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歌赋>国学名著>魏书>卷六十三 白话版

《魏书》卷六十三· 魏收

尔朱兆,字万仁,尔朱荣的侄子。少时骁勇刚猛,善于骑射,徒手与猛兽搏斗,矫捷过人。几次跟随尔朱荣出猎,到了那些穷岩绝涧人们不知升降的地方,尔朱兆先行开路。尔朱荣因此对他特加褒赏怜爱,任他为身边爪牙。尔朱荣曾经送朝中使者,看见两只鹿,命令尔朱兆上前来,只给他两支箭,说:“射杀这两只鹿以供今天饭食。”于是停马备火等待二鹿送来,不一会尔朱兆射杀一只。尔朱荣本想自夸一番,派人责备尔朱兆说:“何不尽取?”让人打他五十棍杖。

后来因军功尔朱兆被授予平远将军、步兵校尉。尔朱荣入洛阳,尔朱兆兼前锋都督。等到孝庄帝即位,特授他为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又假骁骑将军、建兴太守。不久除任使持节、车骑将军、武卫将军、左光禄大夫、都督、颍川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后跟从上党王天穆讨伐平定邢杲。等元颢屯军于河桥,尔朱荣派尔朱兆与贺拔胜等从马渚西夜渡数百骑兵,袭击元颢儿子元冠受,擒获了他。又进军打败安丰王元延明,元颢于是退兵而去。庄帝还归宫中,论功除任他为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增加食邑八百户。为汾州刺史,增食邑一千户。不久又加授侍中、骠骑大将军,又增食邑五百户。

等到尔朱荣死后,尔朱兆从汾州率领骑兵据占晋阳。元晔登基,授尔朱兆大将军,爵位为王。尔朱兆与尔朱世隆等定计谋取洛阳,尔朱兆于是率军南出。进军到达太行山,大都督源子恭部下都督史忤龙开营降顺尔朱兆,子恭退军而走。尔朱兆轻兵兼程从河梁西渡涉黄河,进攻京城。这以前,河边人梦见神人对自己说:“尔朱家想渡过黄河,用你作氵垒波令,为他缩小水脉。”一月以后,梦者死去。等到尔朱兆来到,有个行人自己说他知道水浅的地方,用草表插而作标记。忽然那人不见踪影。尔朱兆于是策马渡河。这一天,狂风暴起,黄尘遮天,尔朱兆骑兵叩击宫门,宿卫武士才发现大事不妙。弯弓要射,战袍裹住弓统,箭不能射出,禁卫人员一时散走。皇帝徒步冲出云龙门外,被尔朱兆骑兵抓住,幽禁在永宁佛寺。尔朱兆扑杀皇子,污辱妃嫔,任士兵抢劫掠夺。在洛阳停军十多天,先命令人把庄帝送到晋阳。尔朱兆断后在河梁监查抢来的财物,又在三级寺害死庄帝。

当初,尔朱兆准备向洛阳进发,派使者请齐献武王,想与他共同采取行动。齐献武王当时任晋州刺史,对长史孙腾说:“作为臣子而讨伐君主,其叛逆之罪就已很严重了。我如今天不去,他必然忌恨在心。卿你可前去申述我的意思,就说山蜀未平,今天正要攻讨,不可放下此处而前往,导致生出后忧。平定蜀地之后,当隔河与他成犄角之势。就这样跟他解释,看他有什么反应。”孙腾于是到尔朱兆那里去,在并州大谷找到尔朱兆,向他说了这番话。尔朱兆很不高兴,说:“回去后告诉高兄,弟我有吉祥之梦,今天此番必定会有收获。”孙腾问:“王梦如何?”尔朱兆回答说:“我前番梦见我亡故伯父登上一高堆,堆旁之地全都耕熟,只有马兰草株往往还在。吾伯父问为什么不拔掉,左右人说坚不可除。我伯父看着我令我拔草,我手之所至,无不尽拔。由此而论,此番前往必定有利。”孙腾回去汇报了全部情况,齐献武王说:“尔朱兆等猖狂,举兵犯上,我今天不愿参与,便惹起猜忌,看样子是不能和尔朱氏合作下去了。而今南行,天子在黄河边列兵待之,尔朱兆进不能渡,退不能还。我从太行山东而下,出其不意,这帮家伙便可一举擒获了。”没多久,尔朱兆攻克京城,孝庄帝被幽禁。都督尉景跟随尔朱兆南行,写信告诉齐献武王。王得到书信大惊,召见孙腾给他信看说:“卿可驰马到尔朱兆那里去,对他表示祝贺,秘密察访天子现在何处,是随行尔朱兆军府,还是另外送往晋阳。假如被送到并州,卿当驰马来报,我当在路上迎接,倡大义于天下。”孙腾日夜驰行,在半路上遇到庄帝。王当时率领骑兵东转,听说庄帝已渡过黄河,于是西还。他仍给尔朱兆写信,陈说祸福,说不宜伤害天子,蒙受恶名。尔朱兆大怒,不接受他的意见,庄帝于是被害。

