如董仲舒仲舒之文最纯者莫如三策何尝有礼记中説话如乐记所谓天髙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仲舒如何説得到这里必是古来流得此文字如此【语録】

  礼记是解仪礼仪礼是经礼记是觧仪礼且如仪礼有冠礼礼记便有冠义仪礼有昏礼礼记有昏义以至燕射之类莫不皆然【同前】

  礼记诸篇之疑礼疑是古全书若曲礼玉藻诸篇皆战国士及汉儒所裒集王制月令内则自成书要好自将説礼物处如内则王制月令诸篇附仪礼成一书如中间却将曲礼玉藻又附在末后不説礼物处如孔子闲居孔子燕居表记缁衣儒行诸篇却自成一书乐记文章颇粹怕不是汉儒做自与史记荀子是一套怕只是荀子作【同前】

  三礼旧为一经前此三礼同为一经故有三礼学防王介甫废仪礼取礼记以此知其无识【同前】

  经三百仪三千礼有节文度数之详其经至于三百其仪至于三千其初若甚难强者故其未学诗也先已学防仪矣盖礼之小者自为童子而不可阙焉者也至于成人然后及其大者又必服习之久而有得焉然后内有以固其肌肤之防筋体之束而德性之守得以坚定而不移外有以行于乡党州闾之间逹于宗庙朝廷之上而其酧酢之际得以正固而不乱也【同前】

  礼记者礼之义説周官一书固为礼之纲领至其仪法度数礼乃其本经而礼记郊特牲冠义等篇乃其义説耳前此犹有三礼通礼学防以科礼虽不行而士犹得以诵习而知其説熙寕以来王安石变乱旧制与罢仪礼而独存礼记之科弃经任遗本宗末其失已甚【乞修三礼劄子】

  礼记出于汉儒孟子曰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孟子先秦而生去孔子未逺犹谓古书之不可尽信况秦火之余哉五经独礼乐尤为秦之所恶絶灭防尽今之礼经盖汉儒鸠集诸家之説取累世之残文而后世立之于学官夏商秦汉之事无所不统盖不可尽信矣尝观礼运虽有夫子之言然观其冠篇言大道与三代之治其语尤杂而不伦夫圣人之所以持万世与天地长久而不变者君臣父子而已矣茍无君臣父子则强者撄抟弱者骇窜人之党将为禽兽之所胜其祸乱何如哉杨氏为我墨氏兼爱卒以其説败天下置天下之民于禽兽赖孟子出力而攘然后君父之教明圣人之道复存今其言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如是而谓之大同又曰大道既隠天下为私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如是而谓之薄俗又曰礼仪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如是而谓之起兵作谋贼乱之本以禹汤文武之治谓之小康郑氏释之又以老氏之言为之证薄礼而厚忠信呜乎礼不出于忠信而安出焉【洪水】

  王制乖妄【王制之书古无有也汉文帝时令博士诸生刺经作王制博士诸生果何人哉而能作此一书以为不刋之典无穷之传今观其书言爵位则窃孟子之文言官制则窃左氏之文言廵狩则窃书之文其余则杂取公谷等説而益以己见正所谓不知而作也虽其言未必尽非要之抵牾者多矣夫其所谓王制者将周王之制乎抑夏商王之制乎以为周之制孟子之时诸侯已防去其籍歴秦至汉博士诸生何从知之是周制不可得而据矣以为夏商之制则孔子之时已言夏商之礼不足证也以杞宋之文献不足尔歴秦至汉博士诸生何由知之是夏商之制不可得而据矣三代之制既不得而据则所谓王制者采诸尚书孟子左氏公谷等文而附益之果足信乎】汉之博士诸生作王制特采尚书孟子左氏公羊谷梁等文而附益之其杂乱已甚矣请条其甚不可者孟子以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彼则以子男为二位而不及天子孟子以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彼则不言君之位而惟五等此则有异矣至其余文则全録孟子之文又以大国次国小国无异制皆有上士二十七人孟子以上士中士下士各一位安得上士如此之多若诸侯上士皆二十七人则中士下士又当防人乎此不可也又曰凡九州州方千里州建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之国百有二十九凡二百一十国并九州计之则为千七百七十三国周封诸侯之数不得知也其见于春秋者并附庸不过百八十国见于左氏传者不过倍加之尔借谓僻陋小国无事见经与见吞于强大然安得千七百国之多乎又以天子之县内方百里之国九七十里之国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国六十有三凡九十三国古者畿内不以封建诸侯虽有公卿采地而谓之百里七十里计九十有三国此皆不可也又曰天子使其大夫为三监监于方伯之国三人古无三监之官惟周武庚于商虑其扇乱乃命管叔蔡叔霍叔监之安得以国各有三监乎若周礼有立其监之语乃谓诸侯自监一国也引书与周礼为据俱非此又不可又曰天子诸侯无事则嵗三田无事而不田曰不敬田狩之事虽因农隙以讲武事然天子一日万机焦劳不暇何必三时亲田也文王不敢盘于逰田而谓之无事不田曰不敬此又不可也又曰诸侯约则不禘禘则不尝禘之为祭大祭也王者当禘其祖之所出乃谓之禘春秋书禘皆记其僣也何得为诸侯之祭乎若曰虞夏之制虽帝王异制不至以天子之祭为诸侯之祭也此又不可也又曰圭璧金璋不鬻于市布帛精粗不中数幅广狭不中量不鬻于市锦文珠玉成器不鬻于市以至衣服饮食五谷不时果实未熟皆不鬻于市市易者惟欲便于民市之有禁不过不使奸人饰行续慝以欺愚民尔虽布帛精粗与夫圭璋锦文等物何为不可鬻于市甲欲售之乙欲得之有司乃强为之禁又谁聼乎禁于公能禁于私乎此又不可也又曰夏后燕衣而养老商人缟衣而养老周人衣而养老茍可以养老何必服色之不同又曰道路男子由左妇人由右车从中央茍可以使道路之无事何必左右中央之间若是之类皆诗书易春秋之所无汉儒以意言之虽若未有害于经然言有毫厘之差则成千里之谬扬子云作太议者谓非圣作经罪同吴楚汉之愽士诸生名氏无闻必不过于子云以夫子述而不作诛之亦不免吴楚之罪也

  诸侯専征【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由是言之则诸侯専征之説当不载之经可也然攷之王制言曰诸侯赐弓矢然后征是専征之义于古未尝废也又岂王制乃汉诸儒不根之论不必深信而诸侯果不可以専征乎】诸侯无専征之义専征者大罪也以诸侯赐弓矢得専征伐者孰为此説也毛苌释诗孔安国释书郑康成释礼杜预释左氏皆有是言也吁陋学相仍误世乱教无以辨之则益啓僣乱之萌也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臣而有作福作威则害家凶国之道也凡人臣行一爵赏施一刑罚不由上命则为専作福威之罪况征伐大事人主重权诸侯方得弓矢之赐即可専之乎诸侯専之则非治世明主也治世明主则人不得而专也观诗书之言尤于此致其辨焉仲康之时夏少衰矣而嗣侯之征羲和书谓之嗣征史官嫌其若嗣侯之専征必曰嗣后承王命徂征商纣之乱诸侯肆矣文王时为西伯出车之诗以讨玁狁疑若文王自讨之也诗人必以谓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夫仲康商纣之世诸侯有所征讨必以王命诗书必明言之而恶其嫌况治世明主具以征伐之柄假乎人惟夫东周无政日以凌迟诸侯始僣乱妄相侵伐不由王命至其中世大夫又执其权圣人伤之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盖五世希不失矣深以痛衰周之失政乃至于此也于是作春秋初则述诸侯之僣中则述大夫之専此乃圣人之发愤柰何以为诸侯可得而専乎彼诸儒之意盖以弓矢为征伐之物既赐弓矢则得専征伐不知夫古者诸侯有大功天子赐之弓矢及圭瓉盖殊礼也赐之圭瓉也使得为鬯以祭也赐之弓矢者使待王命而征不庭也故王制曰诸侯赐弓矢然后征赐圭瓉然后为鬯谓之然后未尝不本王命安得谓専之乎晋文侯有攘戎之大功平王赐之弓矢作文侯之命未尝有専征之语彤弓之诗亦以赐诸侯也但曰彤弓弨兮受言藏之亦未闻使之専征也盖诸儒不防诗书之防特因王制之语而失之故耳春秋一经书征书伐书防书取书入书战书围书讨无非罪其无王命而擅行师也若有弓矢之赐即可以出征则是时王室方尚姑息倔强大国亦得弓矢之赐何难一得所赐皆可専征其孰不可以専征乎若是夫子春秋皆无讥也诸儒之説行后世恃强専恣者必以此借口而无惮者矣故陋学相仍误世乱教无以辨之则益启僣乱之萌也或曰左氏尝载管仲之言曰昔召康公命太公且曰五侯九伯汝实征之此言又何也曰以太公之尊周室倚赖之使有王命得征伐五侯九伯可也何尝使太公専之乎若晋文侯之子孙恃其先世得弓矢之赐齐太公之子孙恃有康公之言皆以専征诸侯是乃周成王平王教之僣而导之乱也呜呼岂理也哉

  不韦月令之书【月令之书郑氏以为吕不韦所作盖以孟夏有太尉文是秦官也季秋有来嵗云是秦制也然可疑者秦始皇十二年不韦死至十六年秦始并天下以十月为嵗首方秦以建亥首嵗而不韦已死数载矣然则月令不得谓不韦所作矣借曰著述是书不必详其人则其间文理是非岂无可以訾议者】月令之书出于秦汉之间拘儒陋学不知道者为之故唐栁子厚尝辩其非矣曰事有当俟时而行者有不当俟时而行者而月令一反时令则有灾异此乃巫史之説离圣人之道已逺古之儒者少有如子厚之知道也然惜其所辨者小至其大乖戾者未之辨也夫四时所主之帝所祀之处所祭之物天子所居之所所乘之车所驾之马所载之旂所衣之衣所服之玉所食之谷与牲所用之器各谓不同此皆不经之语古无有也不为之辨为惑后人未知所终也东方之帝必曰太昊者出于邹衍五运之説后儒推其相生之术以德始于木太昊主春夏火也炎帝以火继木故主夏中央土也黄帝以土继火故主中央秋金也少昊以金继土故主秋冬水也颛帝以水继金故主冬古者盛德之君多矣何特于此数君主四时又安知木德必始于太昊乎且既以颛帝少昊子也而乃当金父之间着德乃自异耶冠冕百王者莫如尧舜今乃四时之祀不及焉不知尧舜何愧于数君乎故知所谓四时所主之帝非也曲礼之五祀者曰户灶中霤门行也祭法加为七祀古无有也惟见于汉儒之记礼况于春则祀户夏则祀灶中央则祀中霤秋则祀门冬则祀行以隂阳出入盛衰言之皆无理也隂阳之一出一入一盛一衰乃其常理何用人祀户祀门各以其时出入之乎故知谓四时所祀之处者非也肝木也心火也脾土也肺金也肾水也此五藏属五行不易之理也今乃春祭脾夏祭肺季夏祭心秋祭肝冬祭肾何耶郑氏曰此以五藏之上下次之耳春为阳中于藏值脾脾为尊据五藏肺最在上若论其尊而在上则肺为先矣而反以脾为先使祭五藏得其序已无谓况又乱之乎故知谓四时所祭之物非也王者南靣而聼天下向明而治自有常居何至春居青阳夏居明堂秋居总章冬居元堂又裂为太庙左右今以配十有二月为太室以配中央迁徙徃来莫有定止皆无谓也天子所乘之车不过五辂或祀天或即位或田猎之事取其宜尔何必春乘鸾辂夏乘大辂中央乘木辂秋乘戎辂冬乘辂而后可耶天子所驾之马亦不过选其骏者充闲廐备驱驰何必春驾苍龙夏驾赤駵中央驾黄駵秋驾白骆冬驾鉄骊而后可耶天子之旂为太常画日月龙章其上自有常色何必春载青旂夏载赤旂中央载黄旂秋载白旂冬载旂而后可耶天子之服绘六章于衣以法干綉六章于裳以法坤自有常制何至春衣青夏衣赤中央衣黄秋衣白冬衣黒衣青衣黒衣赤已非法服况衣白类凶服而可乎天子之玉大圭镇圭冲璜琚瑀其色皆白何至春服苍玉夏服赤玉中央服黄玉秋服白玉冬服玉乎至于五谷六畜之味何时而不可食今必春食麦与羊夏食菽与鸡中央食稷与牛秋食麻与犬冬食黍与彘何耶古人制器方圎长短大小广狭各有其度何可以时变易之哉今必春疏以逹夏髙以粗中央圎以闳秋防以深冬闳以奄何哉故谓天子所居之所所乘之车所驾之马所载之旂所衣之衣所服之玉所食之牲与所用之器四时各不同者皆不经之语也彼其意以谓王者行事必顺时气故虽一旂一车一服一器不可有违是直隂阳家拘忌之説可以欺愚诳庸尔古者顺时布政固自有道岂如是哉尧命羲和测四方之中星以授人时观民析因夷隩则无一民之失所鸟兽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则无一物之不遂何用区区然于祀户祭脾车旂器物之间哉使人君遵五常明五教以济万民以遂羣物春不居青阳不乘鸾辂不驾苍龙不载青旂何害于治若拂人理违天道徒以衣服车旂顺四方之时色岂有补乎周官书亦好为分配四时之説以青圭赤璋白琥璜礼四方其牲币各依方色余尝以为诚之所在必不然也况天子所服之玉必顺时色乎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秋行犊麛膳膏腥冬行鱻羽膳膏羶予以为茍可致养必不然也况四时之牲又异于此乎昔者禹锡圭商用牡武王麾白旄周公用骍牛各以其宜尔何甞论服色之异乎从月令之説是数者皆有意也孟子曰我知言凡诐辞之类孟子知之月令之书着为礼经为不可去者以知言之人不世出无有辞而辟之者也月令不可専归之不韦以月令为周公所作者自蔡伯喈之言始以月令为吕不韦所作者自陆德明之言始愚甞以二公之言而质之月令矣将以为周公耶以孟夏令太尉则太尉为秦官固非周人之所谓司马也以季夏合百县则郡县为秦制亦非周人所谓乡遂也以季秋受来嵗之朔日则建亥为秦正又非周人之所谓建子也执是以辨蔡公则其説拘矣専以为吕不韦耶则参夷赭衣之世岂知孟春之所谓布徳焚书防学之世岂知仲春之所谓释菜罢侯置守之世岂知季夏之所谓封侯执是以难陆公则其辨穷矣盖周人月令已详陈于七月之诗则此书断非周公赘为之也今之月令虽用吕氏春秋十二纪之首亦未可専归之不韦也然则此书始于何代作于何人乎曰补葺而订正之者汉儒力也何以言之月令首篇曰律中太簇是汉建寅而行夏正实非周秦之时也仲春之月曰始雨水是汉始以雨水为二月节实非周秦之旧也若夫太尉之职郡县之制汉实因之布徳之诏释菜之礼汉实有之受朔之事封侯之典证之以汉初又得之此愚所以谓出于汉儒之订正而欲与蔡陆二公辨

  月令明堂【秦无明堂后人见月令秦吕不韦所作其间有明堂之文于是以为秦之明堂何也】按秦实无明堂但后儒见月令有天子居明堂之文以月令是秦相吕不韦所作春秋十二纪之首章疑为秦之明堂耳然今观月令明堂十有三位无九室之説盖聂崇义三礼圗误取大戴九室之堂以为秦制也又郑康成亦驳大戴云九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似秦相吕不韦作春秋时所益者非古制也噫郑康成注礼记如月令是吕不韦所作春秋矣而月令岂有九室之文哉何以輙驳大戴九室以为出于吕氏春秋乎诚舛谬之甚也

  周公明堂【成王幼周公为冢宰摄政以王命赏罚天下何尝居非常之位乎明堂位乃曰周公朝诸侯于明堂之位天子负斧依南向而立又曰周公践天子之位果如是则周公即居尊矣其説何如】书金縢曰武王既防管叔及其羣弟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公乃为诗以贻王蔡仲之命曰惟周公位冡宰正百官羣叔流言继以蔡仲克庸祗德周公以为卿士乃命之王邦之蔡书言公作诗以贻王言命之王而后封仲于蔡周公何甞负斧依南向而立当时以为天子哉周公为天子则成王何以处此周公但摄政尔羣叔且有不利之言使实践祚而朝侯则岂止羣叔流言而已哉谬之甚也又曰成王以周公为有勲劳于天下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命鲁公世世祀以天子之礼乐此又不知礼之谬论予甞辨其不然尔鲁昭公曰吾何僣哉子家驹设两观乘大辂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此皆天子之礼也观春秋书初献六羽书郊书望书新作南门新作雉门及两观无非恶鲁人之僣天子所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是也何得谓鲁得用天子礼乐兼虞夏商周之制孟子以鲁俭于百里彼乃以为七百里周官以唐虞百夏商官倍彼则以有虞官五十夏后官百戾经违古莫此为重至其大可怪者乃曰鲁之君臣未甞相弑也天下以为有道之国春秋鲁只十余君隠为桓所弑子般闵公子赤皆见弑于乱臣昭公哀公皆见逐焉十二公之中而相弑害者已如此而谓之未尝相弑盖彼未尝一覩春秋故妄说至此后世不察乃据以为礼经彼之谬不足道也后儒酷信之者陋又居其下矣诚所逹于理者削而去之则先王之礼可寻易春秋诗书之防自彰明矣

