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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有多远

曾经有一条美丽的河流名叫戈布斯,河里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鱼,它们在这条河里生生灭灭,没有谁在意它们的存在。

在戈布斯的上游有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里居住着各种各样的动物:老虎,野猪,猴子,鳄鱼,毒蛇,山鸡,啄木鸟,还有蜜蜂,蝴蝶,蚂蚁,蜘蛛,蟋蟀等许多昆虫。它们随时都要防备天敌的攻击,又要想方设法寻找食物,捕捉猎物,以求得生存。森林中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到处是陷阱,你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其它动物的盘中餐。森林中并无公平可言,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左右着一切。

在戈布斯河的两岸散居着很多青蛙,他们在林中跳来跳去捕捉昆虫,在溪水里追逐游戏,在岸边扯着嗓门唱歌,每天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青蛙有很多天敌,森林中每时每刻都充满着危险,但他们还是顽强地生存下来。

有一只非常顽皮的小青蛙叫跳跳,跳跳个头不大,却非常机灵,很招大家喜欢。跳跳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一直和妈妈生活在一起。跳跳曾向妈妈问起过父亲是怎么死的,妈妈告诉他父亲是被一条毒蛇杀死的。“有一天,我正在森林里捕捉昆虫,一条毒蛇悄悄袭来,眼看我就要葬身蛇口,危机时刻你的爸爸跳出来挡在毒蛇面前,结果可想而知。”说到这里,妈妈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跳跳依在妈妈的怀中,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你的爸爸是为了救我才死的。面对死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畏惧,而是神情平静,好像死亡对他来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他只是大声叫我快跑,并要我好好照顾你。”妈妈注视着跳跳,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和悲伤。

跳跳觉得爸爸非常伟大,因为他是一只勇敢的青蛙,在危险时刻敢于用生命保护家人的安全。

“如果遇到那种情况,我也会救妈妈的。因为那是我的责任。”跳跳心中想着,他决心做一个像父亲那样的青蛙。

跳跳从小爱冒险,对一切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他曾经爬到树梢往河里跳,吓得河里的鱼四散奔逃,他却哈哈大笑;他也曾顺着河岸往上游走,想去看看这条河是从哪儿来的,结果迷了路,最后还是急中生智顺河漂了回来;他还钻进过一个黑呼呼的树洞里,结果碰到一头黑熊,要不是装死逃过一劫,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妈妈非常担心跳跳的安全,而他却满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

有一天晚上,跳跳被一阵嗡嗡声吵醒了,睁开眼睛一瞧,发现很多发光的飞虫,一闪一闪的,非常美丽。原来是一群萤火虫正从林间穿过。跳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东西,好奇地一下子跳起来,伸出舌头就去抓那些闪光的萤火虫,却不想扑了个空。眼看着萤火虫越飞越远,跳跳想也不想就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跳跳跟在萤火虫后面跳啊跳啊,越跳越远,不知不觉走出了森林,来到一片田野之上。跑了大半夜,跳跳觉得有点儿累,就停下来喘口气,可等他再抬头找时却发现那些闪光的虫子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只看到发白的天空渐渐亮起来。跳跳东张西望,好生纳闷,它们去了哪里呢?跳跳漫无目的地向前跳去,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一歪向下坠去,还没等它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原来跳跳一不小心掉进了一口枯井里。等他醒来时天空已经大亮,阳光斜斜地照进井里,照得井壁一边明一边暗。跳跳睁开疲惫的眼睛,发现井口有无数“闪光的虫子”在飞舞,等跳跳高兴地坐起来仔细看时,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在空气中飘浮的灰尘而已。跳跳环顾四周,这才明白自己身在井底。他拼命挣扎跳跃,想从井里跳出来。可是,井太深了,它跳一次就跌回一次,不管它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最后它累得实在跳不动了,只好静静地躺在井底,仰望着井口,看着一片片白云从井上飘过。白云是那么悠闲自在,又是那么冷漠,根本不理睬小青蛙的痛苦,好象天底下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它们没有一点儿关系!它们只顾在天上飘啊飘啊,越飘越远!

白云要去哪里呢?天空那么高,它们是怎样上去的?这口井这么深,我怎么出去呢?跳跳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跳跳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喊。

“喂,你是谁?”

跳跳吓了一跳!难道井里还有其它动物?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跳跳仔细打量四周,才发现在井底暗处还蹲着另外一只青蛙,个头和自己差不多。跳跳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自己的同类。

“我是跳跳,家在不远处的一片森林里,有一群闪光的飞虫吸引了我,结果我离开了森林,不小心掉到了这里。你叫什么,这里就你一个人吗?”跳跳好奇地问道。

“大家都叫我呆呆,我有很多兄弟姐妹。”

那只青蛙一声呼唤,从它身后的洞里又跳出十几只青蛙。

跳跳有点奇怪,问道:“你们也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吗?”

“掉下来?不,我们一直就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呆呆回答说。

“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跳跳有点想不明白。“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呢?你们的父母呢?”