当初,尔朱荣死后,庄帝下诏令河西人纥豆陵、步蕃等袭击秀容。尔朱兆进入洛阳之后,步蕃兵势很强大,南逼晋阳,尔朱兆所以无暇久留洛阳,是要回师抵御他们。尔朱兆虽然骁勇果敢,但没有计谋策略,频频被步蕃打败,于是统领兵马,谋求东出太行山。令人频频到晋州征召齐献武王,又分出三州六镇之人,让王统领。既分兵别营,于是又引兵向南出发,以避步蕃锐气。步蕃到了乐平郡,齐献武王与尔朱兆一起征讨打败敌人,在秀容的石鼓山斩杀步蕃,他的兵马退逃。尔朱兆的数十名将领到齐献武王那里,通夜喝酒。后来还营招王,王知道尔朱兆难以信任,但也没有显示出来,准备前往。临上马,长史孙腾牵住王的衣服制止了他。尔朱兆于是隔着黄河责骂孙腾等人,这样两军各自散去,王从襄垣东出还营,尔朱兆回晋阳。

等到前废帝登基,授尔朱兆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柱国大将军、领军将军、领左右、并州刺史、兼钅录尚书事、大行台。又欲命其为天柱大将军,尔朱兆对人说:“这是叔父临终时的官职,我何敢受。”于是坚决推辞不接受。不久加授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

齐武献王攻克殷州后,尔朱兆与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约定共同讨伐他。度律、仲远驻军阳平,尔朱兆兵出井陉,屯军广阿,号称十万。齐献武王广布反间计策,或说尔朱世隆兄弟谋划想要加害尔朱兆,又说尔朱兆与王同谋图取仲远等人,于是他们彼此两不相信,各生猜疑,徘徊不进。尔朱仲远频频派遣斛斯椿、贺拔胜前去申述,尔朱兆带轻骑三百到仲远帐中,同室坐定。尔朱兆性格粗犷,忿忿不平,手舞马鞭,长啸凝望,深深怀疑仲远等有变,于是奔出驰马还军。仲远派椿、胜等追上他说明情况,尔朱兆于是拘捕二人带回营中,过了一天才放还。仲远等人于是奔退而去。齐献武王于是进军打击尔朱兆,尔朱兆军队大败。

尔朱兆与仲远、度律从此相互猜疑,很长时间都不和。尔朱世隆请前废帝娶尔朱兆的女儿为皇后,尔朱兆大为高兴。尔朱世隆以厚礼通知尔朱兆赴洛阳,深示卑下,随其所为,无人敢违逆。尔朱兆与尔朱天光、尔朱度律更自相互约定,然后与齐献武王在韩陵山大战。战败,尔朱兆又奔晋阳,于是大掠并州城内财物民众。齐献武王从邺城出发讨伐他们,尔朱兆于是逃往秀容而去。王又追击,越过赤洪岭,破之,尔朱兆部下全都散降而去。尔朱兆逃窜于穷山之中,杀了自己乘坐的马,自己在树上吊死了。齐献武王收拾他的尸体葬了。

尔朱兆打起战来很果敢,每有征伐,经常位处前锋,当时众将都佩服他的勇力。然而他却粗俗少智,没有将领之才。尔朱荣虽然以其胆量为奇,但经常说:“尔朱兆最多只能领三千骑兵,多了也就乱了。”