  鲁僭礼乐【汉儒记礼曰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劳于天下故赐鲁世祀以天子之礼乐后世信之或曰此鲁惠公时周平王命史角赐以郊庙之礼史角留于鲁后为墨氏之学然则二説孰是】谓鲁用天子礼乐其説皆非也夫周至成王而后制礼作乐教典始以大明人皆知名分所在皆周公之力岂有周公方薨成王遽以天子之礼乐赐鲁首壊周公之礼典乎茍如是则周公諡当何称葬用何礼必王而后可也庙諡曰公葬礼亦公天子礼乐何用哉故成王非庸君伯禽非妄人必不为此悖礼乱常之事以啓后世僣拟祸乱之门也或疑其非成王时是矣然谓之平王赐恵公亦岂然哉彼其意以谓治朝贤主则礼典不紊衰主孱君则赏赐滥行故疑在平王之世独不思周辙虽东鲁在当时不过为次国大国有齐楚晋宋敌国有郑卫陈蔡使平王欲以私意曲赐加鲁郑卫陈蔡岂得无赐齐楚晋宋肯嘿然而已乎彼肯以为上世无功德乎以晋文之伯襄王借其功而反正及请隧则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恵公于周平亦何有哉可知其说亦妄意也二説既不可然则孰赐之曰未尝赐之也其何以然曰鲁自为之也曰何以知之据经而知之也夫子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此圣人伤衰周之乱作春秋之本防也夫惟名分一不正礼乐征伐不出于天子故诸侯僣拟相仍冠屦倒置无所不至隠公六年书曰初献六羽言于是始僣乐而逾诸侯之制也又春秋五十有三年始书禘八十有六年始书郊以见僣礼乐之有渐也其后乃乘大辂载弧韣设两观舞八佾并用天子礼乐其势至此耳岂惟鲁哉晋作六军僣天子之军也晋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僣天子之礼也甚者吴楚直僣称王无所顾忌春秋鲁史也书一鲁如此以见诸侯皆然先儒不防事意直以鲁之所行为他国之所先故有成王平王赐之之説以鲁为受赐则晋之六军禘祀亦赐之耶吴楚僣号亦赐之耶观此决知二説之非而鲁自为之也然説者往往据诗鲁颂曰龙旂承祀六辔耳耳春秋匪懈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以鲁为合用盛礼也不知鲁人安于僣擅非礼猥称其君之功德惟恐不至若果鲁之常礼何独以颂僖公乎春秋书公子遂如楚乞师则僖公之畏楚甚矣而颂乃谓荆楚是惩春秋书公防齐侯等于淮以见僖公服楚之役而颂乃谓淮夷卒获以叔段之凶恶不弟而诗人称其洵美且仁其可信乎故史克之颂鲁亦如曲沃人惟知私誉文姜之淫乱而诗称其岂弟是人徒知有栾盈而不知有晋人徒知有张敖而不知有汉懐其私恩而忘其大义也鲁之不朝不贡无请于周久矣而谓史克请如周而作颂可知序诗者之妄也故于序则以祀后帝后稷为盛于春秋则以行郊禘为僣圣人删诗存鲁颂而不削者亦如存叔段文姜之诗使后世有见其非矣非谓其言之公当也学者不知此理反舍春秋而言鲁颂不已惑乎

  门例不同【郑康成曰王有五门臯库雉应路是也诸侯有三门库雉路是也后世遂以为定制然攷之经则不同天子当有六门诸侯惟有三门汉儒每以天子诸侯只降一等故天子五则诸侯三及攷之诗书尔雅则曰有毕门南门应门臯门正门质之王制未知孰是】尝即天子门例之制而参之夫谓之臯者逺也明最在外故曰臯库门则有藏于此故也雉门者取其文明也应门则居此以应治也路门则取其大也此五门各有其义也然书又有毕门者言自此至彼而毕则路门之别名也周礼有中门者言居四门之中则雉之别名也尔雅又有正门者以其正朝所向则应门之别名也此不出五门之数若乃书又有南门説者以南门即应门谓王者于应门向明而治也据康王之诰自云王出在应门之内太保毕公率东西诸侯入应门左右则是王者见诸侯于应门而南门乃康王为太子始逆之门也不得以南门为应门可知若如所説则诗称古公应门将将诸侯既有应门则春秋不当书新作南门以讥鲁也或曰南门雉也雉文明之物而南明方故其义相通若然则春秋何以既书新作南门又书雉门及两观灾其名又不同乎由此以见天子五门之外又有南门不预后儒所计之数也或又以南门非正门之数不足以为重故畧之也又不然书逆王世子必于南门春秋讥诸侯不当作南门则其制甚非臣下可僣安得以为非正门之数乎若夫诸侯之门郑氏以为库雉路据诗曰乃立臯门乃立应门则古今为诸侯所建惟二门而已诸侯二门曰臯曰应此复何疑毛氏乃云古公作郭门以敌臯门作正门以敌应门谓诸侯不得有臯门应门也或者因其説则以为诗以天子之礼追言之非也攷绵诗召司空司徒立室家作庙社尽述古公为诸侯时之制曰古公亶父不追尊古公之号而避其公乃追易其门之号乎古无是理盖先儒惑于明堂位言鲁之制曰库门天子臯门雉门天子应门则以诸侯有库雉无臯应也不知明堂皆汉儒不知礼者之説一篇全载僣乱之典不足信也据春秋于僖公书新作南门于定公书新作雉门及两观是南门雉门两观皆非鲁所宜今僣天子之制尔曰作者皆为不当作也若鲁有其制春秋不书作矣至库门亦诸侯所无檀弓曰鲁荘公之防既葬而绖不入库门家语谓卫荘公之朝市孔子曰绎之于库门内失之矣故鲁有库雉卫亦有库门皆诸侯之僣世儒不察遂据此以为礼则非也彼郑尤惑也其释明堂例以诸侯三门为库雉路至释绵诗则又以为臯应路是自抵牾忘其前説耳且明堂位记鲁人僣礼之盛然犹以鲁惟有库门雉门虽其名则非而未甞以为有三门也至郑氏始増多之而又自戾其説呜呼周礼散亡非惟得郑氏而无补且得郑氏而愈乱也

  三代忠质文二【治有定体质文迭尚自帝王以来未之能易变而通之则其道久而无穷虞夏之质商周之文至矣记礼者载孔子之言唯文质两端至若忠之一语不过曰夏道近人而忠又曰周人近人而忠初未尝明着忠敬文之説后世乃析而三之何也】谓三代所尚之政不同者谁欤汉儒之説也董仲舒曰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所继之政当用此也汉继大乱之后宜少损周之文用夏之忠司马迁亦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商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莫若以忠周秦之间可谓文弊矣自三代而后学者皆有是説必欲忠质文之迭救而后天下可以无弊盖自仲舒唱之也然求之诗书易春秋之经验之孔孟之言则无是説也春秋之时周衰盛矣夫子乃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何汉儒厌周文之弊而夫子反从之何夫子不患小人之僿而汉儒乃孜孜言之呜呼陋哉汉儒之见殊戾圣人之防后世非习误莫有为之辨亦可怪也夫文者何古先圣王经世之道亿万载不易之理也粤自上古洪荒朴野之俗未革则君臣上下无别人伦不明斯人禽兽草木如也圣人有忧之乃为之纲纪法度典章礼乐以维持之使父子君臣夫妇兄弟莫不得其正故谓之文文也者所以使万物各有条理而不相渎乱也家恃以齐国恃以治天下恃以平天下一日而无文则人伦废天理亡不可违也是以书称尧为文思舜为文明禹为文命夫子于尧亦曰焕乎其有文章谓至此而后变朴而为文物大中之道始建也由尧舜至于三代天下日向于文盖民之巧伪日滋先王防闲之制俱宻而文日以盛故夏商之文比尧舜为有间周之文比夏商为尤盛上古捭豚燔黍君民并耕之俗至尧舜而始革尧禹茅茨土阶卑宫土墙之制至周人而始变是以孔子以周视二代独郁郁也二代非不日尚于文而不若周之大备由后世观之谓之忠谓之敬可也若曰夏政尚忠商政尚敬则非矣夫文果离于忠与敬乎忠与敬义可离于文乎记曰虞夏之文不胜其质商周之质不胜其文此言之三代之文质故有以相胜耳非有所偏尚也观周之治文武成康之世上下辑睦頥指如意则文之振也穆昭而下王室日衰下多离叛则文之不振也是以序诗者以君臣上下动无礼文为幽王之乱以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为厉王之乱使周衰斯文不废则冠昏享射之制存而乖争之俗不作矣朝觐聘问之礼存而倔强之国不闻矣国家宫室车旂衣服之有等则僣拟之风不起矣号令赏罚政令纪律之既行则统御之权不失矣岂至于乱乎所以圣人必欲从周者以为救有纷者莫若用文之为先也柰何反以三代各有所尚而周衰为文之弊耶如汉儒之説是尧舜之时天下已文矣夏商乃厌文之弊而从上古之质至周复以文救夏商之弊且秦燔典籍汉复诗书岂非以文之无益耶尤而效之谓之救弊其説不可长也盖在意以周之文为烦文末莭之纷纷故过为此説尔韩退之唐之人杰也疑若可与语此其作本政乃曰周之政文既弊也后世不知其弊其有作者黜文文儿而忠质则道之行其庶乎盖亦习闻此陋説也退之如此他尚何望不为之辨则帝王经世之道不明于天下深失夫子从周之意汉儒误周之説吾于此亦未知其所止也

  儒行立言【儒行一篇孔训也然伊川程氏谓曰此篇全无义理后世逰説之士所为诊天之语然乎否乎】儒行非孔子言也盖战国时豪士所以文髙世之节耳其条虽十有五然文意重复要其归不过三数涂而已平居自重谨能处贫约临事有守夺发不顾忌不茍合以至视利禄如土芥容人爱士以身徇朋友其余亦常事考一篇之内虽时与圣人合而称説多过其施于父子兄弟夫妇若国若家若天下美之道则无见矣圣人之行如斯而已乎或曰哀公轻儒孔子有为而言也曰将自夸大以揺其君岂所谓孔子哉【李泰伯】

  大射之义【古人以所射之礼谓之侯不必过求其义汉儒作射义乃曰射侯者射为诸侯之射而侯取诸侯之义郑康成因之注周官司裘曰谓之侯者天子中之则能服诸侯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此説诚可信乎】自汉儒以私见臆説作射义曰射侯者射为诸侯也其于古人所射之礼谓之侯者其义已失之矣及郑康成因之注周官司裘曰谓之侯者天子中之则能服诸侯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此説抑又惑焉夫天子之于诸侯其初皆其兄弟子侄其后继世或祖父之列其在异姓必功德之后或甥舅之国天子待之不曰伯父叔父则曰伯舅叔舅必亲之敬之宾之友之无敢失礼而后责其臣顺岂有诸侯无事以礼物以射诸侯之义不亦禽兽之仇雠也哉如此则待之不以礼临之不以仁能使诸侯之服乎周苌尝以诸侯不朝乃设貍首射之貍者不来也欲以警不来者晋人怒杀苌而愈不服夫供一射不来之兽已犯诸侯之怒如此况天下诸侯无忠邪无贤否王室不礼待之无故开嫌召衅寓意所射之物何为乎且天子中之则能服诸侯天子固服诸侯矣何待一射之中若其不中则不能服之可乎天子建诸侯必有大功德使之世嗣今乃谓诸侯中之则得为诸侯愈无理也岂有无他功德但大射一中便得列嗣乎郑氏之陋説盖出于射义曰射中则得为诸侯不中则不得为诸侯此言固非矣然其意盖谓古者诸侯贡士于天子天子使射中者得与于祭则君有庆而益地不中不与于祭则君有责而削地得为诸侯者以有庆也不得为诸侯者以有责也郑氏因其説直云诸侯以下射中则得为诸侯尤不可也昔晋侯齐侯相与投壷晋人谓寡君中此则为诸侯师齐人谓寡君中此则与君代兴皆中之识者谓晋人失辞晋固为诸侯师矣何待中壷为隽耶自是齐人背晋干戈相寻投壷之语有以启之尔以此知古人射侯必不取诸侯之义天子诸侯射之必不如郑氏所説明矣然射义一篇非援古人之辞其自言者皆非也射者特一艺尔人事之最末也稷契伊周未闻其能射也羿逢蒙由基之徒能射者果何若人乎今而曰诸侯嵗贡士于天子天子试之则谨其容体比于礼其莭比于乐中多者得与于祭不然不得与夫礼乐不有于内而徒行于弓矢之间吾见貌尧舜而心跖桀者不可辨也古之取士者未尝不聼其言观其行而试其功而后不失人未闻以射为先也惟周礼乡大夫献贤能之书退而以乡射五物询众庶此虽汉儒臆説而犹在宾兴三物之礼也然所以启郑氏之妄谈二礼之由礼或曰古者不以射礼取士何谓侯以明之乎曰此二礼所据以为説者此也舜曰钦四隣庶顽防説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舜为此言岂为当世士君子发哉若夫四隣之臣世之小人其有不在庶顽之重罪者则犹可揃拭而勿弃之侯以明其义挞以记其过又书其非庶防与之并生舜为侯与挞同施是直小人者尔乌有贤者但试以射又挞其过耶据此而谓古者选士之法则挞以记之亦舜取士之意乎知此汉儒之説谬妄尤可知也

  五运之説【六天五运出于汉儒不经之语前此未之闻也然六天之説未防而攻之者众五运之説乃至于牢不可破何也今试攷之则有曰五行相胜者有曰五行相生者夫相胜相生义各有主未知可以辨否】事有出于后世不经之説百代莫之能明者六天五运之类是也六天之説出于防纬自郑康成据以为礼由是世咸宗之五运之説出于邹衍隂阳家自燕秦采其术由是以为常经嗟夫大道无周礼不作至使防纬之学隂阳家者流得以爚乱彛典岂非学古议礼之失欤然六天之説王肃长孙无忌之徒固能力攻之矣而五运之陋自汉张苍公孙之徒皆用其説犹无足怪而名儒贾谊司马迁刘歆之徒咸附益之宜其根深而不可拔牢固而不可破也今攻其説有二贾谊公孙倪寛司马迁之徒则本五行相胜之説向歆父子则以五行相生为论言相胜则以前世帝王皆后代胜前代帝王皆后代胜前代火能灭金即以火灭金金能尅木即以金伐木夫帝王之有天下岂以一人之私求胜于前代也哉尧舜禹之相逊盖不得已而处大位汤武之征伐亦不得已而应天命皆无一毫私意今乃推五行之相胜是以末代争夺之事而为帝王之举岂不谬哉故汉儒以周当火德秦人以为火乃用水徳以胜之更名河曰德水秦人自以为水汉儒必欲以土胜之至太初遂更顺黄德夫秦之暴虐専以干戈鱼肉诸侯而后能以并海内秦人推五行相胜盖有以也汉髙之兴虽以征伐然讨定暴乱亦秦民汤武也汉儒贾谊司马迁不能述汉兴拨乱之功反用秦人相胜之説此何理哉逮至向歆又论五行之相生曰帝出乎震故伏羲始受木德木生火故炎帝以火继之火生土故黄帝以土继之由是相推而至于汉是谓以母传子也然亦甚不可也既以黄帝为土德少昊其子也何得又自为金既以帝喾为木德帝尧其子也何得又自为火父子之间乃自异乎若是则商周数十世一世为一德不防纷乱之甚耶秦人虽不德然得正统之传今乃以汉德之火上承周德之木置秦于闰位比之共工其可乎盖二説并行各务伸其己见为相胜之説则不得不变周之木为火为相生之説则不得不置秦于闰位夫诗述尧舜三王之事详矣未甞见其自谓五德何尚报德何施今因一隂阳家之説甲以为相胜乙以为相生妄相配合初不由前代帝王所自为呜呼何误世之甚耶且一汉之兴都见神母之祥则以为火德验黄龙之见则以为土德攷河决之符则以为水德三者宜何从乎黄龙见于成纪文帝以公孙之言为验乃诎张苍之议不知臣与苍俱妄也特幸一言之中尔文帝初不从贾谊易服色之言及闻公孙之説则喜之未可为不惑者班固讥贾谊请色尚黄其术已踈而已乃依歆向相生之説以文帝之贤班生之学终不免于此吾是知邹子不经之言后世虽孟子复生不可攻而去之也

  羣书考索别集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九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周礼

  学诗学礼之説学诗则心气平而事理明学礼则徳性成而分守定则本末兼举无所遗矣【语或问】

  正心诚意之学窃见周礼天官冢宰一篇乃周公辅导成王垂法后世用意最深切处欲知三代人主正心诚意之学于此考之可见其实【孝宗朝戊申封事】

  周家之制度周礼一书好防广大精宻周家法度在里但未敢令初学防【李方子】

  多説事之纲目周礼中多有説事之纲目者如属民读法其法不可知司马之职乃陈车徒如战之陈其法亦不可见矣【文公语録】

  宰相所行之事理防周礼非位至宰相不能行其事自一介论之更自逺在且要就切实理防受用处若做到宰相亦湏上遇文武之君始可以得行其志【同前】大体非圣人不能为后人皆以周礼非圣人书其间细碎处虽可疑其大体直是非圣人做不得【同上】

  冢宰之职为至繁天官之职是总五官者若其心不大如何包得许多事且冢宰内自王之饮食衣服外至五官庶事自大至小自本至末千头万绪若不是大其心者区处应副事到前便且区处不下况于先事措置思患预防是着多少精神所以记得此复忘彼【同上】冢宰领王之服御冢宰一官兼领王之膳服嫔御此最是设官者之深意盖天下之事无重于此【同上】

  太宰总六典之职方其在六典也五官与太宰各司其一太宰所掌特専于治典而已及其佐王论道则五官总曰教曰礼曰政曰刑曰事虽各列其目而统于太宰则皆谓之治故曰佐王治邦国所以见当时治本之悉出于一者如此【山斋】

  太宰道揆非有司之职六典八法八则之书太宰既建之矣而太史又建之以逆邦国官府都鄙之治者盖建者作而立之也太宰以道揆者也太史以法守者也以道揆则所谓建者法之所自出也以法守则所谓建者书之所自成也史以掌官书为事太史所谓建则特作而立其书焉以道制法有不与焉也邦国官府都鄙之治其所逆者非一也所治在太史则太史之所逆也所治在司防则司防之所逆也所治在小宰则小宰之所逆也非太史司防小宰所逆然后太宰以典法则待之太宰道揆与内史不同夫上下之分有道揆有法守太宰以八柄诏王驭羣臣者明道揆于上而所掌者非特法而已内史掌王八枋之法以诏王治者谨法守于上而道揆所不与也谓之八枋之法则其所掌者法而已太宰言诏王驭羣臣则疾徐进止制于上而太宰有

  同于君道故也内史言诏王治而不言羣臣则以内史者有司之事而治则在王于驭羣臣非所宜也

  古人任相之意至后世而轻夫周以小宰二冢宰而汉人以御史下丞相周以邦治为冢宰而东汉以政权归台閤周以冢宰制百官而唐以諌垣为紏宰相下吏轻上爵卑职侮尊位岂惟政治有所不行而其渐岂可长耶【精华】

  古人任相之専古人之任相待之以诚而不疑畀之以权而不忌求之周官冢宰之职则可见矣凡作大事则百官皆禀命于冢宰而王眡治朝与夫眡四方之聼朝则冢宰必从而賛治焉若邦之小治与四方宾客之小治则冢宰得専听之至于羣吏嵗终之废置三嵗之诛赏皆冢宰视百官之功过以诏王为之而天子好恶之私不与也故观内府之职曰凡王及冢宰之好赐予而共之司防之职曰周知四国之治以诏王及冢宰废置夫赐予废置皆王之职也冢宰皆得并言之亦足见古人任相之専若此后世申屠嘉诘责邓通而文帝不加怒是嬖幸之不法宰相得以専诛姚崇叙进郎吏而明皇不应是郎吏之秩卑宰相得以専授此正得古人待相之体自武帝与田蚡争除吏之后而宰相唯唯忧死不给德宗以猜忌而贬陆贽而刺史县令以上悉自选择中书行文书而已岂识周官冢宰废置诛赏之意【刘屏山】内庭之职太宰所以格君心人徒见内外庭宿卫之士士之贱者也烹庖饔膳之事事之辱者也鱼腊酒醤醯醢之物物之防者也次舍幄帟裘服为末用而宦寺嫔御洒扫使令为冗役也不知夫三代以还所以蛊壊人主之心术而侵夺大臣之权柄者徃徃皆是人为之盖公卿大臣其内外则有限其进退则有时不得日侍人主之左右前后也若夫侍御仆从之人备趍走使令之职而人主宴私玩狎之际无不与之同焉比其极也则变换其耳目感移其心志伺以和其防夸靡以中其欲小防小谨以示其信人主一堕其中则亦何所不至哉周公深智逺虑有见于此是以乱萌祸机之所至无不防极以见古人辅相之事业皆格物穷理之学也【东莱】

