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宫闱史》第二十七回· 许慕羲
第二十七回鲜花宝炬供张仙玉碎香消中冷箭话说太祖自蜀主孟昶亡故后,逼幸了花蕊夫人,觉得她旖旎风流,美丽绝伦,便十分宠爱起来。每日退朝,即至花蕊夫人那里,饮酒听曲,调笑取乐。这日退朝略早,径向花蕊夫人那里而来,步入宫内,见花蕊夫人正在那里悬着画像,点上香烛,叩头礼拜。太祖不知她供的什么画像,即向那画像仔细看视。只见着一个人,端坐在上,那眉目之间,好似在何处见过一般,急切之间,又想不起来,心内好生疑惑,遂问花蕊夫人道:“妃子所供何人,却要这样虔诚礼拜?”花蕊夫人不意太祖突如其来,被他瞧见自己的秘事,心下十分惊慌,又听得太祖追问她所供何人,要这样的虔诚礼拜,便镇定心神,徐徐回答道:“此即俗传之张仙像也,虔诚供奉可以得嗣。”太祖闻说是张仙神像,花蕊夫人虔诚供奉,乃是求祷子嗣的,便笑着说道:“妃子如此虔诚,朕料张仙必定要送子嗣来的。但张仙虽是掌管送生之事,究竟是个神灵,宜在静室中,香花宝炬供养;若供在寝宫里面,未免亵渎仙灵,反干罪戾了。”太祖又道:“供奉神灵,乃是好事,况且妃子又为虔求子嗣起见,尽管打扫静室,供奉张仙便了。”花蕊夫人听了太祖的话,连忙拜谢。你道花蕊夫人所供的果是张仙么?只因她与蜀主孟昶,相处得十分亲爱。自从孟昶暴病而亡,她被太祖威逼入宫,因为贪生怕死,勉承雨露。虽蒙太祖宠冠六宫,心里总抛不了孟昶昔日的恩情,所以亲手画了孟昶的像,背着人,私自礼拜。不料被太祖撞见,追问原由,便诡说是张仙之像,供奉着虔诚求子嗣的。太祖听了她一篇鬼话,非但毫不疑心,反命她打扫静室,虔诚供奉,以免亵渎仙灵。
花蕊夫人得了太祖的许可,好不欢喜,便收拾了一间静室,把孟昶的像,高高悬起,每日里焚香点烛,朝夕礼拜,十分虔诚。那宋宫里面的妃嫔,听说供奉张仙可以得子,哪个人不想生下个皇子,以为后来富贵之地。都到花蕊夫人宫中,照样画了一幅,前去供养起来。从此这张仙送子的画像,竟从禁中传出,连民间妇女要想生抱子的,也画了一轴张仙,香花顶礼,至今不衰。花蕊夫人对着太祖一篇鬼话,遂开了风气,它的魔力,也可算是很大的了,后人有诗咏此事道:供灵诡说是灵神,一点痴情总不泯;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太祖自孟昶来至汴京,曾将汴河旁边新造的邸第,五百多间大厦,赐他居住,内中一切供张什物,莫不完备。太祖所以这样厚待孟昶,原是注意花蕊夫人,借此以买花蕊夫人的欢心,方好于中取事。现在孟昶母子俱已亡故,花蕊夫人又复入宫,心愿已遂,便命将邸第中的供张什物,收入大内。待卫们奉了旨意,前去收拾,连孟昶所用的溺器,也取了回来。呈于太祖。 那溺器,是个最污秽的东西,待卫们怎么还要取来,呈于太祖呢?只因孟昶的溺器与众不同,乃是七宝装成,精美无比,侍卫们见了,十分诧异,不敢隐瞒,所以取回呈览。太祖见孟昶的溺器,也这样装饰,不觉叹道:“溺器要用七宝装成,却用什么东西贮食呢?奢靡至此,安得不亡!”遂命侍卫将溺器撞碎,说宫中何用此物。侍卫们奉旨,“扑”的一声,化作数块。