尔朱仲远弟弟尔朱世隆,字荣宗。肃宗末年,任直斋。转任直寝,后来兼任直尔,加授前将军。尔朱荣上表请求入朝,灵太后很厌恶,命令尔朱世隆到晋阳慰喻尔朱荣,尔朱荣因此想留住他。世隆说:“朝廷怀疑兄,所以让世隆来,现在如果停住不走,朝廷便有内备,这并不是上策。”尔朱荣只好让他回到朝中。尔朱荣举兵南进,尔朱世隆于是逃走,在上党与尔朱荣相会。

建义初年(528),朝廷除任其为给事黄门侍郎。庄帝即位,又特除侍中、领军将军、左卫将军、领左右、肆州大中正,封乐平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二百户。又被除授为车骑将军、兼领军,不久又授左光禄大夫、兼尚书右仆射,不久即真。元颢兵逼大梁,帝诏假他为仪同三司、前军都督,镇守虎牢关。尔朱世隆不问世事,没有将帅大略。元颢克定荥阳,擒捉行台杨昱,尔朱世隆害怕不已便逃回来了。庄帝仓猝北巡,是尔朱世隆的罪过。帝驾在河内,假他为骠骑大将军、行台右仆射、都督相州诸军事、相州刺史、当州都督。等到皇帝车驾还宫,尔朱世隆被除授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摄管选官事宜,左右厢出入。又按停年格取士,颇为滞留之人所称赞。又请求解除侍中之职,帝诏加散骑常侍。

庄帝准备图取尔朱荣,有人在世隆门前陈说这个情况,世隆封书以启尔朱荣,劝他不要入京。尔朱荣自恃威强,并不在意,于是他手毁密信,丢在地上,唾啐说:“尔朱世隆没有胆量,谁敢生出异心!”等到尔朱荣死,尔朱世隆奉携尔朱荣妻,烧西阳门率部夜逃,北攻河桥,杀了武卫将军奚毅,率部还战大夏门外。朝野人士震动害怕,担心会遭不测。庄帝派前华阳太守段育慰问,世隆斩了他以殉尔朱荣。逢李苗烧断河梁,世隆于是北逃。建州刺史陆希质闭城抵抗,尔朱世隆攻克下来,杀尽城中人口以发泄愤怒。等到了长子,与尔朱度律等共同推举长广王元晔为主,元晔任世隆为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乐平郡王,加授太傅,行司州牧,增加食邑五千户。他先赴京城,在河阳与尔朱兆会合。尔朱兆攻下京城,认为是自己一人的功劳,讥刺世隆说:“叔父在朝多时,耳目应该很广,怎么竟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以致天柱遭受灾祸!”按剑尔目,声色俱厉。尔朱世隆小心措辞拜谢,然后才算了结此事。尔朱世隆深深怀恨。

当时尔朱仲远也从滑台入京,尔朱世隆与兄密谋,因为元晔与自己关系疏远,打算立前废帝。而尔朱度律却意在宝炬,于是说:“广陵不能说话,那拿什么统治天下?”尔朱世隆兄彦伯暗记在心,便与尔朱度律一同到龙花佛寺观看广陵,后来知道他能说话,于是立了前废帝。

当初,尔朱世隆任仆射,自己担心胜任不了,于是拿来尚书文簿在家省阅。他天性聪颖捷达,看了十多天后,正式处理公务。又害怕尔朱荣的威势,深深勉励自己,留心案牍,傍接宾客,于是有勤于公务的名声。尔朱荣死后,便无所顾忌惧怕。等到任尚书令,经常让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自己家里处理公务,二人东西坐定,世隆受纳诉讼,二人得命施行。其专横恣肆如此之盛。既总揽朝政,生与杀任他随心所欲,公开淫逸不端,无所回避,信任一群小人,随他们胡作非为。又想收买军人之心,肆滥授予他们官职,都以将军而兼散职,从督将到兵吏人无虚号。从此五等大夫,便致猥亵粗滥,又无员额限制。武定年间,齐文襄奏启都应罢免废弃他那一套,从此才革除其弊病。

尔朱世隆兄弟群从,各拥强兵,侵夺四海,极其暴虐。奸谄残酷之人多见信用,温良名士罕知其心。于是天下之人无不对他们恨之入骨。尔朱世隆不久辞让了太傅,朝廷改授太保,又坚决推辞,前废帝特别置设仪同三师之官,位处上公之下,让世隆充任。赠其父尔朱买珍使持节,侍中,相国,录尚书事,都督定、相、青、齐、济五州诸军事,大司马,定州刺史。