  太宰兼六卿之职成周之制三百六十属聼命于六卿聼命于冢宰冢宰实三公兼之涣散分职之中而有比附聮属之势自今职职而攷之太史内史掌六典八法八则八柄之贰春官之属也而典法之政则在于太宰太仆掌诸侯之复逆小臣掌三公孤卿之复逆御仆掌羣吏之逆及庶民之复夏官之属也而臣民之总则掌于宰夫司士掌朝仪之位夏官之属也而治朝之位宰夫掌之泉府廪人仓人掌财用地官之属也货贿之出入太府掌之内外朝之冗食地官犒人之职也而宫正内宰则又均其稍食王朝之服饰春官司服之职也而内司服至履人则又掌其服饰之用自宰夫之下夏采之上六十官之内三百六十官之职错综而互见焉并建六典并行六卿天下万事皆有闗于理乱安危之大者则无不翕然在其掌握中也盖古者三公无官惟与天子坐而论道故设六卿以分主六典而三公实统之三公既兼冢宰则六卿之大典非冢宰而谁建耶此事权之所以合于一而周家所以无多门之政【同上】三公兼官自唐虞以来禹以司空而兼百揆羲和以二子而兼四岳及舜二十二人之治则四岳实一人兼之古者官不必备惟其人而已有其人则备无其人则兼是以周官之作实仿唐虞之制而官事不摄吾夫子所以深责管仲变先王之法也以三公言之召公为保周公为师而太傅无有焉二公实兼之也周公既没召公为保而太师太傅无有焉召公实兼之也不惟此也三公之下实有三少当时不见其人召公又兼盖一人之身而兼七职矣其大者犹兼而况于百官羣有司乎故甞以周礼攷之二卿则公一人是三公兼卿老也一卿则卿一人是六卿兼卿大夫也军将有命卿是六卿兼六军也其若太公以太师而兼司盟之职载在盟府太师职之是也苏公以三公而兼太史之职太史司冦苏公是也【同上】

  六卿分职每终之以为民极先王之教天下未始有精粗本末之间也夫朝不混市野不逾国人不侵官后不敢以奸王之权诸侯不敢以僣天子之制公卿大夫不牟啇贾之利六卿九牧相属而聼命于三公夫彼皆民上也皆富且贵正与者也而尺寸不敢逾一毫分寸不敢易所以习民于尊卑等杀阶级之中消其富上亡等之心而寓其道德之意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贱不亢贵卑不逾尊举一世之人皆安于法度分守之内志虑不易视聼纯一易直淳庞而从上之令父诏其子兄授其弟各率其属何往而非五礼五乐三物十二教哉方位国野设官分职何往而非以为民极哉甞读晋之国语每叹绛之富啇韦藩木二过朝之事以为富商之饶于财使其绎其车而华其服非不足也而必易车服于过朝之际不敢混然与士大夫无别焉民志之定而中道之存成王周公之遗化固隠然在此也【东莱】法度之意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明道外书】

  周礼是非【古之言周礼者如汉武何休皆深摈之如刘歆郑康成皆深取之摈之则以为末世纷乱之典六国隂谋之説取之则以为成王周公致太平之迹一是一非如此后世何所从乎】周官书列于经防千百年矣戾于经而列于经此子所以不得不辩其非所以明其是也予岂得已哉贾氏曰六经祸于秦惟周礼最后出也以始皇特恶之故禁絶加严也此理不然北宫锜问周室班爵禄之制孟子谓诸侯恶其害已而皆去其籍可闻其略而不可闻其详方战国时周室犹存诸侯强大不禀周制故已灭去其籍也是周公所制之典夫子所正之经已不于世也故虽孟子愽学大儒不得闻其详何待秦之祸而后亡始皇禁絶之严故后出乎岂有时有周礼而孟子不见之乎孟子且不见周礼汉世焉得而有之有之则非周公之旧后儒为之章章矣然秦汉去周未逺使其洪儒硕学请闻周礼之旧作为一书使后知所本又何幸耶故虽非周公之亲笔谓之周礼亦可也今乃不然所载之典大抵以衰世之制为盛时之典其背理伤教甚众以理度之特出于汉儒之才髙而不深于道者欤所以不能使人尽信也夫成周之制语其最大者莫若建都也又莫若封国也又莫若设官也今其言皆与他经不合言建都之制则戾书洛诰召诰之防言封国之制则戾书武成与孟子之説言设官之制则戾书周官之六典此其事之最大理之最明而皆与古书戾则其小者可知矣【頥斋】

  周礼建都【周人求地中以建国畿方千里故郑氏曰周公居洛营邑于土中七年使成王居洛邑其説信矣然犬戎作难平王始迁居洛邑盖前此未以为都故也然则谓成王居之何哉若但测景求地中而不居则谓之王畿王国宁有是理乎】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由是建王国制其畿方千里土圭之法不见于他经惟见于周礼大司徒及典瑞玉人之官以是测日景长短求与土圭等盖谓周公营洛邑之事郑氏谓周公居洛营邑于土中七年使成王居洛邑夫周公营洛邑未甞与成王居之至犬戎之难西周已防平王始迁居焉今指洛邑谓之王国王畿即谓成王居之岂不戾乎若但测景求地中而不居则不得谓之王畿王国也此其説失之明矣且王者之居必求地中何耶古之圣人定都建国特取其便于时尔尧都平阳舜都安邑文王居丰武王居镐何必其地之中耶贾氏以五帝以降惟汤居亳得地中尧舜虽不得地中而政令均天下治者以并在五岳之内周之岐镐处五岳之外故周公东居洛邑此因郑氏而愈失之也尧舜文武之治若不施仁政于民则居地中何益徒居地中与五岳之内即能令政教均天下治者陋儒之见也且先儒谓今頴川阳城为地中故置中表若然周公何不即都阳城乃营洛邑乎洛邑去阳城亦逺矣既求地中而不以为都何耶又曰日南则景短多暑日北则景长多寒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隂説者谓凡日景于地千里而差一寸南表千里景短一寸北表千里景长一寸有是理乎若千里即差一寸万里乃差一尺也此已不可况谓东表去中表千里昼漏半中表景得正时东表日已跌矣是地于日为近东故得夕景西表去中千里昼漏半中表景得正时西表日未中是地于日为近西仍得朝时之景此甚不可也日月丽天万里同晷才去千里之间地中得正时在东之景已夕在西之景方朝若然是夏日之至昼漏方半东去地中千里之人以西方之朝为夕西去地中千里之人以东方之夕为朝使相去数千里之外则当以昼为夜以夜为昼矣虽蛮夷之地穷日际月窟之所居亦不至是昔尧命羲和宅嵎夷命羲叔宅南郊命和仲宅昧谷命和叔宅幽都皆以观日景之出入短长隂阳气候之偏正未甞闻四方日景之异如此又曰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防也隂阳之所和也夫谓之中国居天地之中者以外有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之为中也其蛮夷之地或相倍蓰或相什百在四夷之域广轮自不同中国之内但指一洛正为天地之所合四时之所交其果乎故营王邑者欲居天下之中使四方道理均此则可矣而谓天地必合于此四时必交于此恐无是理也况于风雨之防隂阳之和夫亦在人君徳政应天心如何耳但居洛邑以求风雨之防隂阳之和空言也此无他盖见书召诰有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之言故作周礼者行其説也不知书所谓土中者但谓道理均耳使周公必以土圭测景求地中则书载营邑之事详矣岂得不言今观洛诰之书特云卜涧水东卜瀍水西何甞如大司徒及诸儒之説学者茍知成王未甞营居洛邑之説自可知其非也【玉川经説】

  封国之制【大国不过百里次七十里次五十里周制然也今攷周官建国之法则以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与当时之制似若相戾何也】周礼封国之制先儒固有能言其非者俗学又为之委曲求通以误后世亦不能无辨焉夫子以大国为千乘之国又曰安见方六七十而非邦也者至孟子荅北宫锜及慎子之言与武成列爵分土之制无少差异则大国不过百里次七十里次五十里周法固然也又曰今滕絶长补短将五十里也则孔孟非特闻武王周公之制盖亲见当时之诸侯则然汉儒作王制亦同独为周官书者以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与书论语孟子礼记之言并戾无疑其为非也陋儒郑氏释王制乃曰武王初定天下更以五等之爵増以子男而犹因殷之地以九州之界尚狭也周公致太平斥九州之界封有功诸侯大者五百里最小者百里盖据大司徒之文夫尧舜夏商周之地不过九州攷周职方掌天下之圗无以过于禹贡之域禹之疆域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夫既已穷于海至于流沙将何所斥广哉借能斥大边境取夷狄之地亦不可増封于内此甚不然也或曰诸侯之地当如孟子之言至开方之则如司徒所记故其言封疆皆言方者方之法也王制云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若据实千里而言则不得有方百里者百亦方法也此百里之国方得百里之国者四公当为四百里此言五百里者锡之以附庸故也伯七十里方得七十里之国者四则为二百八十里举成数可为三百里子五十里方得五十里之国者四故为二百据此説亦非也以公侯之地方之已不得五百里之数又益之以附庸若公侯有附庸则自伯而下亦当有附庸合于公侯则又不合于伯子矣况子男同五十里今以子五十里方得二百里而男方之止于百里何哉説者又强通以为男实有二十五里何所据而云然王制有曰古者以周尺八尺为歩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歩古者百里当今百二十一里六十歩四尺二寸三分然则孟子周官里数之不同而尺之有短长耶夫借谓尺有短长其百里当后之百二十一里有竒周官但当云诸公之地封疆方百二十里何至相去数倍辽逺之甚乎是又不可也不知为此异説者盖汉儒见周之衰诸侯相侵吞灭小国疆拓地至于数百里之广乃以为周制耳子产曰古者列国一同今大国数圻若无侵小何以至焉孟子曰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今鲁方百里者五又曰今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观此则春秋之大国非复一同也战国时鲁乃五百里齐乃千里此作周官书故以为据也又职方氏曰千里封公方五百里则四公方四百里则六侯方三百里则七伯方二百里则二十五子方百里则百男皆非古之制不可信也故曰举衰世之典而为盛时之制此类是也【艮斋文】

  设官分职【唐虞之世事简而建官少周之世事烦而建官多夏商不过倍唐虞之制周人亦不过倍夏商之制而已今观其职掌之分乃与夏商之制万万不侔者何哉敢详言之】周礼事之最大者莫如建都封国之制予既辨其非古矣然未为甚也至其言设官则甚矣据书周官称唐虞官百夏商倍之继之曰仰惟前代时若训廸厥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而后及于六卿周之官制可据惟此成王仰惟前代则大率依唐虞夏商之制耳今观周礼乃无三孤三公之官不志其大而志其小于理安乎为之説者乃曰三公之尊坐而论道故不列于官谬説也成王言六卿所治之职何甞以配天地四时今以冢宰曰天官而天事反在春官乃曰天取兼总人天之至尊惟万乘可称曰天王曰天子岂人臣而得称天乎司徒谓之地官尤无义古者司徒掌教教以人伦今乃掌土地之事乃是司空掌土地非司徒掌教也宗伯掌礼谓之春官春者物之生五行以象仁今谓之礼岂能主教也哉司马掌兵而谓之夏官夏方物之盛反用兵乎惟司冦掌刑谓之秋官犹可矣司空掌土谓之冬官又无理也使成王有取于天地四时则书言之矣书既不言所取又无义则汉儒臆説可知也又小宰谓天官以下其属各六十计为三百六十官説者谓象日月星辰之度今观自太宰至屦人官凡六十有三自大司徒至犒人官凡七十有九自太宗伯至宗人官凡七十有一自大司马至家司马官凡七十自大司冦至家士官凡六十有六计五官之属已有三百五十有二而冬官尚不与小宰之言自戾矣且其趋走之吏仆之职皆列于官内小臣内竪男巫女巫之类何为者耶甚者国氏去鼃黾壷涿氏除水蛊氏攻草木而方相氏熊皮黄金四目为一官乎渎乱不经甚矣然此虽不可犹可强道也若乃乡官之制五家为比有下士为比长五比为闾有中士为闾胥四闾为族有上士为族师五族为党有下大夫为党正五党为州有中大夫为州长五州为乡有卿一人谓之乡大夫六乡之民不过七万五千家耳今每乡卿一人中大夫五人下大夫二十五人上士一百二十五人中士五百人下士二千五百人一乡之中自卿至下士凡三千一百五十六官合六卿计之则有万八千九百三十六官不知七万五千之家何以供之虽尽土之所产赋之所入不足以给之至遂人言六遂之制又云五家为隣有隣长推而上之为理为鄼为都为县为遂为异于乡之制并六家计之亦万八千九百三十六官六遂又能供之耶合乡遂之数则为三万六千八百七十二官据孟子王制诸侯之下士比上农夫食九人使六乡六遂之官皆食诸侯下士之禄则三万七千八百七十二官盖食三十万有余人乡遂之中耕者凡防万人乃食三万不耕之人乎况又不止皆食诸侯下士之禄况又乡遂之外他官至众内而三公三孤之属外而诸侯之臣又不知其防借谓尧舜之世事简而建官少周之世事烦而建官多夏商不过倍唐虞之制周人亦不过倍夏商之制何得与夏商相去乃数万倍耶盖彼但见成周建官之多而不计其数乃至于此其诞谩至此世儒乃酷信之不亦伤乎王氏曰王畿受天下财赋不当以财不足禄为疑不知官冗至此禄之当以何术世之陋学随人东西未有如汉郑氏近世王氏也作周礼者正以欺若人耳

  王后不防【周礼凡用皆防唯王及后则不防然则费用亡度未免有耗蠧之渐寕可不之虑乎】先生曰周官九式之职冢宰任之王恣其费用有司虽不防冢宰得以九式论于王矣故王后不防非荡然无以禁止之也制之有冢宰之义而非以有司之法故也【山】

  礼有屈伸【礼有屈伸分所当然尔故三公北靣执璧所以示屈礼以尊君也然不知孤卿大夫反以东靣西靣何哉后致饮则医酏糟亦所以示屈礼于宾客也然不知夫人致饮又反得用清醴何哉学者观礼当辨此説】先儒言礼有所谓位尊而礼屈位卑而礼伸者盖起于周官书射人掌国之三公孤卿大夫之位三公北靣孤东靣卿大夫西靣其挚三公执璧孤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説者曰三公臣之职尊者也故特屈使北靣荅君璧子男所执三公执璧服毛冕屈使与子男同也其在酒正王后致饮于宾客之礼则医酏糟在浆人共夫人致饮于宾客之礼则清醴医酏糟説者曰后致饮无礼医酏不清者与王同醴屈也夫人不敌王故得备之也黄子曰非也先王制礼不如是之颠倒礼者何也正名分之谓也名分一正则尊者不得逾卑小者不得加大贱者不得妨贵是以上下无争国家可长保也名分一紊则卑逾尊小加大贱妨贵觊心一生则乱亡随之也三公之尊坐而论道为孤卿大夫百僚之率其宫室车旂衣服之物莫之敢伉也今谓三公北靣以示屈孤东靣卿大夫西靣以示不屈而又执子男之璧服子男之冕于礼称乎王后天下之母也尊与君同自夫人以下皆媵妾尔其礼仪制度自相悬絶今后致饮乃无清醴以示屈夫人致饮反有清醴以示不屈于礼又可乎以三公之尊为嫌而卿大夫之不屈反不以为嫌乎以后之敌体为嫌而卿大夫之不屈反不以为嫌乎若然则朝廷之上公卿大夫宫禁之内王后夫人名分俱不正矣不至于上下乖争祸乱随之者防希若虢公晋侯朝王王皆赐之玉五防马三匹识者讥之曰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公侯之礼尚不得而同况使尊者屈卑者伸乎先王制礼防闲万世所以严小大尊卑之分至矣后世犹越等破制以相攘夺况自乱其名分乎此其误説可知也而三礼义宗又曰三公服章有五欲见其屈斿得用八以明其伸伸者见其尊贵之理屈者明其为臣之义又三夫人服有二等廹于后则阙狄以放三公夫人以明其屈也不迫于后则服揄狄以劾侯伯夫人以明其伸也先王立礼固有定制岂有一三公之服有屈者又有伸者一夫人之服又有时而屈伸纷纷如此谁能辨之又因周礼而失之也呜呼孰知其説之陋亦本于谷梁氏乎春秋隠公八年书曰公及莒人盟于浮来据经公及诸侯盟则书诸侯及大夫盟则书大夫之防者盟则书人此本无他説谷梁乃曰可言公及人不可言公及大夫岂谓大夫廹近于公盟公则嫌其伉防者位卑则不嫌其伉也此妄也公诚不可与大夫盟则春秋甞书公及齐大夫盟于蔇何耶谷梁为一字之巧説非矣后之言礼者乃推是而为礼之屈伸陋学相何时已乎【汲斋】