有一日,花蕊夫人在着碧纱窗下对镜理妆,太祖坐在那里看着。只见花蕊夫人香云委地,光可鉴人,那脂粉香气,一阵阵扑入鼻中,令人心神俱醉。太祖心内想道:“原来美人梳妆,也有这一种风趣。怪不得水晶帘下看梳头,古人传为韵事,咏诸诗篇了。朕戎马半生,哪里领略过此中趣味,若非讨平孟昶,得了花蕊夫人,岂不枉为天子,虚生人世么?”一面想着,一面伸手,将梳妆之具,一样一样的把来玩弄。偶然将妆镜取在手中细细看玩,恰见镜之背面,镌着“乾德四年铸”五个小字,不觉惊疑道:“朕前此改元,曾谕廷臣,遍考古前年号,不代与前朝重复。
如何这面镜子上,也有乾德年号呢?”便向花蕊夫人问道:“孟昶在蜀,也曾建号‘乾德’么?”花蕊夫人道:“孟昶初嗣位时,仍袭前主知祥年号,称为‘明德元年’,后来改元‘广政’,直至灭亡,并未听说有改元乾德的事情。” 太祖道:“如此说来,一定是前朝的年号了,这倒不可不考究清楚。”
次日便召廷臣,询问前代有无建号“乾德”二字的?群臣突闻上谕,皆不知所对。独有窦仪启奏道:“前蜀主王衍,曾有此号。”太祖喜道:“怪不得镜子上有此二字,镜系蜀中所制,自应记着蜀主的年号了。宰相须用读书人,卿可谓具有宰相之才了!”窦仪叩谢不遑而退。朝中诸臣,见太祖这样夸奖窦仪,都料他不久便要入相,就是太祖也有此意,遂与宰相赵普商议。赵普奏道:“窦仪文艺有余,经济不足。”太祖默然。
原来窦仪为人,很是清刚。赵普恐他入相不便于己,所以如此回奏。窦仪闻知此事,晓得赵普怀着忌刻之意,心中怏怏不乐,竟致染传一病,不久遂殁。太祖闻得窦仪已亡,甚是悼惜!
忽然蜀中有飞报到来,乃是文州刺史全师雄,聚众作乱,王全斌等屡战屡败,所以飞报朝廷,请求救援。太祖吃惊道:“蜀中平定未久,如何又有乱事?此必王全斌等不善抚驭所致。”遂命客省使丁德裕,率兵援蜀,并遥命康延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剿抚兼施。这道旨意下去了,丁德裕、康延泽自然遵旨而行。
你道西蜀为何忽然扰乱起来,那全师雄又是何人,因甚王全斌竟不能抵敌,要向朝廷请求救援?原来王全斌自入成都之后,自以为不世之功,便骄恣起来,昼夜酣饮,不问军务;并且纵令部下,掠取财帛,奸--女,蜀民咸生怨望。曹彬见了这样行为,甚为不然,屡次请全斌班师回汴。全斌非但不听他的言语,反而贪财黩货,嗜杀好淫,更甚于前,把蜀中闹得处处不安,人民离心。又值太祖下诏,今蜀兵赴汴,命全斌厚给川资。全斌贪婪性成,不遵谕旨,格外剋扣。因此蜀兵不胜愤恨,行到绵州,竟揭竿而起,号称“兴国军”,协从至十余万众。
文州刺史全师雄,素号能军,向称骁勇。乱军推他为帅。
全斌闻报,便遣部将朱光绪,领兵千人,前往抚慰。哪知朱光绪也是个贪淫嗜杀之徒。他不去抚慰乱众,打听得全师雄有个女儿,生得花容月貌,美艳非凡,蜀人都称她为赛西施。师雄只此一女,十分钟爱,视同掌上名珠一般。任是富家公子,官宦大族前来求亲,师雄都不当意,因此耽延下来,娇养深闺,至今尚未许字。现在师雄为乱兵所逼,推为主帅,心中本不愿意背反朝廷。无奈被乱兵包围住了,若不依从,便有性命之忧,只得勉强顺着他们,慢慢地再图反正。此时恰被乱兵簇拥而进,不在文州。朱光绪闻得师雄身在军中,素慕赛西施的美名,垂涎已久,正好乘机取来,便带了从骑,驰去把师雄全家拿下,说他率众倡乱,将师雄家口不论大小,一一杀死;只留得赛西施一人,逼她荐了枕席,纳为姬妾,反向全斌处报称全师雄势甚猖獗,不受招抚,请兵进剿。
那全师雄在乱军之中,正在设法劝谕,力图反正,只待有人前来招抚,便可归顺。忽得急报,知道家属尽被杀死,爱女也为人占作姬侍,直气得死而复生,咬牙切齿道:“我不杀尽宋兵以报此仇,也难泄心头之恨。”遂连夜进兵,攻据了彭州,自称“兴蜀大王”。两川人民因恨宋兵掳掠奸淫,居然群起响应,愈聚愈众,势不可遏。