等到齐献武王起义兵,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愚陋憨呆,依恃势强不挂于怀,而尔朱世隆独自深深忧恐。及尔朱天光战败,尔朱世隆请出朝收兵,前废帝不同意。尔朱世隆命令其外兵参军阳叔渊单骑驰赴北中,检阅败兵,依次接纳了他们。而斛斯春未能够入城,对叔渊撒谎说:“尔朱天光部下都是西域人,听说他们准备掠夺京城,迁都长安。你应先接纳我,以作好准备。”叔渊相信了他的话,开城接纳了他。斛斯椿既至桥头,尽杀尔朱世隆的党附之徒,命令行台长孙稚到皇宫启奏发生的情况,另外派都督贾智、张劝率领骑兵攻打抓住世隆与其兄彦伯,都斩杀之。尔朱世隆时年三十三岁。

当初,尔朱世隆曾经与吏部尚书元世隽下棋,突然听见棋盘上哗然声响,一局棋子全都倒立起来,尔朱世隆十分厌恶。尔朱世隆又曾昼寝,他妻子奚氏忽然看见有一个人拿着尔朱世隆的脑袋离开了,奚氏惊恐地到世隆那里察看,而他依然安睡。醒后,对妻说:“刚才梦见别人把我的头砍下拿走了,特别不舒服。”又这一年正月最后一天,令、仆都不上省,西门不开。忽然河内太守田怙家奴告诉省门亭长说:“今天为令王借牛车一乘,一天都在洛水边游玩。到晚上,王还省,备车出东门,才发现车上没有被褥,请你记下来。”当时尔朱世隆已封为王,所以叫他令王。亭长说令、仆不上省,西门不开,无车入省,又没有车印。而这个人固陈不已,著文列诉。尚书都令史谢远怀疑说此事颇可怀疑,告诉世隆交付曹司检验真假。当时都官郎穆子容穷究之,家奴说:“初来时至司空府西,想向省而来,令王嫌太慢了,派两名防尔捉仪刀催车。车子入省到省西门,王嫌牛小,便把它系在宫檐下的槐树上,换成一青牛驾车。令王戴白纱高顶帽,短小黑色,跟从都穿裙短袄、衤夸褶,手握朝板,不像平时打扮。又派一名官吏把奴送到省中厅事东尔内东厢第一间房子里。”而其屋先前经常是锁着的,子容因西门不开,忽然其家奴说跟从而入;这间屋子常关着,而此奴说他在其中。诘其虚妄。奴说:“如果说这间屋子是闭着的,奴请求打开看,屋子里有一张板床,床上无席子,满是尘土,还有一瓮米。奴打扫床铺后坐在上面,还在地上画了些东西消磨时间,瓮中的米我也抓起来看了。如果它一定是闭着的,那这话必定无验。”子容与谢远一起进去查看,门户关闭极久,全无开启迹象。等到入内,拂床画地印迹,历历在目,米也与所说无差,这才知奴仆说的并不错。他仍把这些都告诉了尔朱世隆。世隆叹惜了很久,觉得这是恶兆。不久,尔朱世隆就被杀了。

尔朱天光,尔朱荣从祖兄的儿子。少年勇猛果敢,善于弓马,尔朱荣亲近怜爱他,每有军戎大事,经常邀他参预谋划。孝昌末年(527),尔朱荣准备率军南下,与尔朱天光密议。既据并、肆之后,尔朱荣仍以尔朱天光为都将,总统肆州兵马。肃宗去世,尔朱荣兵向京城,以尔朱天光摄管肆州,委以后方事务。建义初年,特除他为抚军将军、肆州刺史,长安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尔朱荣准备讨伐葛荣,留尔朱天光在州,镇守自己的大本营。对他说:“我身不能到的地方,非你无人能称我心。”