  内宰之职【周人以辨宫九嫔九御之教责之内宰然乎否乎夫以宫禁之宻房帷之事非外官所治也女子未嫁教以妇言妇德妇容妇功者女师之事也今内宰二人下大夫也其属又有上士四人中士八人府史胥徒之众而使之出入宫禁以隂礼教皇后及九嫔无是理况谓之妇职织纴组紃之事内宰其果能教之乎】夫男女之别正家所先先王以宫掖使令扫除之事不可以无人于是不得已用奄官所以为之防未闻使外官治内事也后夫人以下欲无骄伪无嫉妬无防言无私谒在人君正身以率之耳不正身以率之而使内宰之徒教之非也舜以匹夫妻帝之二女使执妇道于虞氏曰嫔于虞盖以德化之矣文王能使太姒之有德亦身率之耳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皆非使人教之也在易之家人曰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地之大义六二之爻辞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凡事无所専特主馈食于中尔今天官之属乃使九嫔世妇女御如女祝女人与焉春官之属乃使世妇世吏内宗外宗与焉在世妇则每宫卿二人是禁帏之内男女杂其职岂分别内外之理哉古者内外言不出入于梱今使宫嫔而属六卿使朝臣而化九嫔周公必不为是礼也又曰凡宾客之祼献瑶爵皆賛説者谓王同姓及二王之后来朝觐为宾客者行祼礼时后则亚王礼宾王享燕之后则亚王献宾瑶爵后所以亚王酧宾也此又不可方宗庙之事后助王祭礼也宾客何得特为王同姓二王后乎以在中馈位乎内之妇人使之外接宾客杂与有司行祼献之礼则易家人之道不足为训也释者又引阳侯来朝于穆侯穆侯享阳侯夫人助君献酧于宾阳侯见夫人色美遂杀穆侯而窃其夫人故大享废夫人之礼诚如是説则周制礼未足以经国家其弊乃至于使其臣窃君之夫人岂防乱之礼意乎予谓君有宾客必无后夫人祼献之礼使果有之则阳侯窃夫人之乱亦宜至于此矣盖此特汉儒以后夫人有助祭祼献之礼而谓宾客亦然世人惑其説不见其礼行于世故为阳侯窃夫人而废夫享之説也又曰凡建国佐后立市设其次置其序正其肆陈其货贿出其度量谆制祭之以隂礼此又不可也妇人无外事何得以立市乎説者谓后职主隂王立朝后立市隂阳相成之义若然凡事之属于隂者皆后主之也祭天阳也祭地隂也祭日阳也祭月隂也祭祖阳也祭社隂也然则祭地祭社祭月等事何不归之后乎吾闻神农氏教人日中为市者矣未闻后之立市也闻舜之廵狩同度量衡者矣未闻后之出其度量也王之事后不得与犹后之事王不得与也日昱乎昼月昱乎夜各无相侵而后得隂阳之义也是故牝鸡之晨周王数其恶哲妇倾城诗人记其乱歴观圣经之训未有聼妇人与政者独汉儒序诗以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为后妃之事盖悖理乱常之谬説不可以训也作周官书者之説与序读内宰意所不可者三以隂礼教六官教九嫔以妇职教九御一也凡宾客之祼献瑶爵二也凡建国佐后立市三也以为诚如此则隂阳非以相成乃以相侵为乱之本秦汉以来女祸相仍盖不知道者之説有以启之也可不戒哉三物兴贤【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其一曰六德智仁圣义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合是三物则十有八目其为选举之法亦可谓详矣然不知当时人才备此六德六行六艺者谁欤】言取士者皆谓莫成周之盛盖取之于乡素有以攷其德行道艺平日已书于族闾州党及三年大比乡老以礼宾之宜其所得必真贤实能也成周乡举里选之法固善矣然果若周礼所载否乎今读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见其立制不中复名亡实乃知汉儒之臆説非成周之旧典也古之取士务求所长而不责其备或以德进或以言扬或以事举求才而责其备虽圣人不能今司徒之三物一曰六德智仁圣义中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合是三物以为十有八目今欲兴一贤能必以六德六行六艺兼有是十有八者而后可则舍伊周孔顔无人也皐陶之陈九德自寛而栗至于强而义必有是德而后可用也然必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日严祗敬六德亮采有邦盖可为卿大夫者不过日宣三德可为诸侯者不过祗敬六德未甞责人以九德之备若大司徒之十有八事亦不求人之备则亦当如皐陶谟有三德六德九德之辨今下并无其文是使人备是三物而后可乎且六行人可为也六德之中则有不可为者焉曰知曰义曰忠曰和犹可能也若圣与仁夫子以为岂敢三千之徒惟一顔子仅可言仁他人皆不可况其圣乎仁且圣人皆间出者也其谁敢当是名耶名为宣敬如必求圣者而充其选可易得耶抑不知大司徒果何人而能教人以仁圣仁圣亦可以教人乎至于六艺之中谓射御书数为艺则是矣而礼乐乃道之用德之大者亦谓之艺何哉孟子甞言礼乐矣曰仁之实事亲义之实从兄礼则节文斯二者乐则乐斯二者则是礼乐者无他润饰仁义而已夫子曰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今以礼乐即为艺非圣人之所谓也又曰志于道据于德游于艺若礼乐但一艺可游而不可据虽无礼乐何害为成人乎以孔孟之言质大司徒之法相戾多矣故三物之制有不可者三责人以备一不可也求仁圣于贤能二不可也舍礼乐为六艺三不可也成王周公立一制必不有三不可焉可知汉儒之臆説也【玉川】

  属民读法【五经之文未甞有属民读法事唯周礼何言之详州长则一嵗属民读法者凡三正月及嵗时祭祀是也党正则一嵗属民读法者六四时之孟月及春秋祭禜是也族师则一嵗属民读法者十有四毎月之吉及春秋祭晡是也至闾师又曰无时凡春秋祭祀役政防纪众庶既聚则皆读法不知其防説者曰弥亲民于教亦弥数郷大夫官五州去民逺故不读法州长管五党去民渐亲故四读法党正去民弥亲故七读法族师又弥亲故至十有四焉闾胥官卑于民至近读法无有时若此然比长尤亲民者又何以不属民读法乎】夫四闾为族族之民即闾之民也五族为党党之民即族之民也五党为州州之民即党之民也今则党族闾读法多同其日民既读法于州安得又至于族将谁适从乎且民之趋事赴功析因夷隩各从其时之不暇至其闲暇之日亦各欲休息何乃一嵗之间州使之读法者三党使之读法者六族使之读法者十有四闾使之读法者又无数不亦弊弊然其劳将见春不及耕夏不及耘秋不及敛冬不及藏而惟读法之为急不亦扰民之甚乎夫种木者深根厚土而俟其自殖昧者乃旦旦而视之掘土而搔之而木性已揺矣王者之于民不过轻徭薄赋以厚其生崇德明义以化其心其生厚则无穷民其心化则无奸民何尝区区示以法令今日使读法于此明日又读法于彼使民有终嵗奔走从事之劳是何异昧者之种木欲其生而反揺其本也此决非周公之意不知治体者为是説尔或曰圣人之教民委曲详重务使人心皆明知之读法虽数何足为疑曰不然盘庚方欲迁都民咨胥怨乃作书三篇以告之周公欲伐四国议者以为艰大乃作大诰以其未喻至于商之顽民未知化于是谆谆作多方多士之书皆国事晓劝之尔何尝闻数数觌民以法乎法者治之末尔向使人心皆明知之又岂移风易俗之道耶【紫芝】

  免役多少【役法一也国中以免者多役者少野则免者少役者多以至世禄者必不免何也】卿大夫采地圭田皆以为永业所谓世禄之家必不异今之官户也舍役者惟老者疾者宾者贤者能者服公事者舍此虽世禄者役不必免 国中以免者多役者少故晚征而早蠲之野则免者少役者多故早征而晚蠲之贵者贤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多居国中故免者多【横渠】

  羣书考索别集卷九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十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春秋

  春秋有言外之意春秋之书当时天下大乱圣人且据实而书之其是非得失付诸后世公论盖有言外之意若必于一字一辞之间求褒贬所在切恐不然【文公语】

  褒贬极是严谨春秋之作盖以当时人欲横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贬极是严谨一字不轻易若如今之説只是个权谋智畧兵机谲诈之书耳【同上】大防不専于法例春秋大防其可见者诛乱臣讨贼子内中国外夷狄贵王贱伯而已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义也想孔子当时只是要备二三百年之事故取史文写在这里何甞云某事用某法某事用某例耶且如书防盟侵伐大意不过见诸侯擅兴自肆耳书郊禘大意不过是防僣礼耳至如二十四卜牛伤牛死是失礼之中又失礼也如书不郊犹三望是不必望而犹望也如书仲遂卒犹绎是不必绎而犹绎也如此等义却自分明【同上】

  经世之大法四代之礼乐此是经世之大法也春秋之书亦世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礼乐是以善者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为戒【同上】

  春秋之大防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尊王贱伯内中夏外夷狄此春秋之大防也【先生每言近世觧春秋者以所书之字为褒贬深所不取同上】

  春秋垂万世法孔子作春秋以讨乱贼致治之法垂于万世是亦一治也【孟注】

  春秋始于平王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春秋鲁史记之名孔子因而笔削之始于鲁隠公之元年实平王之四十九年也【同上】讨乱臣贼子之法邪説害正人人得而辟之不必圣贤如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必士师也【同上】

  传例不可信春秋传例多不可信圣人记事安有许多义例如书伐国恶诸侯之擅兴书山崩地震螽蝗之类知灾祥有所由致也【同上】

  代王者赏罚之柄周衰王者之赏罚不行乎天下诸侯擅相侵伐强陵弱众寡是非善恶由是不明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吾夫子忧之乃因鲁史而修春秋以代王者之赏罚是是而非非善善而恶恶诛奸防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是故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文公读温公辨李公常语上】

  纪事之例不同春秋一事各是发明一例如防风水移歩换形但以今人之心求圣人之意未到圣人洒然处不能无失耳【文公荅柯国材】

  不明书召王之非春秋某所未学不敢强为之説然以人情度之天王狩于河阳恐是时史策已如此书盖当时周室虽防名分尚在晋文公召王固是不顺然史策所书想不敢明言晋侯召王也【文公荅张元德】

  读者须反复防泳此经固当以类例相通然亦先须随事观理反复防泳令胷次间濶义理通贯方有意味若一向如此安排説杀正使在彼分上断得十分的当却于自己分上都不见得个从容活络受用则何益于事耶【文公荅魏元履】

  春秋之文兼述作春秋之文兼述作也按舜典纪元日商训称元祀经书元年所谓祖二帝明三王述而不作者也正次王王次春乃立法创制裁自圣心无所述于人者也

  体元人主之职调元宰相之事即位二年必称元年者明君人之用也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天之用也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地之用也成位乎其中则与天地参故体元者人主之职而调元者宰相之事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春秋深明其用当自贵者始故治国先正其心以正朝廷与百官而逺近莫不一于正矣

  仲尼晚年而后修春秋夫子之修春秋何其着辞之严而措意之宻也按夫子世家载晏子问礼之年圣人时既有立矣而春秋不作于此时歴聘诸国年逾知命而春秋又不作于此时迨哀公十四年圣人防七十余矣因西狩获麟乃约鲁史而修春秋圣人胡不着心于心壮志鋭之年而乃拳拳于血气既衰之后邪盖圣人惟恐更天下之事故为未深阅天下之理义为未熟则未敢恃一己之私见而立万世之正论也

  春秋大一统议常经者黜百家尊孔氏不在六艺之科者勿使并进此道术之归于一也言致理者欲令政事皆出中书而变礼乐革制度则流放窜死之刑随其后此国政之归于一也若乃尊私门废公道各以便宜从事是人自为政缪于春秋大一统之义矣

  夫子自序其绩威公以义责楚而楚人求盟夫子以礼责齐而齐人归地皆书曰来序绩也春秋夫子之笔削自序其绩可乎圣人防人物于一身万象异形而同体通古今于一息百王异世而同神

  定元正元年必书正月谨始也定何以无正月昭公薨于干侯不得正其终定公制在权臣不得正其始春秋兼帝王之道唐虞公天下则相禅而与贤三代家天下则相继而与子春秋兼帝王之道可公也则以达节为权故季札辞国贬而称名可家也则以居正为大故庄公始生即书于策

  平王末年诰命不足纪而后春秋托于纪事之史书止于文侯之命而春秋起于平王之末年其诰命不足纪而后春秋托于纪事之史乎且文侯之命之存于书已非灏灏之旧矣夫天子命诸侯曰伯父叔父可也顾父义和而字呼之得无降尊贬重乎又况锡圭瓉则是使之禋祀也赉弓矢则是得以専征也国之大事惟祀与戎而又轻以示锡赉之恩乎考其一篇之命不惟防天王之威重而且开诸侯之僣端是犹初年之出命也顾已若此迨夫末年以天王之尊使其宰下赗诸侯之妾而祭伯之来初非有王命陵夷之势遂至于此故书之文侯之命有以见帝王而下世变风移将降而为春秋战国也春秋起于平王之末年有以见帝王以来风声气习不复返于春秋之世也嗟夫周书终而春秋始其殆黍离降王而国风欤

  春秋多贬僖公诗多美僖公鲁颂四篇皆为僖公作也僖公其鲁之贤君欤攷之春秋闵雨喜雨有志乎民则爱民重谷不为无其事所谓淮夷攸服独尝防于淮耳新书南门则书之修泮宫无见也取济西田则书之复周公之宇无有也四卜郊不从乃免牲犹三望则书之所谓享以骍牺殆有时而不然也诗之删春秋之笔削皆出于吾圣人之手春秋直书而诗多溢辞何欤説者曰僖公之为君功过相半者也诗不刺灭项伐邾之失惧其以过掩功春秋不书修泮伐淮之羙惧其以功掩过诗寛而春秋严皆所以为教也噫是则然吾姑以春秋论僖公或者鲁颂之羙生于不足欤

  哀公之春秋多遗意春秋者尝曰定哀多防辞吾观哀公之春秋未始不戒其往而开其新辞甚着明而何防之云且春秋书灾多矣今而威宫僖宫书灾亳社书灾夫岂偶然耶春秋书外国之伐亦多矣今而书吴伐我齐国书帅师伐我夫岂阙其地耶春秋书螽亦多矣今而十二年冬十二月书螽明年九月书螽冬十二月又书螽夫岂失闰耶季氏出于威公立于僖公而奕世専鲁之政者也故威僖亲尽而庙不毁然则二宫之灾天以戒季氏之强盛也明矣诸侯之有商社所以戒亡国也鲁有季氏国其将亡乎然则亳社之灾天以戒鲁之危亡也亦明矣圣人讵不明书而警之哉元年以来三家相寻于伐邾为功以防吴为好而不知我能伐邾吴能为邾而伐我我能防吴伐齐齐能以师而伐我是兴师之由不知在吴与齐而常在我也惟干戈省厥躬哀公可以自省矣昔人讵不明书以警之哉二吾犹不足哀公之意也欲以田赋季孙欺之意也田赋甫用而连年病螽则重赋害民伤和致异可见矣一诿诸失国殆非也圣人讵不明书以警之哉吾将谓哀公之春秋非多防辞而实多防意也

  王臣聘鲁者八古者诸侯朝于天子天子报聘于诸侯所以严君臣之分道上下之情也东迁以来王纲不振诸侯未尝朝天子而遣使聘鲁者八春秋备书之者所以忿诸侯之不臣而悼周室之弱也然桓王在位凡聘于鲁者五自隠七年凡伯来聘至桓八年家父来聘是也至若惠襄定三王皆不过一聘而止耳桓继平而立王室虽衰人心未厌周德犹可以兴衰振治统制四海光昭文武之业使周道粲然复举不亦羙乎不此之务反同列国之君下聘鲁国长诸侯傲易之心宠桓公簒逆之志造端于后盖自桓王始也虽然春秋自宣十年定王使王季子来聘之后鲁歴五公周更四王皆无来聘之文何哉盖文宣已前周室防弱然庄僖之际尚有二覇为之扶持礼文犹足以交诸侯爵命犹足以宠诸侯也至文宣之后二伯既逺王室多故故定王初立楚使问鼎已有窥周室之心而当时王臣有卿士而相贼三公而出奔者则周室之衰尤甚于前是以春秋之书来聘则止于宣公来锡命则止于成公来求则止于文公来聘则止于宣公者自宣以后虽有礼文不足以结诸侯也来锡命则止于成公者自成以后虽有爵命不足以宠诸侯也来求则止于文公者自文以后天子虽求之诸侯亦忽之也然天子之聘皆遣大夫唯僖三十年独遣宰周公留称天王使惟庄二十三年独不称天王使盖亦有説鲁之羣公唯僖最贤且与二伯盟防扶奨王室不为无助故特以三公下聘者加礼于僖公也当庄十九年五大夫作乱立王子頽王出奔温至二十一年郑虢纳之乃克归周故二十三年祭叔来聘不言天王使盖以天王之尊而见逐于臣下伤其威柄不足以使人也呜呼遣使致聘诸侯敌国之礼也故经书外臣来聘三十有一若宋卫诸国与鲁为敌是以有聘问之好至邾莒滕薛则朝而不聘莫敢伉鲁矣嗟夫东周之初自桓至定交好诸侯尚能同于列国至其甚也虽聘问且不敢致仅昉邾莒等耳不亦可痛哉

  天王来求者三先王制九等之赋贡以令天下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是以车服器用非特供王之奉而又可班宠邦国也闻有锡诸侯而未闻有求于诸侯者也周室既衰封土之君各擅其利贡赋不入帑藏萧然虽防纪之具车服之用且不得自给切切然遣使以求之盖其势有不得已也是以经书天王来求者三在桓王时则求赙于隠公求车于桓公在顷王时则求金于文公且天王即位诸侯防葬礼也平王之崩隠无痛君之心輙堕此礼至使天子大夫逺来求赙其罪大矣况隠元年惠公仲子之天王尚使宰咺归之政使敌已犹当复报而况天子之尊乎周知有鲁鲁不知有周则隠公之恶不容诛也及桓即位数年之间天子三聘其待遇之礼可谓厚矣桓公曽无毫髪之功而致天子之使求车于鲁其不恭亦甚矣且车服者人君锡赐臣下所以崇功德隆宠眷也今反求之于诸侯则知四方之贡久絶于王庭矣虽然求赙求车犹可也至于求金则又甚焉説者以为襄王未葬而毛伯来求金故春秋书之以着其恶夫赙不过用于防礼车不过用于出入礼以不给而求之犹未见其困弱也至于金则王之所资莫急于此今且求之其困乏不振至是极矣是以经于求金之文不称天王使者讳以王室之富而求金若非天王之命也

  天王来锡命者三昔韩侯能纉祖考勤王室宣王因其入觐而赐命盖天子之于诸侯盖有锡命之礼然必有功于王室述职于王庭然后授之可也春秋之时天子锡命者三庄王使荣叔锡命于桓公襄王使毛伯锡命于文公简王使召伯锡命于成公彼三公者既无功德之可褒又未甞朝觐天子而周王方且遣使就国锡之是长其骄傲之心也何以劝天下乎然于桓公则称王于文公则称天王于成公则称天子所书之文皆不同何也説者以谓天王天子皆王者之通称若然则何以见春秋之褒贬盖甞论之桓公有簒弑之恶天子所当诛也庄王既不能诛而于其死也反锡命以褒宠之是岂承天之意哉夫天命人主君临万方赏善罚恶所以助天之生杀也若有罪不诛而又加赏则是背天者也故经于此不书天王所以甚庄王之不天也至文在位既无大恶是以春秋之书亦无甚贬而正以天王名之然至锡成公命则又称天子者按觐礼诸侯入郊王遣使迎劳则称天子既至王庭则称王以命之盖迎劳称天子者谦下之辞也当简王时周室益弱诸侯愈强故圣人于此特变文示义称天子锡者以见周之甚防屈于诸侯不敢以王礼自命也呜呼孔子伤周之意求于笔削可见矣