崔彦进与弟彦晖,分道往剿,屡为所败,彦晖阵亡。全斌得报,又命张庭翰率兵救应,亦战败逃回,成都大震!其时城中尚有降兵二万七千人,全斌深恐这些降兵,也怀着谋叛之意,起而应贼,尽把降兵诱入夹城里面,杀得半个不留。这杀降的信息,传将开去,远近相戒,同拒官军,西川十六州,同时谋叛。全斌急得手足无措,只得飞奏朝廷,请兵救援。一面仍令刘光义、曹彬相机进讨,捉拿师雄。刘光义廉谨守法,曹彬宽厚有恩,这两人的军队,入蜀以来,秋毫无犯,军民畏威怀德,甚是心服。这一回奉了将令,从成都出兵,仍归守着军律,绝不扰民,沿途百姓望见刘光义、曹彬的旌旗,一齐额手称庆,争献酒食,以犒三军。
宋兵到了新繁,师雄率众出敌,才一对阵,前队士卒,已解甲投诚,把个师雄弄得莫名其妙,只得麾众退去。哪知阵势一动,宋军已如潮水一般,直压将来,口中大呼“降者免死”,乱兵都弃甲抛戈,争先降顺,只剩了几个不怕死的悍目与宋军对垒。被刘光义、曹彬麾众杀来,哪里抵挡得住,一齐回身逃走。师雄便率领败残之众,投往郫县,复由宋军追上,只得又逃至灌口。全斌闻得刘光义、曹彬大获全胜,也就星夜前进,袭击灌口贼众,师雄势穷力竭不能支持,杀了一条血路,逃入金堂,身被数十创,口喷鲜血,倒地而死。乱党退据铜山,又改推谢行本为帅,巡检使康延泽,用兵剿平,丁德裕亦已到蜀,分头招抚,乱事乃定。西南诸夷,亦多闻风归附,捷报到了汴京。 太祖已略闻王全斌等行为,降旨促令全斌班师回汴,命中书问状,尽得全斌等贪黩杀降诸状。太祖念其平蜀之功,只降全斌为崇义节度留后,崔彦进为昭化节度留后,王仁赡为右卫将军。仁赡对簿时,力诋诸将,以图自免,惟推重曹彬一人,且对太祖道:“清廉慎畏,不负陛下所托,惟曹都监一人而已!”太祖查得曹彬行囊,只有图书、衣服,余无它物,果与仁赡所言相符,遂优加赏赍,擢为宣徽南院使,并因刘光义持身醇谨,亦赏功进爵,分外优厚。
太祖以乾德年号与前蜀王衍相同,立意要改换年号,且因中宫久虚,拟立花蕊夫人为后,便与赵普密议。普言亡国之妃,不足母议天下,宜另择淑女,以主宫政。 太祖听了,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宋贞妃为左卫上将军宋偓之女,久处宫中,贤名素著,朕欲册立为后,卿以为可否?”赵普道:“陛下圣鉴岂有谬误。”太祖之意遂决,乃于乾德五年腊月,下诏改元开宝,并拟定开宝元年二月,册立贞妃宋氏为皇后。那宋皇后十分柔顺,每值太岁退朝,必整衣候接,所有御馔,必亲自检视,旁坐侍食。那花蕊夫人,自入宫中,本求宠冠妃嫔,很有立为皇后的希望。忽被宋贞妃夺取此席,倒也罢了,谁知她又言语不谨,致遭祸患。
你道花蕊夫人怎么言语不谨,以致遭了祸患呢?原来每逢令节,遇着皇子德昭入宫朝参,花蕊夫人见德昭生得相貌堂堂,一表非俗。年纪虽轻,进退周旋很中礼节,只因自己未曾生有儿女,对于德昭,十分钟爱,问寒询暖,很觉殷勤。德昭是个无母之儿,见花蕊夫人殷勤看待,便也时常到花蕊夫人那里,问候安好。杜太后临殁之时,金柜遣诏,命太祖传位光义的一件事情,早已被花蕊夫人知道,心里很有些替德昭不服,常常的在太祖面前说:“皇子德昭,很有出息,将来继承大统,必是有道明君。陛下万不可遵守遗诏,舍子立弟,使德昭终身抱屈。”哪知太祖孝念纯笃,立意要遵守太后的遗诏,并不因为花蕊夫人之言,摇动龙心。但是太祖的心,虽没动摇,花蕊夫人在太祖跟前所讲的言语,早已被宫人窃听了,传播出去。
