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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房子

从前有一个国家,那里的人是一个个的,但他们住的房子是一只只的,连国王住的房子,也被叫做一只宫殿。

这个国家的人很多,土地广阔无垠,造房子的技艺更为精巧,每只房子都可以折叠起来,丢进行李箱或者衣袋里,房价还与食物的价格平等。而我们也时常会听到这样的谈话——

“我昨天和那只玫瑰红的四合院去了超级市场。”

“我前些天买了三只花园和两只书屋。”

“我打算后天跟一只菜馆到原野度假。”

……

这里的人总爱带着房子四处游走,走累了,便就地搁下房子,打开它住进去。由于他们十分讲礼貌,性子谦和,所以虽然房子们搁放得很随便,但整体看上去却错落有致。

一天,一个外地人来到这个国家。看着周围那堆能够提起来的、价格还与食物相等的房子,他感到诧异,还有不小的——蔑视。于是,几经转折,外地人找到了国王,国王正与一只宫殿漂浮在海中央。

“你找我有要紧的事?”宫殿里,高高在上的国王问前来求见他的外地人。

“陛下。”外地人清了清嗓子,一脸从容地回答:“我是想向您请求要一座房子。”

国王疑惑地皱了皱眉说:“房子?你到外面的商店挑一只就是了,要不我叫人到这儿的仓库给你拿一只。”

“不对呢,陛下。”外地人的口气隐约透着轻蔑,“我要的房子是一座,可不是什么一只。”

国王大概听出了这话别有含义,他的口气也不禁严谨了:“一座跟一只不都一样?”

“座代表华丽、强大,必须固定在大地上,必须是高价的。固定一座房子,等于固定一个人一个国家的地位、权力和财宝,抬高房子的价格,是为了对各人的才能作出比较和肯定。至于只,它小而卑微,不能代表任何东西与承担价值。陛下,老实说,当我看到您那提着房子走的子民,就像看到了露营的难民。”外地人理所当然地向国王讲解了一通。

而国王呢,尽管不满外地人扬扬自得的态度,可他的话还是使他有了一番深思。毕竟他当上国王以来,这是头一回认识到原来一只房子可不比一座啊!外地人话到最后时表露的一脸怜悯,也让国王觉得自己是条可怜虫。

因此,国王把外地人留在宫殿里,和他进行详细的交谈。终于,国王被说服了,他下令没收人们的房子,还令工匠改变造房子的技艺。经过漫长的时日,大大小小的房子,鳞次栉比地占据了全国的土地。因为房子抬价了,人们开始专心工作,不再养花读书,年复一年地将微薄的薪水积攒,以换取一座小房子。因为房子固定了,他们只能留守在屋里,反复地打扫它,无法远行。

又过了多久呢,这个国家的人划分了两部分。一大部分人没房子住,一小部分人住在了房子里。慢慢地,两部分的人老了死了,可他们的故事依旧在各自的后代身上重复。直到了某一代,有这么几个人,继承了祖辈最初的造房子技艺。他们离开了故乡,去了别的国家别的星球,一边游历一边自由地造出无数只漂亮的房子,装进宽大的衣袋和行李箱里。沿途,他们也以食物的价格卖掉三五只给幸运的人。