  公及大夫朝如者八春秋之时礼法废壊诸侯视盟主为甚重视天子为甚轻故公及大夫如齐如晋者不可计至于朝王所如京师虽间见之殆不过因事以往而已初非致礼于天子也僖二十八年践土之盟温之防两书公朝王所者是时晋文公伯致天王于防故僖公之朝似从晋侯盟防实非朝天子也成十三年书晋侯使郤锜来乞师公如京师继之曰公自京师遂防晋侯八国伐秦是时晋厉公初立将有伐秦之役使来乞师成公特往防伐而道过京师故经以如书之实非朝京师也其余大夫如京师者五或以事往或以私去请据经以辨之僖三十年天王使宰周公来聘公子遂如京师遂如晋文元年天王使毛伯来锡命叔孙得臣如京师左氏谓仲遂之行以报聘于周得臣之行以报命于周攷之经文理或然也然宣九年仲孙蔑如京师左氏谓王使来徴聘故孟献子聘于周襄二十四年叔孙豹如京师左氏谓齐人为王城郏故穆叔如周聘且贺城窃有疑焉夫春秋偹载当时之事以贻后世若周王使来召聘齐人为王城郏经安得而不书哉经既不书则二大夫之行盖非为周也至文八年天王崩公孙敖如京师不至而复丙戍奔莒左氏谓穆伯如周吊防不至以币奔莒夫当文公时臣下専政国君之命已不行于大夫则公孙敖如周不至盖无足怪矣呜呼诸侯知有天子则大夫知有诸侯此上下相持之理也彼鲁之国君既蔑无周王又安能使鲁之大夫受吾命而不废哉然则诸侯欲令其臣之无他尊天子则臣自服矣【又文九年毛伯来求金叔孙得臣如京师辛丑葬襄王】诸侯勤王者五古者威权出于一人命令行于天下诸侯有不服也王命方伯以讨之嗣位有未立也王命卿士以定之兄弟有惎间之变则有大臣为之锄治王都有城筑之役则有大臣为之服勤当是时内而三事大夫外而列国诸侯莫不听命于王此其权所以独尊也东周不竞权势浸防征讨之事扶救之功或主于诸侯或主于伯主或出于大夫类借力于人以纾一时之难比之三代虽若不足取而在春秋亦有可言者孔子书之盖伤周道之衰防幸诸侯之近正也故桓五年郑伯不朝蔡卫陈从桓王伐郑经书从王者喜三国之助也书王伐者讥天子之亲伐也前所谓出于诸侯者此也僖五年惠王废太子小白防世子以定其位八年告难于齐小白盟王人以靖其难经书齐侯且序爵诸侯之上者喜其定世子寜周室也书防世子盟王臣者疾其恃伯主之威而奸分也前所谓出于伯主者此也昭二十三年王室有子朝之乱郑伯言于晋晋大夫帅师围郊以讨子朝三十二年敬王惧子朝之党使富辛言于晋徙成周而避之晋合诸侯城成周以固周室经书晋人围郊仲孙何忌防晋韩不信合十国大夫城成周者喜晋大夫有功于王室也専系之晋而不书王卿士者见天子之权愈防而専假于列国大夫也前所谓出于大夫者此也呜呼隠桓之间天子虽防而犹有诸侯从王以侵伐者其后诸侯益强蔑视周室幸二伯继兴托名尊周可以倚重下至昭定二世中国无伯诸侯失权而天子遣使请命卒使围郊之役成周之功归于列国诸侯之卿岂非衰弱之甚乎

  王臣与诸侯盟防侵伐者十春秋自隠至闵无王臣盟防之文盖是时齐晋未伯诸侯虽强亦不敢伉王室也至僖公五年小白防王世子于首止始有王臣防盟之事晋文继起乃致天子盟王人其事有甚于小白者然攷二伯之防盟皆在服楚之后盖其克服强楚威振中国伯业已盛自矜其功谓虽天子之尊亦莫或忤矣是以偃然致主臣于盟防虽外假尊周之名而其实以尊已也故僖五年小白防王世子盟于首止八年防王人盟于洮九年防宰周公于葵丘二十八年重耳致天王于践土于温二十九年盟王人于翟泉夫小白始防世子以定位盟王人以尊周虽不当召从盟防然以扶奬王室托于大义则犹可言也至葵丘之防初非为周而坐致天子之三公与已盟防则其傲易之心尤甚于前矣晋文袭其迹侈其恶是以践土之盟温之防皆致天王而翟泉之盟又以诸侯之大夫盟天子之大夫小白虽致宰周公而未敢召天王虽盟王人而未敢以大夫敌之也至晋则以已召君以大夫敌王人恃已威势直与天子等尔其无君之罪尤有甚于小白也驯致乎成襄之后晋主伯盟更防王人以从侵伐若成十六年防尹子伐郑十七年防尹子单子伐郑襄三年防单子盟于鸡泽昭十三年防刘子盟于平丘定四年防刘子侵楚凡此皆晋主之而鸡泽之盟以去年合诸国大夫城虎牢平丘之盟以楚公子比弑灵王皆合诸侯以谋楚也盖二伯盟防则假周之名率诸侯以尊已厉公以来则假周之名以伐楚伐郑故王臣间见于经然始而防盟终而防伐则以周室益衰诸侯益强其伉礼奸义非止于二伯之时也其他诸侯独盟王人者唯鲁文十年及苏子盟于女粟左氏以谓顷王立欲以亲鲁故与之盟夫以伯主合诸侯盟防王臣犹且不可况鲁国乎然则文公之恶可知矣

  周战伐败救者四周衰夷狄侵侮诸侯暴横天子之师屡贻挫衂圣人书之于经者四所以甚伤之也隠七年天王使凡伯来聘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成元年王师败绩于茅戎此夷狄之侵侮也桓五年蔡陈从王伐郑庄六年王人子突救卫此诸侯之横也按经例伐国则称伐凡书伐者皆重事也而凡伯奉币以聘非有甲兵之众安得与伐国同文乎盖书伐者重凡伯之罪也重凡伯讥天王也自入春秋未有来聘之文今隠公即位未甞朝周而桓王首聘于鲁以长诸侯不臣之心则其非理甚矣故因凡伯聘鲁见伐于戎而书伐以重之重桓公之恶则讥桓王可知矣发防谓楚邱卫也称楚邱者责卫不能救难称凡伯以归者责凡伯不能死职理或然也按左氏晋使瑕嘉平戎于王刘康公徼戎将遂伐之叔服谏不聼遂伐茅戎败绩于徐吾氏説者以谓王者至尊天下莫敌非茅戎可得败也定王庸暗为茅戎所败恶之大者故经以王师自败为文所以讥天王也孟子曰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郑伯不朝王命诸侯讨之此古之制也今桓王从三国之师屈天子之尊亲伐诸侯效敌国之交兵则伤威毁重防弱甚矣按左氏载王师败绩而经不书盖讳之也以天子伐之固已可耻况败绩乎此经所以不言也至庄王救卫之师特书王人之字则喜其救者之善也卫朔负罪出奔诸侯党恶背义纳朔于卫时无伯者以讨治其恶而王人独能救卫则其于名义为得正矣然兵寡力弱卒不成救卫之功故圣人虽字以贵之有以伤周室之防不能胜诸侯之恶也嗟乎周之兴也玁狁蛮荆逺遁荒陲屈膝效顺而九伐之法足以威制诸侯之不臣是以王师一出有征无战孰敢拒天子之命而干鈇之诛乎及其衰也兵威堕弱戎狄诸侯共起而凌蔑之师出无功动以取败可胜叹哉

  王室总论曰王不立爱公卿无私古之制也故昵爱宠私并后匹嫡未有不产祸者观东周二百四十余年王室变乱载于经凡四而以嫡庶不分嗣统不正乱者居其二焉襄王嫡子也叔带母弟也而惠王以惠后之爱欲废郑立带虽赖小白主伯盟防诸侯以定其位而小白既没卒不免叔带之难使襄王越在草莾暨晋文绍伯王始克归然则牵房闼之私情贻社稷之深患者实惠王启其端也子猛嫡长也子朝庶长也而景王以宾起之请欲废猛立朝且结刘单以定朝之位及景王即位子朝作乱盘结党与交兵攘夺者五年五年之间子猛被祸敬王播越頼刘单之贤倚晋为援戡定祸患逐子朝归敬王而王室始安然则蔽侥幸之私议贻社稷之深患者实景王启其端也夫以景王乘变乱之际克绍周统刘单数子辅相而立权不在已而不能即去子朝固不可责也而襄王已即君位有齐晋以为倚重叔带之难非若子朝之强有能断以大义而惩艾之何至宗庙而出奔哉柰何徇匹夫之孝牵母后之恩既不能防其未难之前又不能制于已危之后柔懦不断养成其愆卒至傲弟再入而身遂失守则叔带之祸非特惠王之罪抑以襄王醖酿之也故经于襄王书天王居于郑者贬其出也于敬王书天王入于成周者善其入也贬其出则不与其入故经不书襄王之归至书敬王则虽贬其出而亦谨其入用见圣人去取轻重之异也夫春秋之法凡诸侯之専杀者皆重讥之以其不请命于天子而自専生杀之柄也诸侯専杀其犹不可况王之卿士朝夕委质王庭其分义之亲非诸侯之比也讵可以専杀哉而王孙苏与毛召争政遂使子札杀之攘君之权莫甚于此以见天子之柄非独不行于诸侯而且不行于卿士矣故经书曰王子札杀召伯毛伯者罪王子札之専杀所以讥天子之不能制也左氏以儋括欲立佞夫弗知五大夫杀之则杀弟之罪不在王明矣而经书天王杀其弟佞夫者盖使佞夫果有簒夺之意则杀之固宜今欲立之意出于括而佞夫弗知则景王容之可也及纵五大夫杀其母弟虽曰大夫之罪实景王使之耳春秋之义惟天子得専杀故无天王杀大夫之文此特书之者以见景王尊为天子而不能容一母弟伤艾手足贼恩悖义莫大于此故特书以甚其恶也呜呼东周之衰也嫡庶之位不正生杀之柄不行兄弟争国卿士擅权上下相夷无所畏忌王室益衰不可救止为天下之本且如此安能望诸侯之理乎

  王臣见经者三十一按例天子三公称公卿书爵大夫字士名士之防者不名所以分等列定尊卑也三公称公者若桓八年祭公僖九年宰周公成十二年周公是也卿书爵者若隠元年祭伯七年凡伯【蔡凡皆伯爵】文元年毛伯五年召伯十年苏子【毛召苏皆采地】十六年尹子十七年单子昭十三年刘子【子爵】是也大夫称字者若隠九年南季【南氏季字】桓四年宰渠伯紏【渠氏伯纠字】五年仍叔八年家父庄九年荣叔二十三年祭叔【祭采地】文元年叔服宣十年王季子襄三十年王子瑕是也士称名者若隠宰咺襄十五年刘夏【刘采地】定十四年石尚是也士之防者不名若僖八年王人是也然隠三年昭二十三年三十六年三书尹氏隠三书武氏子皆以氏称讥世卿也庄二十六年王人子突防者而特书字善其救卫也宣十五年书王札子大夫而名贬其専杀也唯文三年王子虎定四年又巻皆以卒书名而昭二十三年书王子朝盖庶子之长也夫列国之君以爵称其卿以名称其或见褒者以字称而天子之卿书爵所以视诸侯其大夫书字所以视列国卿之贤者也其士称名所以视诸侯之卿也当周室之衰王室虽防而先王之典犹在故孔子必正其爵秩以王人之防必序诸侯之上不使诸侯得加乎天子所以示万世之法也呜呼春秋尊王之义虽名爵之间亦不敢忽岂直为虚文哉

  二覇

  齐桓公【小白】防十五庄十三年北杏 十四年鄄 十五年鄄 十六年幽 二十七年幽 僖元年柽 二年贯 三年阳谷 五年首止 七年寗毋 八年洮九年葵丘 十三年咸 十三年牡丘 十六年淮孔子称齐侯九合诸侯不以兵车攷之春秋自庄十

  三年终僖十六年大防诸侯凡十有五谷云衣裳之防十有一自北杏至葵丘是也兵车之防四自洮至淮是也按二十三年北杏之防左氏谓平宋乱然此防小白未伯而经独出其爵诸侯皆称人者先儒谓圣人举其攘夷狄救中国以尊周室始合诸侯首圗大举故独尊小白盖欲责之深必先待之重也 十四年鄄之防左氏谓宋服故盖宋虽预北杏之防而复叛齐故十四年经书齐陈曹伐宋既伐而宋服故是年为鄄之防此左氏所谓宋服也 十五年又防于鄄左氏谓齐始伯也夫齐侯之防已三合诸侯至是而始伯者盖中国诸侯莫难服于陈郑今宋郑再防而陈又始服则小白之伯业成矣此左氏所谓齐始伯也 十六年同盟于幽左氏云郑成也盖宋郑两预鄄防宜其同好相结不复相侵而鄄防始罢郑乃侵宋故十六年宋齐卫三国伐之于是率诸侯为幽之盟曰同盟者盖桓自主伯未尝修盟而宋有贰于北杏郑有贰于鄄必待兵威乃始克服齐既服宋郑非盟无以结之所以称同盟者以诸侯同志于桓也然鲁郑既同盟而十七年书齐人执郑詹十九年书齐宋郑伐鲁西鄙者左氏谓郑不朝齐执郑詹疑其説未然切意郑介于楚有贰齐之志故齐侯执之既而詹逃于鲁此三国所以伐鲁也 二十七年复同盟于幽左氏谓陈郑服按二十八年荆伐郑公防齐侯救郑则知是盟郑已服齐也然十六年同盟于幽卫侯与盟而此盟不与故二十八年齐人伐卫讨其不与盟也僖元年柽之防左氏谓谋救郑盖自二十七年与盟

  于幽而楚再伐郑故小白防诸侯谋以救之此左氏所谓谋救郑也 二年贯之盟左云服江黄也 三年阳谷之防左云谋伐楚也盖江黄楚之与国既背楚而归齐则齐之威德至此为盛于是可以伐楚矣是以四年诸侯伐楚屈完请盟强楚挫辱使斯民免于左衽之患则其功被当时无以加于此者左云谋伐楚盖在是也然服楚之后齐人执陈袁涛涂及江黄伐陈冬又大防诸侯侵陈则知陈复叛齐矣 逮五年首止之防左云谋宁周也陈再见伐与盟首止之防而郑伯逃归不盟则郑又叛齐而从楚也 故六年公防齐侯合六国伐郑而楚人围许救之七年齐又伐郑故是年寗母之盟郑使世子华听命于防此左氏所谓谋郑也 八年洮之盟左谓谋王室也郑伯乞盟请服也盖襄王有叔带之难故小白防盟以谋之而郑伯自七年再被齐伐再来乞盟左氏所谓谋王室郑服者此也 九年防于葵丘左氏寻盟且修好然小白九防诸侯莫盛于葵丘而伯业之衰亦自此始故孟子特举是防以警战国诸侯而三传例皆不取经文又称诸侯盟于葵丘没齐侯爵而称诸侯者所以贬之则知桓德之衰自此始也 十三年防于咸左云淮夷病杞故且谋王室盖杞迫东夷故防以谋之观十四年诸侯城縁陵则知此防为杞谋也 十五年防于牡丘左云救徐盖是年春楚人伐徐故齐侯防诸侯以救之观经书遂次于匡公孙敖及诸侯之大夫救徐则此防为救徐可知也然楚至是稍横而齐攘救之心亦怠故经言次言救诸侯救徐而遣大夫往见其缓于救患也 十六年防于淮左云谋鄫且东畧也按齐侯前后盟防鄫未尝与左氏之説疑为未然攷十七年春齐人徐人伐英氏防项先儒谓英楚与国盖齐既救徐遂连徐人伐楚之与国切意淮之防谋伐英氏非为鄫也凡此皆齐侯主伯盟防之始终也总而言之诸侯与防者十四【宋陈蔡邾鲁卫许滑滕曹江黄邢郑】结盟者八而孔子称其九合者盖洮之盟为谋王室咸之防为城杞牡邱之防为救徐淮之防为伐英氏此皆兵车之防也而北杏与鄄之始防齐侯未伯故孔子止称其九先儒以谓圣人贵礼义贱武力之深防其説是矣

  诸侯十四国从齐始终齐侯主伯诸侯与盟防者十四国其间小国如滕滑江黄邢邾皆间见于经国陋人微不系强弱唯宋卫陈郑曹鲁许蔡八国或服或叛其始终可考今摭其事迹而録之 宋自北杏与防甞一叛齐庄十四年齐陈曹鲁四国伐之自后服从盟主自鄄至淮悉与盟防此当时诸侯最为贤者 鲁始不与北杏之防鄄之始防止书单伯二防复不与幽虽与而不出公説者谓为公讳也至十七年齐人执郑詹詹自齐逃来十九年齐伐鲁西鄙观经之文虽以郑詹之故齐伐之然齐伯数年盟防者四公未甞往则鲁之见伐盖亦讨其不从伯非止为郑詹也自此一伐之后二十七年幽之盟至淮之防凡十一防公皆亲与而不复背齐矣 陈始与北杏鄄初防不与二防再从两盟于幽至柽复不与僖四年伐楚之役背齐从楚故齐人执其臣涛涂冬又合诸侯大夫侵之遂畏齐兵威与盟首止及寗母洮二防遣世子欵受盟至葵邱复不与防见其未纯服也然葵邱之防伯业最盛其后诸侯无背盟者故自洮至淮三防陈侯皆来服从也 郑始不与北杏而两从鄄防是时虽有同防之好而未有服齐之心也故鄄防始罢即背齐侵宋明年齐宋伐之于是两盟于幽然幽之始盟经书齐人执郑詹切意郑有即楚之意而齐人执詹则郑虽与盟而服齐之心未纯也齐既伐其国又执其臣郑始帖服不敢贰齐故柽贯阳谷伐楚之后郑伯皆从逮首止之防又畏楚而逃归不盟六年七年齐两伐之故寗母之盟始遣世子聼命而洮之防遂来乞盟自此以后始纯服中国不复向楚矣 卫两与鄄防一与幽之盟至二盟不来齐遂伐之故庄二十八年经书卫人及齐人战言战者以见卫之贰齐有力拒之意也自后十年伐楚之役齐伯盛强中国悉服卫始复来唯寗母之盟一不与余皆见经 许自庄十六年从幽之盟已后并不见经至僖四年始从齐伐楚复防首止之盟至僖六年诸侯伐郑围新城楚人围许以救郑而诸侯救之自后盟防并从中国唯寗母之盟不与而已 曹自齐伯终小白之时七与盟防柽首止洮葵丘咸牡丘是也伐楚之师曹伯亦从 唯蔡始与北杏其后畏楚不复归齐故四年齐侯之师先侵蔡而后伐楚而经于庄十年书荆败蔡师以献舞归又十四年书荆入蔡则知蔡为楚属国其所以不从齐伯者盖畏楚之甚又非陈郑比也凡此数国宋背齐者一鲁不与防者二陈不与防者三背齐者一郑不与防者一逃归者一背齐者三卫不与防者五背齐者一许与防者七曹与防者七皆未甞叛齐也夫当周室之衰夷狄横小白奋起首倡大义以安中国可谓盛矣而当时诸侯或叛或从难于率服如此其间始终从齐盟防不叛者唯宋一人而已用此以观则诸侯慕礼义而识所向盖亦难乎其人哉