韩惠妃、刘婉容等一班妃嫔,都与光义有交情的,听得此事,便暗暗告知光义。
光义不知花了多少精神,费了几许钱财,才博得太后临殁的几句遗言,忽然听说花蕊夫人在太祖面前,劝他传位德昭,推番金柜的遗诏,如何不要痛恨入骨呢?便咬牙切齿的骂道:“这贱人不过是亡国的妃嫔,偶得皇上的宠幸,竟敢如此大胆干预国家大事起来,我若不把这贱人活活处死,也不显我的手段。”从此光义深恨花蕊夫人,一心要将她治死。
暗中串通了韩惠妃、刘婉容等人,在太祖的临幸时候,迭进谗言。太祖虽然英明,但禁不住六宫的妃嫔通同一气和花蕊夫人作对。日久月深,没有一句好话传入太祖耳内。况且宋贞妃新册立为皇后,太祖觉得她事事贤淑,处处柔顺,格外的敬重着宋后,自然不因不由,慢慢得把宠爱花蕊夫人的心,冷淡了点儿。但是太祖对于花蕊夫人,虽然略觉冷淡,因为贪恋着她的花容月貌,并没有厌弃之意,还常常的临幸花蕊夫人宫内,不过比较从前,疏失一些罢了。 光义闻得太祖仍旧恋着花蕊夫人的颜色,并没厌弃的意思,心下愈加痛恨,誓必除去了她,方出心头之气。也是恰当有事,太祖忽然高起兴来,带了光义、光美和近御的侍卫,往后苑射猎,偏偏又命花蕊夫人随驾而去。原来花蕊夫人,非但才容绝世,并且精于骑射,在蜀中时,常常的随着后主孟昶出外打猎。太祖平日之间,无甚事情,便和花蕊夫人谈论孟昶宫中的事情,以为笑乐。花蕊夫人要博太祖的欢心,并不避讳,将后主怎样娱乐,怎样荒淫,一一告诉太祖,便是随着孟昶出猎的话,也曾对太祖说过。太祖遇事留心,既知花蕊夫人,善于骑射,便要试一试她的骑射究竟如何,所以今日高起兴来,往苑中射猎,便命花蕊夫人伴驾而行,也不过乘着一时之兴,使她献一献技艺的意思。哪里知道,竟因此送了花蕊夫人的性命呢! 那花蕊夫人自入宋宫,好久没有出外打猎。忽闻太祖命她随往苑中,也觉高兴得很。当下换了一身武装,悬弓插箭,前来随侍圣驾。太祖见花蕊夫人头插雉尾,身穿盘金绣花软甲,脚登绿牛皮挖云头的小蛮靴,尖损损,瘦蹙蹙的不满三寸,腰间悬着一把宝雕弓,插着一壶狼牙雕翎箭,愈显出柳眉凤目,杏脸桃腮,令人见了不胜动情;太祖心中大喜!便也不乘御辇,传旨在御厩中,牵出马来,拣一匹金鞍珠勒的银合马,赐于花蕊夫人乘坐。太祖却乘了从前出征时用的枣骝铁脚追风马;光义、光美也是全装皮挂,各人乘了自己的马,带领侍卫,在前引导。一声吆喝,向苑中而去。
到了苑中,撤开围场,飞禽走兽,惊骇潜遁,众侍卫控弦走马,往来驰骤,争先恐后,势如奔雷掣电一般,顷刻之间,已获了不少的獐、鹿、雉、兔。花蕊夫人也夹杂其中,揽辔控送,娇捷异常,并且箭无虚发,获禽甚多。太祖看了,心中大喜道:“不料一个女子,竟有这样勇敢,若非今日同来打围,朕哪里知道她有这样的绝技呢?”众侍卫见花蕊夫人骑射如此精妙,也都佩服,极口称扬!惟有光义,深恨花蕊夫人,一心要乘着射猎的时候,暗中算计她,却又无从下手,心中正在闷闷不乐。又听得众人称扬花蕊夫人的骑射精妙,胜过男儿,那赞美的言语,几乎众口一词,光义愈加烦恼。暗暗的恨道:“这贱人偏有如此本领,现在被她显了技艺,众人同声赞扬,倒还没甚要紧,惟恐皇上要格外宠爱,这贱人若得志,于我的前途大有阻碍,不于今日将她取死,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正在那里筹思无策,忽然左首树林里面一声怪吼,奔出了异兽来,其形类虎,其首如狮,尾长一丈,遍体黄毛,爪牙锋利,连连叫吼,音如雷鸣,在围场中奔走冲突,势甚勇猛。