“我不知道我们是从哪儿来的,也从没见过我们的父母。我们在这里孵出来,又在这里长大。我们小时候这里还有水,后来水慢慢消失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来呆呆也很困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他弄不明白,也不知道谁能告诉他。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们怎么在这里生活呢?”跳跳刨根问底,想弄个水落石出。

“什么都没有?哈哈哈!瞧,你的脚下就是一片茂盛的野草,草叶上是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如果你渴了,就请品尝这甘甜的饮料吧!在你的身旁正有一朵朵鲜花在盛开,难道你就没有闻到它们散发出的芳香吗?它们是那么的美丽,不仅点缀了我们的生活,也为我们引来了无数的飞虫;即使在草丛下面也隐藏着各种各样的昆虫,还有数不清的蚂蚁,他们沿着井壁爬上爬下,源源不断地将食物运来……难道这些还不够吗?”说到这里呆呆顿了顿。

“此外,我们还有很多邻居,爱唱歌的蟋蟀,飞檐走壁的壁虎,织网能手蜘蛛,甚至还有小鸟也来井壁的穴巢内筑窝。大家一同生活在这里,其乐融融,充满了乐趣。这里是我们的天堂。”呆呆虽然长得有些呆头呆脑,可说起话来却是神采飞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好像从来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烦恼。

“我看这里就像一座地狱,寸步难移,他们却说是天堂。”跳跳觉得呆呆他们非常可怜。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跳跳问呆呆。

“干嘛要离开?这里挺好的。”看来呆呆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上面的世界非常非常大,你想像不出有多么精彩!高耸入云的群山,一望无际的草原,遮天蔽日的森林,弯弯曲曲的河流……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待上一天,保管你们再也不想回到这里。让我们一起想办法上去吧!”跳跳一心向往着上面的世界,他可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这里空间虽小,却同样承受着上天的无限恩泽──日月的光辉,星辰的照耀。白云洒下雨雪,清风带来朝露。井壁就是我们的山峰,野草是我们的森林,蟋蟀唱着歌谣,蜜蜂翩翩起舞。这里就像生机勃勃的山谷,有时喧闹,有时寂静,在喧闹中透露着和谐,在寂静中隐藏着永恒。我们静静地感受这一切,享受这一切,难道这里不是一个美丽而富饶的地方吗?除了感激我们别无他求。我们没有离开的理由,况且也不知道怎样离开这里,我想你最好还是先和我们住在一起吧。如果你真想离开,我们再慢慢想办法。”看得出来,呆呆对这里充满了感情,就如跳跳对森林的感情一样深沉。

跳跳一时也找不到好办法,只好如此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呆呆和它的朋友们为跳跳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并且准备了很多美味佳肴款待他。大家又唱又跳,好不快活,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夜幕降临,大家都回到洞里休息。跳跳躺在井底,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不知她现在怎么样,妈妈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很着急,说不定正到处在寻找我呢。如果天上的星星能告诉她我平安无事该多好啊!”天上的星星真多啊!而且跳跳发现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它们就像一颗颗钻石,又像自己昨晚追逐的飞虫,在那里闪啊闪啊,美丽的简直无法形容。跳跳长这么大,好象从来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这是它第一次开始关注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对它们产生兴趣,关心它们的命运。

跳跳忽然觉得妈妈就像天上的星星,静静地挂在那里看着自己,默默无语,即使星星被乌云遮住了,他也知道她在那里,永远在那里!她既不会离开,也不会改变!想着想着,跳跳油然生出一种幸福感,那是被一种至纯的亲情激起的,它来自妈妈的关爱,而且无论身在何处,他都能感觉得到。

跳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早晨,跳跳被一阵混乱之声吵醒。他急忙起身跑到外面去看,发现大家都仰望着井口,一团团浓烟从上面飘过。

“不好,难道是森林着火了?”跳跳感到无比的担心,“妈妈会不会有危险呢?不知她能不能逃脱这场灾难?”他真想跳出这牢笼,冲进森林将妈妈救出来。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出不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浓烟飘过,任由大火肆虐,吞噬林中的一切!

“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我离开了妈妈,丢下她一个人面对灾难?我何时才能从这里脱身,再次见到她呢?”跳跳此时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既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左右他人的生死,只能眼睁睁看着痛苦和灾难降临在世人身上而无能为力。“我生于这个世界又有何用!”跳跳不禁泪如雨下,仰天长啸,痛苦地向井壁撞去,一下,两下……大家一看不好,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跳跳拉进洞里,不停地安慰他。

浓烟在井口上空飘了几天几夜,遮住了日月星辰,大地黯淡无光,井里到处是灰尘。跳跳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恍恍惚惚,情绪低落,幸得他周围朋友的照顾,才勉强度过了他一生当中最艰难的岁月。跳跳日渐消瘦,他已变得有些麻木,常常望着天空呆呆地出神。

这一天,大家在井底正谈论大火何时才能熄灭,突然狂风四起,天空中乌云翻滚,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大家禁不住欢呼起来,要知道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在水中玩耍过了,而且说不准雨水还能将大火浇灭。不一会儿,雨点果真掉了下来,砸在他们的头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时间不长,井底就积了一层水。跳跳和大家兴奋地在泥水里又跳又叫,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此开心过。