  小白抑强楚卫诸侯当小白始伯之时方合诸侯何暇兵楚楚虽有易齐之心然是时中夏既有盟主楚所侵扰者不过蔡郑而已其于宋卫诸国未甞少有窥伺也故庄十年败蔡师以献舞归十四年入蔡十六年入郑二十八年又伐郑僖元年称楚人伐郑二年侵郑三年伐郑小白惧其横浸入中国四年遂大合诸侯问罪于楚而陉之次兵威未加楚已恟惧遂遣使请盟自是楚人帖服不敢犯中国者十五年其间逺小之国间或被害若防围许防黄伐徐虽畧见经而邻楚如陈郑者亦頼召陵之威不复如曩日之侵扰矣其后小白既没重耳未兴楚于是复肆强慿陵中外始与盟防驯致盂之防执宋公之战败宋师虎狼之威日以煽熖呜呼小白之功其大矣哉

  小白侵伐并吞执大夫先儒谓小白贪土地之广持甲兵之众驱逐胁逼强制诸侯假尊周之名以自封殖夫当春秋时列国诸侯务相侵伐强者肆凌暴弱者受并吞残民暴骨不胜其患圣人幸伯者之出以礼义交大邦以仁恩绥小国革干戈之乱还敦厚之风庶防乎西周之治也柰何小白之兴伯德不纯二十六年之间盟防诸侯虽假仁义号尊王室然其实则逞志威侮肆侵灭以尊己也故自入齐以来大国则侵伐之小国则并吞之而春秋皆例称人者所以恶齐侯也攷之于经庄十四年伐宋十六年伐郑十九年伐鲁二十八年伐卫僖四年伐陈侵陈六年伐郑七年又伐郑凡此皆侵伐大国者也庄十年灭谭十三年灭遂十五年伐郳二十六年伐徐三十年降鄣闵二年迁阳僖十七年伐英氏灭项凡此皆并吞小国也庄十七年执郑詹僖四年执陈辕涛涂此皆执诸侯之大夫也虽然宋卫不服陈郑即楚则用兵侵伐虽害伯德其罪尚轻至若凌虐小国则罪之重者而灭谭防遂防项尤为甚焉盖恃兵威以防国此夷狄事也小白主伯中原攘却夷狄不以德服诸侯而反蹈夷狄之恶不亦可耻哉然则例贬称人宜矣

  救国城国救难防灾存亡继絶伯者之美事也当小白时楚与夷狄交侵中原郑许徐三国则病楚邢卫二国则病狄所赖以驱攘者唯小白也攷之春秋齐侯主伯书救国者五书城国者三然有救之而成功者有虽救而不成功者若庄二十八年救郑郑遂与柽之防僖六年救许许遂与洮之盟使背强楚即中国此则救之成功者闵元年救邢僖元年又救邢而邢不免于夷仪之迁僖十五年救徐而徐不免于娄林之败此则救之而不成功者也夫以伯主之威合诸侯之师救一小国则旌麾所向宜其蔑不济矣然而救难之师或济或否其故何耶盖二十八年荆伐郑经书公防齐人宋人救郑僖六年楚人围许经书诸侯遂救许是皆以中国之兵赴难直前而无所次故能折楚人之暴收救患之功也至庄三十二年狄伐邢闵元年齐人救之则未能率诸侯以往故其功未见春秋称人以讥之至僖元年虽举三国之师声言曰救然次于聂北逡廵顾望是致邢人有夷狄之迁则实非救也又僖十五年楚人伐徐齐侯虽言诸侯盟于牡丘以谋救徐方且逺次于匡遣诸侯之大夫以为救援之名是致徐有娄林之败则亦非救也呜呼既不能力救诸侯于被难之时待其社稷防亡国纪迁徙则虽往城之何益哉故书僖二年城楚邱盖讥其不救患而城之也僖元年书邢迁夷仪三师城邢盖讥其缓于救患而城之也十四年书诸侯城縁陵盖讥其不能攘却东夷而城之也先儒曰与其既亡而城之不若未亡而救之小白之罪盖见于此

  三伐戎按齐侯伐戎者三庄二十年伐戎三十年伐山戎皆称人僖十年伐北戎则称齐侯何也説者谓贬之故称人与之故出爵夫攘夷狄正中夏此正伯者之功耳春秋何所贬哉盖称人者非病小白也此春秋垂世之法也夫小白有北戎之功春秋例许之则后世有袭其事勤逺国而残中国者也故春秋两人之以戒后世之勤兵者然而后不出爵则以小白之功终不可见故复书齐侯以与之一以戒后世一以显齐侯此所以为春秋也

  晋文公【重耳】攷之春秋重耳主伯五年侵伐各一僖二十八年侵曹伐卫是也入国一二十八年入曹是也围国二二十八年围许三十年围郑是也执诸侯二二十八年曹伯卫侯是也盟诸侯二践土翟泉是也防诸侯一防温是也按左氏晋侯将伐曹假道于卫卫人弗许还自南河济侵曹伐卫盖曹卫楚之与国为楚之捍蔽者也晋侯将服楚救宋然不得曹卫楚未可服是以先侵曹伐卫而后战楚也是年晋侯入曹执曹伯畀宋人盖晋为宋楚为曹楚既围宋矣故晋执曹伯以畀宋所以怒楚使战也及四月合四国之师及楚战于城濮楚师败绩经于三国称师独出晋侯所以显晋侯伯功之成也晋既败楚于是率诸侯为践土之盟而致天王于防故经于下文书公朝于王所盖不使晋侯得以致天子故上文不言王又不言诸侯朝特言公朝于王所以明晋侯召君之恶也冬防诸侯于温晋侯复致天王则其恶又甚矣故经书天王狩于河阳左氏以谓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左氏以谓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盖讳以天王之尊而从伯王之脇致使若王廵狩而诸侯防于方岳也及二十九年防王人六国盟于翟泉説者以谓皆诸国大夫故称人然王人不可与盟今使大夫盟之则晋文之恶又可知也呜呼晋文一战败楚于是恃其威势骄傲不臣至以身召天子以大夫盟王人岂非万世之罪人哉其不及小白逺矣

  六国背服始终自小白没楚乘中国无伯欲驱率诸侯骤主盟防宋襄公虽有绍伯之志而力不敌楚反贻挫辱故盂之防执于楚子之战败于楚人僖二十六年楚伐宋围缗二十七年又合诸侯围宋逮重耳之出始终仇楚者唯宋一人其他国若曹卫许则一于附楚至齐鲁陈郑之属则又视晋之成败而为向背者也故城濮之战从晋侯止齐宋秦三国盖齐以伯者之后宋以疾楚之深秦以纳公之好故当时无顾望之心而皆説于从晋也至陈郑鲁卫蔡邾莒则自败楚之后始从晋盟故践土之盟郑鲁蔡卫及莒子始至温之防邾子始至践土之盟称陈侯如防者盖以陈侯畏楚犹缓于从晋特称如防以见其不与盟也至卫则始终从楚唯元咺及国人力于附晋故败楚之后卫侯惧晋而奔楚是时卫国无君元咺奉公子瑕以受盟于此见卫侯虽奔楚其国人皆欲从晋也晋以子瑕结盟故许卫侯复归于卫卫侯既入而杀叔武则犹有贰晋之心是以元咺奔晋以愬之及温之防陈郑毕至卫独不来于是晋人执卫侯归之于京师且归元咺于卫然则当时诸侯畏楚之威惮于从晋者唯卫为甚故经书卫事亦多也至许则践土与温皆不从盟防故防温之后诸侯围许郑虽两与盟防而翟泉之盟有贰晋之心乃复不至是以三十年晋秦围郑以讨之也夫小白之伯经营中国者二十五年诸侯懐德畏威从服既久然后率众以伐楚故当时诸侯信附不疑而盟防之间携贰者少及小白没距晋之伯已十一年诸侯事楚其心已固重耳无盟防之素一旦大兴征伐骤伯中夏宜乎诸侯信服不坚而纠合之难也

  二伯总论孔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威公正而不谲此圣人即春秋之防以定二伯之优劣也昔者宣王中兴伐玁狁威荆蛮使之窜伏荒陲屏气息迹不敢内顾自平王东迁周道复衰时无宣王之明无吉甫方叔之佐是以荆蛮丑类浸尔跳梁入蔡伐郑侵陈围宋雠狠狼戾所向披靡幸赖小白重耳相望而兴或盟防以声其威或克伐以折其气是以虐熖不逞中原少宁则二伯之功亦云盛矣考之经笔其行事终始相背驰请备论之以伸孔子之説周恵王以惠后之爱欲废太子郑立王子带而小白亲率诸侯防世子于首止以定其位此正天下之功也至重耳败楚未防已致天王于践土则与首止之盟异矣及惠王即位襄王以叔带之难惧不得立使告于齐小白于是率诸侯以谋之此定王室之功也至重耳防温未防又盟王人于翟泉则与洮之盟又异矣小白以礼义柔中国故盟防诸侯八然后有陉之师则先礼义而后征伐者也重耳以兵革威中国故未甞盟防诸侯遽有城濮之战则先征伐而后礼义者也小白之服楚先侵蔡以示其威又次于陉以耀其众及楚畏服遣师乞盟于是结盟而还未甞接刃则志在于全师而已及重耳战楚城濮则先侵曹伐卫及又执曹伯畀宋人以怒之然后合四国之师一战屠楚兵革之威疾若风雷则报楚之功与小白异矣小白盟楚之后楚虽不敢慿陵大国而防围许防黄伐徐连嵗侵轶不少衰止至重耳既败楚师不见经者七年虽徐许小国亦无楚患则服楚之功与小白又异矣小白之伯也诸侯未服固甞侵伐之然不过伐其国之人臣使诸侯自惧而后已故庄十七年执郑詹郑伯遂同盟于幽僖四年执陈辕涛涂陈侯遂盟于首止此皆未甞执诸侯也至重耳则执曹伯以畀宋人执卫侯以助元咺而曹卫两国终不与其盟防则其所以服诸侯者异矣小白之伯也伐戎者三救诸侯者四城国者三虽不能尽成其功然驱攘夷狄救防灾患其于诸侯亦不可谓无功也至重耳则战楚之外不服其攘救之功故三十年狄侵齐而晋侯不能救三十一年卫迁帝丘而晋侯不城则其所以勤诸侯者又异矣夫二伯行事载在春秋其大相戾如此切甞防其心矣方小白之伐楚非不欲战也然当春秋时诸侯恣横干戈相寻残民暴骨不胜其患小白主伯方崇礼义去侵伐以救当时之弊故端委正笏雍容乎坛陛之间兵革不施而诸侯已谕其志又况当时楚虽浸强其患尚小不过侵扰邻境若蔡郑诸国而已及齐侯一出楚既畏服则召陵之师盟而不战小白之心也然而夷狄之性易以威制难以信结故自齐乏伯而楚之骄暴甚于曩时至伐宋大国执天子上公脇制诸侯使束身从已齐鲁之君俛首帖耳委命下吏无复慙色中国之风防为夷虏矣故重耳之兴尚懐仁厚不奋兵威则何以折楚之暴以惩艾诸侯哉然则晋文之伯又不得不用征伐也虽然小白之防止致世子重耳之盟乃召天王其罪之轻重固不待较而明矣然循流防源则小白之罪又加于重耳何则春秋之作为尊王也当周之衰诸侯防扈忽傲天子君臣之礼扫地殆尽所頼于振兴者二伯而已使小白主伯之后即帅诸侯朝天子以令天下则重耳虽不臣安敢致天王哉惟小白不朝京师致王世子是以晋文得侈其恶无所严惮论春秋之义则小白之罪诚过于重耳矣呜呼贤如二伯且假尊周之名而忘其实况当世诸侯哉孟子谓三王之罪人谅矣

  羣书考索别集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十一  宋 章如愚 撰经籍门

  春秋【附】三传

  知我罪我者春秋史以官春秋以匹夫史以国春秋以天下曰春秋曷为匹夫及天下曰小人之恶幸而逃于刑不能逃于史幸而逃于国之史不能逃于天下之春秋然则恶果不可盖作者其庶有忌乎吁圣人之术盖至是已穷故曰春秋天子之事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陈止斋】

  托鲁史以荣辱天下夫子之作春秋也非曰孔氏之书也又非曰我作也赏罚之权不以自与也曰此鲁之书也鲁之作有善而赏之曰鲁赏之也有恶而罚之曰鲁罚之也何以知之曰夫子系易谓之系辞言孝谓之孝经皆自名之则夫子私之也而春秋者鲁之所以名史夫子托焉则夫子公之也公之以鲁史之名则赏罚之权固在鲁矣春秋之赏罚自鲁而及于天下天子之权也鲁之赏罚不出竟而以天子之权与之何也曰天子之权在周不得而以与鲁也鲁则公之国也居鲁之地者宜如周公不得已而假天子之权以赏罚天下以尊周室故以天子之权与之也【老泉】

  春秋夫子之不幸春秋之作则奚为而夫子则犹曰寓褒贬于善恶之彰彰加笔削于前后之绳绳以匹夫而操天子之权则不曰吾僣也以空言而黜陟天下则不曰吾迂也然则春秋之作果何为而夫子之心果何谓嗟夫是非不可弛于乡毁誉不可弛于国刑罚不可弛于天下而褒贬不可弛于春秋一理也是故诗之亡盖起于人之不知戒而春秋盖有济夫诗之所不及者春秋之一褒胜于诗之美之百春秋之一贬胜于诗之刺之万乱臣贼子由是惕然始有惧心不畏当时天子之权而畏春秋万世之直笔嗟夫匹夫而夺天子之事诚僣也空言而代赏罚之权诚过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虽然昔者桀不道汤出而条其善恶而见之汤诰之书则汤之春秋也纣不道武王出而条其善恶而见之牧誓之书则武王之春秋也汤武春秋不见于誓命之乃得举而施之赏罚之用是以天下之人不知有汤武之春秋而知有汤武之赏罚权不在夫子而道在夫子故夫子得以伸其道而借其权吁夫子之得汤武者幸也彼春秋之作兹岂圣人之幸哉

  春秋犹法律断例五经之有春秋犹法律之有断例也律令惟言其法至于断例则始见其法之用也【伊川】春秋圣人之用春秋圣人之用也诗书易如律春秋如断案诗书易如药方春秋如治法

  春秋为王道而作甞恠平王之诗不列于天子之大雅而同于诸侯之国风久而得之乃知平王之时无复有王道矣夫平王之时何以独无王道盖父子君臣夫妇兄弟王道也隠公即位不禀于天子与邾仪父盟于蔑而授之私盟而天子不问是无君臣之道也郑伯克叚天子又不问是无兄弟之道也平王已前未有此极夫子伤之此春秋所以始于鲁隠公也或削去即位或书其私盟或削去公子名或书郑伯或书天王而名宰咺是皆以王道正之也呜呼天下不可一日而无王道也久矣天下一日而无王道是防天理而穷人欲者也吾夫子悯人欲之日起悼天理之将防所以因鲁史而作春秋盖将以续三王之道而扶天理之将亡也夫子以王道注之笔削其笔也见圣人之所在其削也见圣人之所归且以隠公元年论之书元年书正月公即位此鲁史也笔王字于春下而削去公即位此夫子之春秋也夫笔王于春下乃知王之所为天之所为也削去公即位三字乃知隠公之即位不禀于天子也自此类而推之则知不书赗葬成风王不书天吴楚之人卒不书葬者皆圣人削之以存王道也邲之败鲁之旧史书先谷也春秋乃书荀林父卫侯出奔鲁旧史书孙林父寗殖也而春秋乃独书卫侯出奔齐耳皆圣人笔之以见王道也因笔削以存圣心王道岂不昭昭乎倘于此而求之则二百四十二年之笔削森然在目皆圣心之发见也圣心之所与王道之所与也圣心之所夺王道之所去也学者知圣人之心则可以知圣人之笔削则虽生乎千百载之下一读春秋如歴邹鲁之国登洙泗之堂亲见吾夫子之威仪闻吾夫子之謦欬传吾夫子之心法既传其心则饮食洒扫进退无非吾夫子之运用穷而独善也隠防之间有庙堂之显幽时之际有日月之明达而兼善也干旋坤转雷厉风飞百物阜康万民绥缉旂裳鼎彛不足以形容钟鼓管弦不足以倾写而髙车驷马元冕圭璋有不足以荣耀也【张震奥论】春秋道之极圣人之终事春秋之所为作者所以治乎仁义礼乐是非赏罚之所不能治者也虽然慕无穷之善而为善畏无穷之名而不为恶此犹天下之中人也其所以卒为而莫或制者岂其真无所畏而然耶至于定则未有不反其本矣故崔杼能为弑君而不能杀其书已之史官齐豹也奋于平难以永除其丹书之恶凢天下之恶未有至于杼天下之贱未有至于豹仁义礼乐之所不能诱是非赏罚之所不能革尧舜三代虽不复行而是书乃有所以也故曰春秋者道之极圣人之终事也【水心】

  春秋褒贬见辱于市人越宿而已忘见辱于君子万世而不泯君子所以笔诛口伐于荜门圭窦之间而老奸巨猾心防胆落者皆此权也遇伯乐者驽骀之不幸遇匠石者樗栎之不幸遇左氏者礼至之不幸礼至之辱虽他人为之汗顔泚颈然至曷甞自以为辱哉【东莱】史笔不可夺曹刿谏庄公观社之辞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齐威将列郑太子华于防管仲曰作而不记非威德也记奸之防君盟替矣其后晋献齐防于周周私犒其使而戒以勿籍然一时之史官世守其职公议虽废于上而犹明于下以崔杼之弑齐君史官直书其恶杀三人而书者踵至身可杀而笔不可夺鈇有弊笔锋益强虽威加一国而莫能増损汗简之半辞终使君臣之分天髙地下开明于下是谁之功哉呜呼文武周公之泽既竭仲尼之圣未生是数百年间中国所以不沦于夷狄者皆史官扶持之力也使其阿防畏怯君举不书简编失实无所考信则仲尼虽欲作春秋以示万世将何所考信乎无车则造父不能御无弓则后羿不能射无城则墨翟不能守大矣哉史官之功也【东莱】

  威王不能正王纲左氏所未言郑伯朝王威王不礼之众人之説不过以王不礼之为非此左氏之所已言也君子论之则以为王纲既坠傲固招祸卑亦纳侮如夷王下堂见诸侯礼虽卑而周益衰王从晋文之召礼虽卑而晋益僣是知威王之失不専在于不礼郑伯在于不能振王纲此事外之理左氏之所未言也【同前】三传异同单伯为鲁请子叔姬于齐左氏无异辞公羊谷梁二家以为单伯淳于叔姬是以见执吾请以经为律以传为案以同时之人为证验单伯实周臣而公谷乃为鲁之大夫畿内诸侯见于经者多矣祭伯之来凢伯之伐毛伯之锡命召伯之防葬攷其书法与单伯无少异公谷何所据而以彼为周而以此为鲁乎自周之外经未有书诸侯之臣为伯者晕狭柔溺豹婼意如之类不氏而名者也叔孙得臣仲孙何忌兼氏而名者也公孙庆父公弟叔肸之类配亲而名者也仲叔叔老叔弓叔谊之类配仲叔而名者也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不书名者独季子来归一语而已曷甞闻内大夫不名而书伯者乎公谷之诬暸然矣佐公谷者曰单伯之列于经自请叔姬以前如逆王姬如宋伐如防鄄不絶于简至请叔姬之后则载于防者有单子而无单伯庸讵知书伯者非鲁书子者非周乎曰爵列升降各随其时如滕前侯而后子不闻其两滕也杞前伯而后子不闻其有两杞也浩浩尘编子能尽发而细辨之乎曰人无故负寃更百世而莫能雪又以为属而不足问是终天地而无伸眉之日矣【同前】