众侍卫不知这兽是个什么东西,见它来得十分凶恶,深恐惊了御驾,便一拥齐上,将手中的箭,乱放乱射。此时花蕊夫人,瞧见这兽来势汹汹,也怕危及太祖,赶紧抽出狼牙箭,搭在宝雕弓上,尽力射去,正中那兽的左眼。这兽的左眼中了利箭,还是咆哮跳踯,吼叫连连。众侍卫见异兽带伤,一齐乘机放箭,只听得“飕飕”满围场都是箭声,如蝗一般,到处飞舞。花蕊夫人正抽了第二枝箭,要想施放出去,哪知弓才引满,箭犹未发,忽然一声惨呼,竟从马上直跌下来。太祖与众侍卫们,大吃一惊,不知是何缘故,幸亏那个异兽,已中箭如蝟,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众人此时也顾不得那兽是死是活,一齐奔向花蕊夫人跟前看视。只见她倒在地上,一枝箭恰恰射中咽喉,已是星眼紧闭,玉碎香消,没有气息了,连忙报告太祖。
太祖坐在马上,远远的望着花蕊夫人,一箭射中异兽左眼,心中不胜欢喜!又见众人箭如飞蝗,满场中好似狂风疾雨的到处乱舞,甚是好看,觉得很为高兴。不料就在这个当儿,花蕊夫人便从马上直跌下来。太祖还道她急于射那异兽,用力过猛,一时之间坐不稳雕鞍,所以跌了下来。及至侍卫前来报称花蕊夫人在纷乱之际,一箭误中咽喉,已是死于马下。太祖得了此报,这一惊好似百尺楼头,一个失足,跌下地来,连声叫苦,也顾不得皇帝的体统,飞奔至花蕊夫人尸体之旁。举目一看,只见她玉容寂寞,一枝利箭,从咽喉射响亮,直贯后颈。
太祖用力将那枝箭拔出观看,并没什么姓名记号在上,疑心是众侍卫乱射异兽,误中了花蕊夫人。那个时候,个个弯弓,人人放箭,没有法儿追究凶手。太祖好不悲伤,早已泪如雨下!
便抱住花蕊夫人的尸身,号啕大哭,口口声只说妃子之死是朕害的,若不前来打猎,安坐宫中,哪里有这样的变端呢?絮絮叨叨,一面哭泣,一面诉说,直哭得泪干声嘶还不停止。早有光义上前劝道:“妃子之死,乃系前定。想必寿缘已满,故尔误中飞箭。死者不能复生,陛下不可过哀,还宜保重龙体,以慰天下臣民之望。”
太祖经光义再三相劝,也就无可如何,只得止住了悲哀。传旨将花蕊夫人以贵妃礼殡殓,附葬陵寝。从此,一个娇滴滴、美艳无双的花蕊夫人,就了结了。
但是花蕊夫人所中的这枝冷箭,究竟是谁人放的?就上文的事揣摩起来,也应该知道这个放箭的人了。只是未必个个人都肯细心推究,与其多费脑力,不知多费些墨水,明明白白的写了出来罢。原来光义深恨花蕊夫人,立意要把她治死,好容易随驾出外射猎,有了这个机会,却没有伤她的法儿。正在筹思无策的当儿,忽见异兽突出,众侍卫把弓箭乱放,满场中好似箭林一般,他便心生毒计,抽出箭来,搭在弓上,假做射那异兽,却用眼光觑准了花蕊夫人,趁她将放第二枝箭的时候,心心念念,都注在异兽身上,不及躲闪,便翻转身来,“飕”
的一箭射去,正中咽喉,跌下马来,倒地而死。这个时节,恰恰满场纷乱,并没一个人瞧见光义施放冷箭,所以被他遮掩过了。 那太祖虽然英明,也料不到光义会干这样的事情,只疑是乱箭误伤,无从追究。
回至宫中,惟有日夕悲哀,悼惜不已!
谁知太祖正在悲悼,又有一个消息传来,便把雄心提起,要去用兵了。
未知有何消息传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