永安年间(528~530),加授其为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北秀容第一酋长。不久转任卫将军。大将军元天穆东征邢杲,帝诏尔朱天光以本官为使持节,假镇东将军、都督,隶属元天穆,讨伐打败了敌人。元颢进入洛阳,尔朱天光与元天穆在河内与尔朱荣会师。尔朱荣出发之后,并、肆二州又骚动不安起来,帝诏尔朱天光以本官兼任尚书仆射,为并、肆、云、恒、朔、燕、蔚、显、汾九州行台,仍行并州之职,委派他安抚人心。尔朱天光到并州,采取了一些措施,使局势安静下来。元颢破灭之后,不久尔朱荣就还归京城,迁任骠骑将军、加散骑常侍,改封广宗郡公,增加食邑一千户,仍为左卫将军。

建义元年(528)夏天,万俟丑奴擅僭帝号,朝廷以之为忧。于是除任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雍、岐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率领大都督、武卫将军贺拔岳,大都督侯莫陈悦等人讨伐丑奴。天光出发时,只配给了军士千人,帝诏征发京城以西沿途民马以充兵力。当时东雍、赤水的蜀贼切断了前进的道路,帝诏侍中杨侃先行慰问说明来意,并征召其马。杨侃虽然到当地慰劳,而蜀人却犹豫不决。尔朱天光于是入关打败了他们,拔取壮健兵力以充当士兵,尽收其马。到了雍州,又征民马,总计得到一万多匹。因军人缺少,停军未进。尔朱荣谴责他,杖击天光一百下,尔朱荣又派二千名士兵前去。尔朱天光令贺拔岳率领一千名骑兵先驱,到岐州界内长城西与丑奴行台尉迟菩萨相遇,于是打败擒捉了骑士三千人、步兵一万多人。

丑奴放弃岐州退还安定,在平亭设置栅寨。尔朱天光从雍州出发到岐州,与贺拔岳在尔、渭之间合集兵力,停军牧马,大肆宣扬说:“现在时令已到谷子快成熟的时候,不是征讨的时机,等到秋凉以后,我们再另外伺机进击。”丑奴每每派人窥探,探子被执送到他面前,天光总是宽慰一番之后又放掉了他们。被放的人都传其秋后征战的话,丑奴以为这是真的,便分遣诸军散营农稼,兵力散落在岐州以北百里泾川。丑奴派其太尉侯伏侯元进领兵五千,据险立栅寨,边耕边守。在其左右,千人以下为一栅营的又有几处。尔朱天光知道他的兵力分散之后,便秘密安排严密准备。天晚时分,暗暗派轻骑先行断绝敌人归路,以防敌人知道,然后,诸军竞发。天还没亮,攻打元进大栅,拔除敌人,众被俘的将士,都被放归,须臾之间,左右诸栅敌人都来归降。离泾州一百八十里,尔朱天光通夜行军,第三天赶到城下,敌泾州刺史侯几长贵以城归降。丑奴放弃平亭而逃,想到高平。尔朱天光派贺拔岳轻骑急追,第二天,在平凉长平坑追上丑奴,一战擒获。天光第二天便率大军逼攻高平,城内人执送萧宝夤而降。

敌行台万俟道洛率众六千人进入山中不下平地。当时高平大旱,尔朱天光因马缺少草料,便退到离城东五十里的地方,息兵牧马。于是,泾、豳、二夏,北至灵州,敌人结聚的,都前来归降。尔朱天光派都督长孙邪利率领二百人到原州镇守。道洛招诱城中人掩击邪利,杀了邪利并其部卒。尔朱天光与贺拔岳、侯莫陈悦等驰兵赴敌,道洛出城迎战,刚一交锋便败退而去,被追杀一千多人,道洛逃入山中,城池降顺。尔朱天光派人慰问,道洛不从,于是率部西依牵屯山,凭险自守。尔朱荣责备天光让邪利逃走了,没有抓住道洛,又派使者杖击他一百下,又让皇帝诏书降为散骑常侍、抚军将军、雍州刺史,削爵为侯。