雨越下越大,雨水在地面上不断地聚集,渐渐汇集成一股股细流,向着低洼处流去,也向着跳跳他们所在的枯井流去。雨水顺着井壁不断地向井里流进来,淹没了井底的一切。跳跳发现自己正随着上涨的雨水向上浮去。“哇,原来雨水是来救我们的!不,确切的说是云彩救了我们,它们看似遥远,实则与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跳跳一阵狂喜。只要雨水不断地流进来,跳跳他们很快就会浮到井口,到了井口就可以很轻松地跳出去了。跳跳迫不急待地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终于,大地呈现在他们的眼前。飘落的雨水妨碍了大家的视线,进入他们视野的只是一些模糊的景物,若隐若现,但他们还是被这广阔的世界惊呆了。大雨笼罩了天空和大地,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草地都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雨水滴落在它们的怀抱里发出美妙动听的声音。这声音是大自然的呼吸,也是大自然的灵魂,是至善至美的化身。跳跳终于又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地上世界,可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它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跳跳带头跳出了井口,呆呆他们也跟着跳了出来。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在这风雨之中他们不知去向何方。跳跳发现不远处有一棵倒掉的大树,于是建议大家先到树干下避一避风雨。

“这棵树好大啊!”呆呆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第一个来到树旁,他从来没有见过树木,更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树木──直径足有一米多。没有人知道它的年龄,也不知道它是何时倒掉的。大家看到在它倒下的根部又有新的枝干长出来,枝叶繁茂──大树又将自己的力量和精神传给了新的一代。风来了又去,白云不作片刻停留,只有这棵树一直留在这里,执著地固守着自己最初的选择。

“这棵树伤痕累累,千百年来它一定经历过无数的狂风雷电,雨雪冰雹,而它就这么孤独地站在这里默默忍受,从未移动半步,直到轰然倒下。比起这棵大树,自己在井底的经历简直微不足道。”跳跳想到这里,不禁对这棵死去的大树充满了无限敬意。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也不知去向。云开雾散,一缕阳光从云缝中照射下来,天空变得温暖明亮。跳跳爬上树干,向远处眺望,那片曾经遮天蔽日的森林再也找不到了,就象突然消失了一样,留在那里的只有被大火烧焦的断枝残干。跳跳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或许这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走出梦境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可他分明感到一种真实的痛苦,是他从未体验到的──那是一种希望被毁灭的感觉,你熟悉的事物转瞬消失了,一切变得那么陌生,好像你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面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世界,你感到如此的孤独和无能为力。

“我得去找回从前的世界。”跳跳下定了决心。

“呆呆,谢谢你们曾经对我的照顾,你们是我遇到的最好朋友,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要走了,去寻找我的妈妈。”跳跳从树干上跳下来向呆呆告辞,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惆怅之情。

“不如让我们和你一块去寻找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去处,再说你一个人去我们也不放心,我们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呢?”呆呆说得很诚恳,也很坚决。

跳跳听了很高兴。说实话,他已经和大家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和呆呆已情同手足。他也舍不得大家。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赶快走吧。”跳跳带领大家向那片被烧毁的森林走去。

林中到处是被烧焦的动物尸体,其状惨不忍睹。跳跳带领大家在林中找了三天三夜,又在他经常游戏的水岸仔细搜索,可是没有找到有关妈妈的任何线索。

“或许她已经潜入河中顺流飘走了。”跳跳宁可相信自己的猜测。

“她此时漂到了哪里呢?会不会遇到危险?她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的生死,一定非常伤心。”跳跳决定继续去寻找妈妈。

“你们愿意和我去远方吗?”跳跳问呆呆他们。

大家有些犹豫,他们从未离开过井底,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们隐隐的有一丝恐惧。

呆呆理解大家的心情,就对大家说:“如果你们不愿离开,可以留在这里。井里的雨水不久就会干掉,你们可以继续在那里生活。而我要和跳跳一起走。”

“你不留恋自己的家吗?它在你的心中是那么美好,你怎舍得?”跳跳禁不住问道。

“我已经知道我是如何来到井底的,那并非完全是偶然,也不是命中注定。以前我生活在井底,现在跳了出来,其实我只不过是跳进了另一个更大更深的井里。过去的一切固然值得留恋,可我无法抗拒未知的诱惑。现在是一个机会,我将有可能弄明白一些事情。我必须离开这里,我离这里越远就看得越清楚。”呆呆的话莫名其妙,跳跳不是很明白。

“当然,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寻找你的妈妈,否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跳跳对呆呆的话越发听不懂,但寻找妈妈是没有错的。

“跳跳,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找到你的妈妈。”呆呆安慰跳跳道。

“那么,找到妈妈以后你会不会离开我?”跳跳不想失去呆呆。

“那是明天的事情,明天自会有答案。”呆呆望着远方,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跳跳和呆呆向他们的朋友一一告别,然后转过身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

阳光倾洒在大地上,河面闪闪发光。一条小鱼从水中蹦出来,溅起朵朵水花,然后水花随着小鱼又落下,重又融入到河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圈圈水波在水面荡漾开来,越荡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