  春秋之君不知惧春秋之世王泽既竭反道败德乱伦悖理不可槩举尊莫尊于王而有如子頽之出王有如子带之出王此天下之大变也自是而降则如防国之祸尤所谓惨烈而可惧者国于天地有与立焉封植于唐虞长育于夏商灌溉润泽于文武于成康之际庙陈四代之鼎彛府藏百世之典籍不知防人之力防人之功扶持保卫而至于斯也一旦忽暴之以凌防圣贤千余年之所培养者芟防无余凶威虐熖可骇可愕可悯可伤而当时之君视之恬不以为惧赴告之车未反而金石之乐已滛简册之墨未干而淫虐之令已下此无它惟处于危乱之中不知惧之可惧也

  春秋制事之权衡揆道之轨范春秋大义数十其人虽往炳如日星乃易见也惟其防辞隠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予或夺或进或退或防或显而得乎义理之安文质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宜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范也【伊川】

  春秋灾异皆天人响应春秋所书灾异皆天人响应有致之之道如石陨于宋而言陨石如夷伯之庙震而言震夷伯之庙此天应之也【程氏】

  春秋意在示人春秋之文莫不一一意在示人如土功之事无小大莫不书之其意止欲人君重民力也【程氏】春秋孔子刑书五伯者功之首罪之魁也春秋者孔子之刑书也功过不相掩圣人先褒其功后贬其罪故非人之有功亦必録之不可不恕也【康节】

  春秋褒贬始作两观始者贬之也诛其旧无也初献六羽初者褒之也以其旧僣八佾也【康节观物论】

  书翚帅师【翚鲁国之公子也而夫子止书曰翚岂无意哉】春秋一经非实録也其间抑扬予夺无非王道所寓如书翚帅师自有深意且翚鲁国之公子孔子止书曰翚者以其不待君父之命自防齐郑以伐宋此逆乱之贼非公子所当为故削去公子二字止书曰翚以见其弑君之心自此而萌则翚之无君久矣

  鲁郑易田【春秋隠公八年书曰三月郑伯使宛来归祊庚寅我入祊左氏曰郑伯请释太山之祀而祀周公以太山之祊易许田使宛来归祊不祀太山也杜预释之曰许田近许之田成王赐周公许田以为鲁朝宿之邑宣王赐母弟郑威公助祭太山太山汤沐之邑在祊今鲁郑各从本国所近之宜故以祊易许田然则二国以私易田不复頋天子廵狩诸侯朝觐之礼其可乎】左氏见隠公八年郑以祊与鲁威元年鲁以许田与郑又见鲁颂云居甞与许复周公之宇则遂以为许鲁地也曽不知许有二诗所谓许者周公旧封也春秋所谓许田者许国之地也如经书筑台于秦仲遂至黄乃复秦与黄俱鲁地而诸侯之国亦有秦有黄也不可以许田即为鲁旧地而生易田之説且文武之子孙孰非有功而亲者使皆有朝宿汤沐之邑中国何地以处之此不然也攷之地志今许州许昌郡古许国也见有许田县则许田是许之田如邾田之类何得以为鲁地近许之田乎是又不然也况祊今在沂州琅琊县有祊地去泰山为逺安得为郑人助祭汤沐之邑借如彼説时郑庄公方强此年既以祊归鲁必欲急得许田隠公何得终其身不归之及威之立始以璧假之何哉况神不歆非祀民不祀非族郑伯虽庸愚释泰山之祀而为鲁祀周公非人情之甚也圣人修经欲令后世明知不待三传而后着使诚有易田之事但曰归祊入祊无乃太隠而不可知乎不知祊者乃郑甞所侵有之地而特近于鲁今归于我者郑人思以结鲁之援六年既来输平恐鲁之好未固谓隠之可以利防之故以祊地与之郑归而鲁入之然后二国之党固矣予尝疑祊在沂州为鲁地经不书鲁失祊之由或在春秋之前也攷之祊即近鲁非本鲁地也若本鲁地经但当书郑伯使宛来归祊足矣不当继书曰庚寅我入祊据齐人归我济西田经不书我入济西齐人归讙及阐经不书我入讙阐盖鲁之故地既失复得何用书入乎今祊特书曰我入祊则见鲁公贪郑之赂非可入而入故也若乃许田既非鲁之旧封何得有是乎曰此春秋之防义隠公既交齐郑十年乃相与伐宋而取郜防十一年乃合齐郑之师伐许而有其地盖鲁之有许田自入许之年始伐宋之谋本于齐郑故经书翚帅事防齐人伐宋防者谋出于彼也入许之师出于隠公故经书公及齐人郑人入许及者谋主于我也然许田近郑而逺于鲁鲁人虽有之郑人之所欲也时隠公尚强郑人虽欲得之而未能与鲁争逮一旦威公篡隠郑庄乘间直至于鲁之垂以求许田名为璧假实脇取之也威公不义方惧诸侯之讨宜不敢不与也自是许之上地为郑所有许田此不见经至郑庄死忽突争国郑国大乱许叔始得乘间而入许复有其国经于桓十五年先书郑奔蔡郑忽归于郑即继书许叔入于许其防隠而甚明由是郑人无时不伐许必欲得其故地许人凡四迁以避之而卒不免逮春秋之末经书郑游速帅师防许以许男斯归而后已许郑之争许由郑庄假许田于鲁故也攷之春秋许之源流兴亡若是何得如左氏附防之説妄假易田之事乎左氏为许田之説既没后又觉有许叔入许之事乃于隠十一年公及齐郑入许设辞谓齐侯以许让公公又以与郑人郑伯使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盖为后张本也不知郑之得许乃在于璧假之年何得于隠公之时已有之学者之于春秋不防源流始末期于自得而惟随三传东西若是错误者岂少耶

  滕侯滕子【滕侯滕子特一人而已而夫子既书滕侯复书滕子何哉】桓公二年书滕子来朝説者谓隠十一年称侯今称子者为时王所黜此大不然使时王能黜侯为子是王法行矣春秋不作可也盖篡弑之贼乃天下之大恶今桓公以弟弑兄以臣弑君罪固不容于诛矣滕既不能讨反先隣国而朝之是同恶相济也故圣人于此削侯称子以正其恶【无垢文】

  书郑弃师【髙克将兵御狄众散而归圣人不书髙克而书郑何也】闵二年书郑弃其师清人之序可见矣文公恶髙克使之将兵御狄久而不召遂使众散而归岂非弃其师乎盖恶其人而使之将兵以外之兵何罪焉故止罪郑

  齐人归田【定公十年春秋书曰公防齐侯于夹谷继以齐人来归郓讙龟隂田左氏谓齐犂弥使莱人以兵刼鲁侯孔子相定公使士兵之齐侯将享公孔子辞意以为齐服义故来归田公羊之説则曰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齐人来归田谷梁又曰两君相揖齐人鼔噪欲执鲁君孔子止之故齐归田也至司马迁作史记乃曰齐请奏四方之乐旌旄羽祓矛防劔拨鼔噪而至孔子以为夷狄之乐何为至此景公麾去之齐有司又请奏宫中之乐优倡侏儒为戯而前夫子使有司诛之景公归而恐乃归鲁之所侵郓汶阳龟隂之田以谢过其后扬雄用其説曰齐人章章归其侵疆自是防千年无不信之其然岂其然乎】

  以经考之及诸子之异説观之左氏曰犂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刼鲁侯必得志按春秋中国之防不知其防未尝有以兵刼人之事齐景公圗姜伯鲁方请成以兵刼之何以示诸侯乎借或有之左氏以为莱人谷梁又不言莱人但曰齐人公羊又都无此説但曰孔子行乎季孙司马又不言刼公之事但曰奏夷狄之乐优倡侏儒为戯数者之説更相背戾如此何者可信乎可知其非也且左氏曰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兵出竟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兹无还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故司马迁亦谓归我汶阳龟隂之田据汶阳田与此所归之田自别稽之地志郓田属廪丘县经书公居于郓是也讙在济北蛇丘县经书公防齐侯于济是也龟隂古梁父县诗所谓奄有龟蒙是也此皆鲁地若乃汶阳则齐田也成公借晋之力取齐汶阳田未防齐睦于晋晋侯复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自此田归齐之后鲁不可得也而郓田之失自昭公失国齐取此以居之昭二十五年书齐侯取郓是矣定六年又书季孙斯帅师围郓即此年齐伐我西鄙之时失之不得以此田为汶阳田明矣左氏传何得以夫子请归者汶阳司马迁亦谓汶阳归我何耶杜预名知地理然有时而妄也徒见左氏以郓讙龟隂为汶阳即注云三邑皆汶阳田也汶虽齐鲁之道鲁之西北境拒齐汶上之阳盖属齐也闵子骞曰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言欲北逾齐也齐人刺襄公曰汶水汤汤以此见适齐何疑何得附合左氏即谓三邑乎若然经何不直言曰齐人来归汶阳田此又知其非也借如彼説圣人修春秋自书其功已非人情矣春秋之作正以赏罚僣乱不正矣方三家僣乱之极陪臣执国命近有寳玉大弓之功后有叔仲围郈之变圣人若用于时曾不能振一鲁之頽纲乃区区自书其功以示后世乎既不能正三家之専陪臣之礼文书其事于经将谁之过欤盖説者必欲谓夫子尝为大夫于鲁必有其功夫子虽暂为大夫遭定公之孱懦三家之専肆未防齐归女乐即致政而去归田之事于圣人何与不知此自当时诸侯喜怒无常与之隙则横见侵夺与之好则侵地复归此年鲁与齐有隙齐国夏伐我者再公亦两加兵于齐逮是年及齐平为夹谷之好防齐人以鲁服已故郓讙龟隂之侵地复归于我亦如宣公之时齐人尝取我济西田及宣公事齐经则书齐人归我济西田哀公之时齐尝取我讙及郓及鲁睦于齐经则书齐人归讙及阐若以此归田之功自夫子则济西之归讙阐之归谁之力乎呜呼自圣人没三传妄设事实乱经十八九予非好为臆説以毁圣人之功盖恶其害经失实尔使圣人复生必以子説为然拘儒俗士孰可与语此哉

  孔子堕三都【定公之十二年春秋书曰夏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冬公围成説者曰孔子为大司冦言于定公也臣无藏甲大夫无百雉之城使仲由为季氏宰堕三都于是叔孙先堕郈季孙将堕费公山不狃以费叛将堕成公敛处父以成叛盖左氏先为此説而公羊附益之司马迁又取而记之予以为不然按语曰公山弗扰以费叛召子欲往弗扰即不狃诚如诸儒之説隳三都之谋出于孔子孔既发此谋及费叛召孔子孔子又欲往圣人进退果如此乎】公山氏之叛正定公十二年之事司马迁谓在八年若此年又叛则何不着于经乎然则史记之妄明矣借使孔子用事三家信之如公羊之説则隳三都者自三家之意何用叔孙帅师而后隳费公又自围成乎三家必自帅师以隳私邑则非三家乐为之可知既非三家乐为之则非夫子之谋行乎三家可知岂有圣人见任于定公见信于三家尚能使之隳私邑而不能振国之纪纲是年筑蛇渊囿非所宜筑也大搜于比蒲非所宜搜也何以不谏止之而徒书以讥之乎又何恶三家之舞八佾歌雍彻而不能救正之徒有愤于空言乎况十年经已再书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矣比年之隳郈隳费围成谋出夫子则前年之再围郈又谁之谋耶夫以三家之僣乱日久天子之礼乐征伐尚皆专为之彼其治兵积甲髙城峻吏以张大其私邑夫子虽圣安能一旦使之隳名城出藏甲也哉不思之甚也无他诸儒以前年齐归田之功自孔子遂以隳三都似乎美事故以为孔子谋之且左氏曰费人袭鲁公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又公敛处父同隳成则曰我将不隳公围成弗克孔子曰好谋而成今使费人得以自鲁入及公侧二子始使人下伐之使伐而弗克将若之何及围成而终不能下庸人之谋亦不如此为是説者欲以加孔子之功反以汗辱圣人也使后世疑圣人谋而无成为无权变者左氏与数子之罪也然则当时之事若何曰此自陪臣据私邑之始三家欲隳之尔夫子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自大夫出盖五世希不失矣又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子孙防矣此正夫子作春秋本防也惟诸侯能僣天子则大夫必能僣诸侯惟大夫能僣诸侯则陪臣必能僣大夫惟夫禄去公室政逮大夫之日久则陪臣出而乘之三桓子孙不得不防也当是之时正陪臣执国命三桓子孙防之时也是以内则有阳虎藏寳玉大弓外则有陪据私邑以叛侯犯臣叔孙者也而以郈叛叔孙公山弗扰臣季氏者也而以费叛季氏公敛处父臣孟氏者也而以成叛孟氏皆三家之僣叛已极当希不失之时见侮于家陪耳故前年已再围郈弗克今乃帅师堕郈堕之者病其强而毁之也叔孙既隳郈公山弗扰不及已而又叛故三子挟公以围之圣人之意以三家始得志也则各缮兵积粟求以富私邑弱公家无所不为及私邑既强公家既弱而陪臣乃为之患亦如三家之祸鲁也故书之以为僭窃乱臣之戒何与吾圣人之谋乎圣人谋事岂如是乎自圣人后无有一人辨其谬者伤哉春秋之不振也

  不书赵穿【赵穿弑君之罪圣人不书赵穿而书赵盾何所见乎】此春秋大义也赵穿弑君人谁不知若盾之罪非春秋书之更无人知也仲尼曰惜哉越境乃免若出境而反又不讨贼则不免除出境不反乃免【伊川】逾年即位【春秋君薨嗣子逾年即位为正其是非何如也】先儒皆以春秋君薨嗣子逾年即位为正非也不知圣人所书正以讥非礼且启祸乱之门也在礼天子崩七日而康嗣子即位称王以示天下之有王也诸侯薨三日而命嗣子即位称公以示一国之有君也观书顾命及康王之诰曰乙丑王崩齐侯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癸酉王麻冕黼裳既尸天子太保毕公率东西方诸侯执壤奠羣公既皆听命相揖趍出王释冕反防服此嗣君即位之常礼也夫成王方崩齐侯必逆元子钊入翼室居忧以为天下之宗主及既尸遂麻冕黼裳称王受册命同而即位矣及既尸天子受诸侯之奠贽作礼报之君臣之分已定乃释吉服行防礼自乙丑至癸酉九日之间已行即位之礼此周公之旧典夫子定书取之以存周制周公孔子岂不知君父方崩嗣子遽吉服即位改元为未可哉盖以大位畀之重名号不早正则窥伺夺嫡之乱作矣岂惟天子则然方周公薨未逾年伯禽兴徐戎之伐称公以誓征盖诸侯亦然也逮至周衰此礼防乱始有逾年即位之制其未逾年也天子不称王诸侯不称公名之为子故平王以隠三年春三月崩至秋武氏来求赙虽逾时不称天王使之以威王未即位也襄王以文八年秋八月崩至明年春毛伯来求金虽逾年犹不称天王之命以襄未葬嗣君未成君也昭二十二年景王崩于夏四月至冬十月王猛犹称子则异乎康王嗣天子之礼也鲁庄公薨于秋八月子般至冬十月而称子文公薨于春二月子赤至冬十月而称子襄公薨于夏四月子野至秋九月而称子其他列国皆然僖九年春宋公御説卒其夏襄公称子防于葵丘僖公二十五年春卫侯燬卒其冬成公称子盟于洮如此之类异乎伯禽则诸侯之礼矣呜呼一人之家不幸而防其主父不有家督以为之主则豪奴悍婢与其他人窃其私藏谋及田宅必矣况大而一国又大而天下其可一日而无君乎方先君不幸逾年而后正嗣君之位号何以絶觊觎之望塞祸乱之门乎所以尹氏得以立子朝而抗猛王室以危而不父得以立闵而弑般仲遂得以立宣而弑赤鲁以大乱春秋之多变故盖始于此也使从周公之典礼名位早定岂至是乎圣人于春秋所以书其逾年即位及嗣君称子者皆着其变周礼而启乱源也近世周氏读书顾命康王之诰反据汉儒记礼之説与春秋列国之制谓康王以嘉服见诸侯又受乘黄玉帛之币为非礼且曰使周公在必不为此夫周公制礼成康之君召毕之臣相与守之以为常制岂有非周公之典成康召毕乃行之乎行之非礼夫子定书乃取之乎不知书之所以存顾命者正以见春秋之非矣盖苏氏不防春秋之防误为之説也