尔朱天光与贺拔岳、侯莫陈悦又向牵屯山进军讨伐敌人。天光亲自讨伐道洛,道洛战败,率领数千骑兵逃去,追赶不上,道洛进入陇中,投奔略阳贼帅王庆云。庆云清楚道洛骁勇果决无与伦比,得到他十分高兴,便说大事可图,于是自称皇帝,任道洛为大将军。尔朱天光打算讨伐他们,而庄帝频频下诏书,尔朱荣也有信来,认为陇中险恶,加上天气炎热,说等到冬天来了再作打算。而尔朱天光知道敌人可以制服,于是率领诸军入陇,军到王庆云所居的水洛城。王庆云、道洛出城迎战,天光射中道洛肩膀,道洛受伤失弓而逃。尔朱天光破其东城,敌人于是都奔至西城,城中无水,敌人受热受渴。有人逃出投降,说王庆云、道洛想突城死战。天光担心把敌帅放走了,祸乱不绝,于是派人对王庆云说:“力量屈劣如此,可早早来降,如果不敢早下断决,就应当召集众人今夜共同商议,明天一早来报。”而王庆云等人希望缓一口气,等到夜晚突出重围,报尔朱天光说:“请让我们到明天给个结果。”天光便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需要水,今天我们退后一点,听任你们在黄河取水饮用。”敌人安适喜悦,没有逃走的愿望了。天光秘密派军人多作木枪,各长七尺,到黄昏时分,布立人马作防卫架势,周匝立枪,路边更多。又在枪中埋伏人马、防备敌人突围,又令秘密在城北绑长梯准备登城。这天夜里,王庆云、道洛果然突出城来,驰马先行,不觉撞上木枪,马匹受伤倒下,枪中伏兵便起,同时擒住两人。其他人都从城南出城,遇枪而止。城北军人登梯上城,敌人穷途末路请求投降,到天亮时,尽收其器杖。尔朱天光、贺拔岳、陈悦等共议坑埋敌人,死者有七千多人,家口被分。于是三秦、河、渭、瓜、凉、鄯善等都来归降。尔朱天光屯军略阳,帝诏恢复天光先前官爵,不久又加授侍中、仪同三司,增加食邑至三千户。

秦州城民准备谋杀刺史骆超,骆超发现了,逃到天光那里。天光又与贺拔岳、陈悦等讨伐平定叛民。南秦滑城人谋害刺史辛琛显,琛显逃到天光那里。天光派部队前去,也平定了。当初,敌帅夏州人宿勤明达在平凉降归天光,后又向北逃去,收聚兵力叛逆,攻击降人叱干麒麟,想吞并其兵力。麒麟向天光求援,天光派贺拔岳前去讨伐,军未到,明达逃往东夏。贺拔岳听说尔朱荣死了,所以停军不追,仍还泾州等待尔朱天光。天光也下陇中,与贺拔岳图谋入洛之策。进军到雍州北面,叛乱的迹象已被朝廷察觉。

帝下诏派侍中朱瑞到天光那里慰问。天光与贺拔岳谋划,想让皇帝逊位外奔,另外推立皇帝。于是频频启奏说:“为臣实无异心,惟思仰奉天颜,以申宗门之罪。”又有他的僚属秘密启奏说:“尔朱天光密有异图,愿陛下思考对策以防不测。”既而庄帝进尔朱天光爵位为广宗王,元晔又任他为陇西王。等到听说尔朱兆已入京城,尔朱天光于是轻骑赴京见尔朱世隆等人,不久便还归雍州。尔朱世隆等商议废弃元晔,另举亲贤,派使者告诉尔朱天光。天光参预定策立前废帝,又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兼尚书令、关西大行台。尔朱天光北出夏州,派将讨伐宿勤明达,擒获后送到洛阳。当时费也头率纥豆陵伊利、万俟受洛干等人占据河西,并不归附。尔朱天光因齐献武王起兵信都,十分担心,不再对付北边的伊利等人,只是略略派兵防备而已。又被朝廷除授为大司马。

这时,献武王义军势力壮大起来,尔朱兆、尔朱仲远等既经败退,尔朱世隆累次派人征召尔朱天光,天光不听从调遣。后来令斛斯春苦邀天光说:“非王无人能平定局势,你怎能坐看我们宗家破灭呢?”尔朱天光不得已率军东下,与仲远等败于韩陵。斛斯春等先回,在河梁迎战。尔朱天光既不能渡过黄河,便朝西北方向逃去。遇雨,军马不能前进,被抓住了,与度律一起被送到齐献武王处。齐献武王又把他们送到洛阳,斩于都市,年三十七岁。尔朱家族专横恣肆,分裂天下,各据一方。尔朱天光有平定关西之功,一点也不残酷暴虐,与尔朱兆、尔朱仲远相比,很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