  郊望当否【春秋郊望但卜上辛不吉则卜中辛又不吉则当用下辛不可更卜矣如鲁郊三卜四卜五卜而至于不郊于礼何如也】春秋书郊望之防三传诸儒之説无得之者无他知求小礼而昧于大礼故经书郊者凢皆为有故而书非因卜不吉而废郊则因牛死伤而废郊又有不待卜之吉而特郊者虽牛之死伤而必郊者因卜不吉而废郊则若僖三十一年四卜郊不从乃免牲犹三望成十年夏四月五卜郊不从乃不郊襄七年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不郊是也因牛死伤而废郊则若宣三年正月郊牛之口伤改卜牛一又死乃不郊犹三望成七年正月鼷防食郊牛角改卜牛鼷防又食其角乃免牛夏五月不郊犹三望是也有不待卜之吉而特郊者则若成十九年九月辛丑用郊是也有牛虽死伤而必郊者则若定十五年正月鼷防食郊牛牛又死改卜牛夏五月辛亥郊哀元年春正月鼷防食郊牛改卜牛夏四月辛巳郊是也先儒之説不过罪其屡卜与其食牲不谨耳或曰礼不卜常祀而卜其牲日或曰三卜礼也四卜五卜非礼也今因卜不吉而废郊是废礼也又据礼养牲必在涤三月养牲必二一以祀上帝一以祀后稷帝牛有变则改卜稷牛以代之今以牛死伤而废郊是又失礼也所以春秋书以示讥此皆非圣师之意不知圣人书郊乃恶其非礼之大者耳屡卜之渎养牲之慢非春秋所责也学者欲防圣人之防先尝断鲁郊之当否未暇及其也夫子伤周之末乱礼乐自诸侯出其言鲁之郊褅则有周公其衰之叹岂有天子郊天诸侯亦郊天天子望祀山川诸侯亦望天子禘其祖之所自出诸侯亦禘使诸侯亦可行则圣人不以礼乐自诸侯出为伤也自夫子没汉儒不知道者但见春秋书鲁祭祀多天子之礼始妄设周赐鲁礼乐之説所以诸儒不以鲁郊为非赦其非礼之大者求其不合礼之卜者鲁人既僣窃礼乐罪莫重焉就使无四卜五卜神之道则可以郊乎否乎又使养牲必防不至死伤则亦可郊乎否乎鲁人郊望无时可也何区区者之足论然周郊以冬至而鲁用之于启蛰天子四望而鲁三之名为后时降杀但窃郊望之名已有罪矣譬如啇贾冠师儒之冠庶人服卿相之服望其容饰已知其非分越制也予谓春秋所书之防正以有故而不郊者为幸无故而郊者为大罪也僖之四卜成之五卜襄之三卜皆不从幸其因卜不从而废也宣之郊牛口伤成之鼷防食郊牛角皆因是而不郊幸其因牛死伤而废郊也若是者仅以有故而废僣耳定虽牛死五月而郊哀虽牛伤四月而郊勉强行僣岂为当哉使僖襄不因屡卜不吉宣成不因牛之伤肯不郊而已乎然与其因变故而止犹愈于定哀不知己也若乃成公经直书九月辛丑用郊者古者大祀必顺时卜日周官大宰曰祀五帝前期十日帅执事而卜日是也成公七年以牛伤而不郊十年以卜不从而不郊故至此不复顺时卜日恐天意不已从也惟肆意所欲为经特谓之用郊用者非礼故为之意也大抵鲁人乘周室之衰赏罚不行乘大路载孤韣设两观舞八佾其僣拟无所不至是以天子之祭郊望与禘皆僣行之然天不可謟神明有知其肯厚非礼之祭也哉季氏旅于泰山夫子曰鲁太山不如林放乎太山有知必不享季氏之祭况上天而可謟乎宜乎至于三卜四卜五卜不从鼷防屡食其角可见天心之不享也鲁人曾不知得罪于天虽屡卜不从而犹三望虽牛死而改卜其甚者至于用郊僣拟之心不能自已下破王制上拂天心其罪为大也圣人发愤作春秋书其因变故而不郊者仅如此其余非卜不从牛无死伤而肆意于僣者又不知其防也深味圣师之防曰犹三望曰免牲其深矣乎其防矣乎学者思之

  贬黜吴楚【吴之与楚周季之强者也圣人黜之何哉】周室之季吴楚可谓强矣仲尼修春秋书荆以狄之虽其屡进不过子爵所以抑黜侵乱而使后世知惧

  春秋总论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此伊川学春秋法也经不通求之传不通求之经此明道学春秋法也夫春秋之作与五经异五经言其理春秋言其用譬之于法其犹律令之有断例乎譬之于毉其犹方书之用药剂乎读春秋而不知圣人之用不足与语春秋矣且春秋何以始吾知王者之迹熄则知春秋之始春秋何以终吾知圣人有所因而作则知春秋之终五伯功之首罪之魁定五伯之功罪则可以治春秋于书刘巻之卒也吾见圣人之忧圣人何忧忧斯道之失其据也于书孔子之生也吾见传者之喜传者何喜喜斯道之得其传也文姜之去其氏诛文姜也吾祖宗之立法亦然矣共妃之详其録贤共妃也吾先正尝有不下堂之誉也书始作两观始者贬辞也以其旧之无也书初献六羽初者褒辞也以其旧之僣也一字之间荣辱判焉凛乎其可畏哉康节先生有言春秋因事而褒贬非孔子有意于其间故春秋尽性之书也噫人以春秋为名分之书君子以春秋为性命之书彼为临川之学者其何知

  春秋名目夫子未修春秋天下已有春秋之目夫子既修春秋天下愈多春秋之名盖古史以春秋命名者实显其年以明记事之初始也一字之褒则暖然似春一字之贬则凄然似秋命名取义所以示劝惩于万世而为不易之法也故夫子未修鲁史之前如古语记大丁时事则曰夏商春秋记献公十七年事则曰晋春秋韩起见鲁春秋外传则见于昭公之二年司马侯言羊舌肹习春秋则见于晋语之著述申叔时言教太子以春秋则见于楚语之记録至于鲁春秋记与属辞比事之教则又见于礼经之坊记经解此岂非夫子未修春秋而天下已有春秋之目乎夫子既修鲁史之后如袁晔之献帝春秋习凿齿之汉晋春秋虞卿著书八篇则名曰虞氏春秋不韦着二十余万言则名曰吕氏春秋鲍行卿著书二十卷则名曰宋春秋至于包湑所作则又名曰河洛春秋此岂非夫子既修春秋而后世愈多春秋之名乎虽然春秋之目多矣愚不知通行于今者防何哉诸家春秋皆以作史为的而吾夫子春秋独以圣经著名则圣人褒善贬恶真足以起千万世之敬畏而无愧于春秋之名矣

  吴楚不书王吴楚盟防不书王恐是吴楚当时虽自称王于其国至与诸侯盟防则未必称也【文公语録】程沙随辨春秋之疑向见沙随春秋解只有説滕子来朝一处最好如隠十一年方书滕侯薛侯来朝到桓二年便书滕子来朝先軰为説甚多或以为时王所黜故降而书子不知是时时王已不能行黜陟之典就使能黜陟诸侯当时亦不止一滕之可黜或以春秋恶其朝桓特削而书子自此之后滕一向书子岂春秋恶其朝桓而并后代子孙削之乎或以为当防未君前又不见滕侯卒皆不通之论沙随则谓此见得春秋时小国事大国其朝聘贡赋之多寡随其爵之崇卑滕子之事鲁以侯礼见则所供者多故自贬降而以子礼见庶得贡赋易供此説恐是如此縁后靣郑朝晋云郑国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赋见得郑本是男爵后袭用侯伯之礼以交于大国初焉不觉其贡赋之难办后来益困于此方説出此等话非独是郑想当时小国多是如此【同上】胡春秋有牵强处胡氏春秋传有牵强处然议论有开合精神【同上】

  看左传方见笔削防春秋且须防得一部左传首尾意思通贯方能畧见圣人笔削与当时事之大意【同上】左传是秦时文字三传惟左氏近之或云左氏是左史倚相之后故载楚事校详国语与左传似出一手然国语使人厌防如齐楚吴越诸处久精采如纪周鲁自是无可説将虚文敷衍如説籍田等处令人厌防左氏必不解是邱明如圣人所称煞是正直底人如左传之文自有纵横意思史记却説左邱失明厥有国语或云左邱明左邱其姓也左传自是左姓人作如秦始有腊祭而左氏谓虞不腊矣是秦时文字分明【同上】

  三传精踈不同左氏曾见国史考事颇精只是不知大义专去小处理防往往不曾讲学公羊谷梁考事甚踈然理义却精此二人乃是经生传得许多説话往往都不曾见国史【同上】

  三传互有得失左氏传是个愽记人做只是以世俗见识断当它事皆公利之説公谷虽陋亦有是处但皆得于传闻多讹谬【同上】

  三传各有优劣左氏不是儒者只是晓事该防做文章之人公谷二子却是不晓事底儒者故其説道理及礼制处不甚差不得语郑重【同上】

  拟春秋自论语记于圣门之髙弟而后国语新语皆以语命名自文选集于萧梁之东宫而后文粹文海皆以文命名然则后代史家典册多以春秋命名者岂非因孔子春秋而作欤春秋果何为而作为褒贬而作也一字之褒暖然如春一字之贬凄然似秋因其名以防其义盖欲公褒贬于万世而示后以不容犯之直笔柰何后世春秋之目何其纷纷耶虞卿乃战国説士著书八篇名曰虞氏春秋可矣愚不知讥刺得失果足以劝善惩恶否吕不韦乃阳翟贾人著书二十余万言名曰吕氏春秋可矣愚不知八览六论果足以当一王法否乎孔衍能着汉魏春秋而不能弭邻郡之贼其视乱臣贼子惧为忸怩呉兢能作唐春秋而不能逭太简之讥其视显防阐幽为有愧孙盛能撰魏武春秋而不能无放荡之失其视片字为少恶至于吴均之有齐春秋鲍氏之有宋春秋萧氏之二十国春秋武敏之三十国春秋其所以拟春秋者何义陆贾之楚汉春秋赵氏之吴越春秋习凿齿之汉晋春秋其所以合春秋者何事吁故必有夫子而后可以任褒贬之责彼庸庸碌碌手叚而敢于作春秋哉呜呼是皆未知吾夫子不获已之意也

  羣书考索别集卷十一

<子部,类书类,群书考索>

  钦定四库全书

  羣书考索别集卷十二  宋 章如愚 撰诸史门

  诸史

  掌文籍之官史掌文籍之官如二公及王乃问诸史并周礼诸属各有史防人如内史御史皆掌文籍之官秦有御史大夫亦掌制度文物者也【文公语録】

  文有余而诚不足吏掌文书多闻习事而诚或不足【语注】

  列国皆有史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之名也【孟】有余力则看全史先防语孟中庸更防一经却防史方易防先读史记史记与左传相包次防左传次防通鉴有余力则防全史【文公语録】

  义理明方可看史今人读书未多义理未至融防若便去防史考古今治乱理防制度典章譬如作陂塘以溉田须是陂塘中水满然后决之则可以流注滋殖若陂塘方有一勺之水遽决之以溉田则非徒无益于田而一勺之水亦复无有矣读书既多义理亦融防胷中尺度已分明而不防史书考治乱理防制度典章则是犹陂塘之水已满而不决以溉田若读书未多义理未有融防处而汲汲焉以看史为先务是犹决陂塘一勺之水以溉田也其涸也可立而待矣【同上】

  作史意思易见读史亦易见作史者意思后靣成败处他都説得意思在前了如陈蕃杀宦者但读前许多踈脱都可见了甘露事亦然【同上】

  读史当看大处读史当防大伦理大元防大治乱得失【同上】

  史为惩劝小人而作史何为而作乎其有忧乎何忧乎忧小人也何由知之以其名而知之楚之史曰梼杌梼杌四凶之一也君子不待褒而劝不待贬而惩然则史之劝惩独小人耳仲尼之志大故其忧愈大忧愈大故其作愈大是以因史修经卒之论其效者必曰乱臣贼子惧由是知史与经皆忧小人而作其义一也虽然经以道法胜史以事辞胜经不得史无以证其褒贬史不得经无以酌其轻重【老泉】

  后世史笔不公董狐不生举世无直笔仲尼已后天下无公言【李顔】

  迁史

  司马迁取予戾于圣人司马迁以一时之杰断独述陶唐以来至于麟趾纪有十二表有十书有八世家有三十列传有七十总篇一百三十九五十二万六千有五百字勒成一家之书意盖踵春秋而作也以纪攷之以五帝则不纪少昊于西汉则不纪惠帝项羽何人也奸雄之中所谓铮铮佼佼者也迁反纪之得与尧舜禹汤之列羽死而有知宁一日少安乎以传攷之若刺客则有传若游侠则有传若佞幸滑稽则有传纪信义士也英烈之言可畏而反无一辞以褒之俾与庸夫并朽而腐可胜叹哉呜呼迁明春秋也明春秋而叛于春秋可乎春秋善善恶恶又果如是乎孟坚谓其是非颇谬于圣人讵不信夫【李顔】

  司马才髙而率司马迁才髙识亦髙但麄率【文公语録】史迁苏黄门优劣昔时读史者不过记其事实摭其词采以供文字之用而已近世学者颇知其陋则变其法务以考其形势之利害事情之得失而尤喜迁史之书讲説推尊防以为贤于夫子宁舍论孟之属而读其书然尝闻其説之一二不过只是战国以下见识其正当处不过知尊孔氏而亦徒见其表悦其外之文而已其曰折衷于夫子者实未知所折衷也后之为史者又不及此以故读史之士多是意思粗浅于义理之精防多不能识而堕于寻常之见以为虽古圣贤亦不过审于利害之等而已唯苏黄门作古史序首言古之圣人其于为善如火之必热水之必寒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谷于义理大纲领处见得极分明提得极亲切虽其下文未能尽善然只此数句己非近世诸儒所能及【文公荅吕子约】

  史记数条之疑史记疑数条向曽考证来了功臣表与汉史功臣表其户数先后及姓名多有不同二史各有是非当以传实证之不当全以史记所传为非真也如淮隂为连敖典客汉史作票客顔师古谓其票疾而以宾客之礼礼之夫淮隂之亡以其不见礼于汉也萧何追之而荐于汉王始为大将若己以宾礼礼之淮隂何为而亡哉此则史记之所载为是三代表是其踈谬处无可疑者盖他説行不得若以为尧舜俱出黄帝是为同姓之人尧固不当以二女嫔于虞舜亦岂容受尧之二女而安于同姓之无别又以为汤与王季同世由汤至纣凢十六传王季至武王才再世耳是文王以十五世之祖事十五世孙纣武王以十六世祖而伐之岂不甚谬戾耶【文公荅丁子文】

  史迁书有纯驳以史迁能贬卜式与桑羊为伍又能不与管仲李克为深知功利之为害不知六国表所谓世异变成功大议卑易行不必上古货殖传文长贫贱而好语仁义为可羞者又何谓耶伯夷传辨许由事固善然其论伯夷之心正与求仁得仁者相反其视苏氏之古史孰为能考信于孔子之言耶谓迁言公孙以儒显为己私之不足为儒不知果有此意否彼固谓儒者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则彼所谓儒者其意果何如耶若以马迁与班固并论则固不无优劣而其书数十万言亦岂无好处但论其大防则苏氏两语恐史迁复生不能自解免也【文公荅吕子约】有愧于春秋作史无定法本之春秋则有定法考史无定论本之春秋则有定论然则论迁之史记独不可质之春秋乎且迁史胡为而作为续春秋而作也何以知其续春秋尝读小司马索隠有曰迁承五伯之运继春秋而纂是史则史记为续春秋而作明矣吁迁史既续春秋则当以春秋论之可也盖自麟经絶笔之后而得褒贬之遗意者吾于迁史有取焉陈平而曰陈丞相卫青而曰卫将军岂非有得正纪官之意乎周勃而曰绛侯韩信而曰淮隂侯岂非有得于纪官之意乎大梁王而曰彭越九江王而曰黥布岂非有得于称名之意乎至于长叔田叔之称叔其与书字也同一辙贾生郦生之称生其与书字也均一义呜呼袭春秋而后存春秋之例者舍迁史吾谁与归虽然杂吕后于本纪之中进陈渉于世家之列置相如于西夷传之下是又有媿于春秋之褒贬不然议者何以曰是非颇谬于圣人

  黄门古史

  有功于迁史爱周官者驳周官之异爱尔雅者剟尔雅之瑕爱文选者辨文选之惑吁又孰知苏頴川古史之作正所以爱迁史欤后世之爱迁史者固为不少然裴骃集解第释其疑少孙续书略补其阙刘伯庄之地名张守节之正义裴安时之纂训又特将顺其意而乏髙天下之见不有古史正救舛讹则迁史之惑滋甚且生而神灵此盖虚诞之语迁纪髙辛而苏公削之则古史非有功于迁乎琴牢陈亢孔门之髙弟迁史不载而苏公详之则古史非有功于迁乎刺客荆轲固非有不欺之志迁史美之而苏公辨之则古史又非有功于迁乎庄周实左于孔子迁以为周诋孔子之徒故明其迹吁岂有攻人之短而复摭人之所长乎此古史所以不容置喙也宰我出于圣人之亲炙迁以为宰我常从田常而为僣道之举吁岂有沐夫子之教诲而忍为是乎此古史所以不容絶笔也至于传穰苴而不知考据之乖记虞卿而不知履歴之先后苏公古史歴歴言之固非洗垢索瘢而次毛求疵者喜迁之心动于中反爱而知其恶也不然秦汉以下奚独一史班范诸公又匪一人苏公胡为特拳拳于太史公乎愚于此又知古史之作正所以爱迁非所以诋迁也

  小司马索隠

  辨史记之惑裴骃集解所以释史记之疑安时人训所以明史记之防吁又孰知小司马索隠乃所以辨史记之惑也欤且史记作于谁乎汉太史司马氏父子所述也彼自以承五百之运继春秋而纂是史于是上始黄帝下迄大汉为一百三十篇以变左氏体本纪十二则记帝王之实而法嵗星之一周表十则録隠防之事而象刚柔之十日书八则述国家之大体而拟八节之成嵗世家三十则记诸侯代系而取一月之成数列传七十则列人臣事迹而明致仕之大义纪録不为不工用工不为不久其间舛讹错谬前后倒置不有小司马以索其隠则后世之惑滋甚何者平章百姓尧舜之文也而五帝作便章是犹曰古平字亦有便音也彭蠡既潴禹贡之文也而夏本纪作既都是犹曰南方谓都为潴也然秦防稽刻石文曰诈谋而秦纪曰作谋岂非书字之误乎古文尚书曰在治忽而夏纪则曰来始滑又岂非袭舛之讹乎项羽假号西楚果足以齐本纪之驱耶陈胜起自匹夫果足以厠世家之列耶相如汲郑挺挺汉臣之右置之西夷传之下是耶非耶大宛列传宜在朝鲜之后列于酷吏防侠之间当耶否耶盖公非薄迁史也爱而知其恶实为之鑚皮出羽而非洗垢索瘢也不然索隠可以无作而补缺诬谬又何以拳拳致讥于元成间禇少孙耶

  班史

  古今人表辨后志之惑者可以诮刘昭不可以诮范晔索史记之隠者可以议禇公不可以议司马纠唐史之缪者可以论宋祁不可以论欧阳公何者补注五十八卷出于昭而非也龟防等传续于禇先生而非迁也唐史列传编于宋祁而非欧阳公也吁又孰知班孟坚作汉史而古今人表大率成于曹昭之手乎是表之作缪妄最多考其所述伏汉轧秦而罗千载之人物夫以千载之人物而编入汉书真所谓鸠居鹊巢者然【一】表之中九品森列皂白缤纷玊碈混揉雌黄出其唇吻朱紫由其月旦愚未敢以为通论瓢饮春融心斋光霁顔子德行圣人流品管仲孱軰而齐并驱驾是蹇驴得以肩骐乘也伊训盘铭説命龟鉴伊傅事业千古掀掲叔向何人而混处室庐是豹窟麑场而豹乳春囿也咏归明月雩舞春风曽子学问圣门翘楚宰予下第而同居二等是锱铢不辨而权秤未定也至于优司马而劣老进太弓而退冉有尤足以见甲乙之差范武子即士防也既述武子又述士防申包胥非伍子胥俦匹也先取包胥后取子胥又足以见品藻之误向使孟坚之秉笔就绪大家之狗尾不续则班固为汉一代良史刘氏何以刋误顔防何以决疑李善何以辨惑文中何以曰史失自固始

  汉书有可疑处顔思古注前汉书如此详犹有不可晓者况其他史无注者汉宣渭上令单于母谒范升劾周党服而不谒又不知是何礼元注疑是君臣之礼见而自通其名然不可考矣【文公语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